西格瑪機械議會。

來到這裡，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不僅是緹蘭，隨同的數十萬成員，也在這邊安居下來，逐漸適應這邊的生活。

這裡是充斥機械生命的世界，和薔薇聯邦完全不同的環境。

“你好，這是今天的早餐，祝你用餐愉快~”

公園的長椅上，去往上班途中的年輕職員在這小坐，準備呼吸下這裡清新的空氣，享受片刻的安寧再走，在他腳邊，一個圓筒狀的小型機器人過來，向他問好，然後打開頂部的艙蓋，露出剛做好的還有熱氣的早餐。

“謝謝~”他對這名小機器人揮手，對方顯示板上也露出開心的表情。

隨後他拿出其中玉米三明治、芋香奶茶、蛋撻，慢慢享用起來。

大概數分鐘後，他吃完這些，將殘渣和空杯放入一旁的垃圾桶，隨後再度起身，步行前往不遠處的高樓。

這裡距離他居住的地方不過15分鐘，除非是趕時間，他是不會乘車的。

感謝機械議會這邊空間充裕，幾乎每個生活的人類都能隨意選擇居住地點。

進入大樓後，他向見到的同事揮手打招呼，這些同事當中有和他同樣的人類，更多的則是機械生命。

“早呀，泠。”迎面走來一位有著橘慄髮色的女生，她抱著記錄板，即便是身著職業套裙，也遮掩不住那出格的身材曲線。

“早，纈草主管。”面對那雙淺藍而好奇的眼眸，泠不得不偏過頭避開視線。

儘管這位上司確實很好看，無論氣質還是身材都是他心動的對象，但——

她是機械生命

他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這點，然後走過對面。

嗯？鼻尖傳來淡淡幽香。

對方今天用了香水嗎，泠下意識回頭，但這下正好對上纈草那等待的視線。

“泠很喜歡這種香味嗎。”儘管是一句很平常的話，但泠的心絃下意識跳了一下。

“呃，是比較喜歡。”他用手輕觸頭髮，遮掩自己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那我今後就用這款香水吧。”對方自然的說完這句話，隨後對他笑著揮揮手，繼續往前走開。

一個上午的時間裡，泠工作的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像靈魂並不在這個軀體裡，直到中午午餐休息時，才清醒過來。

我這是怎麼了，居然因爲對方的一句話，就心魂不定，他用手輕拍自己額頭。

作爲聯邦的高材生，他智商並不低，也十分清楚機械生命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感情這種東西，在人類身上可能是激素、本能、直覺、感性等共同作用的結果，但在機械生命上，那就是諸多大數據分析得出的行動模板。

真是可怕啊，才一年的時間，她們就和真的女孩子一樣，讓人心動、難以平靜，各種小動作、表情也越來越難以分辨，有時若不是理智提醒，他都要將對方當成真的的人類了。

現實裡的女生怎麼可能這麼完美嘛，脾氣這麼好，作爲上司，還天天關心我，專門因爲我挑選香水，泠試著提醒自己，不要誤入歧途，和隔壁的兄弟那樣，變成機械生命的俘虜，心甘情願的拜倒在那一串串數據代碼下。

午餐吃完後，他回到工作崗位，準備躺在椅子上小憩一會，再開始工作。

再次醒來的時候，泠發現自己的太陽穴被輕輕揉動，那力道剛剛好，讓他感覺舒適，睜開眼，他就看見纈草正站在他椅子後，那掛著的胸牌被弧形的曲線挑起部分垂在他頭頂，搖曳他的心神。

“怎麼樣，這會是不是好些了。”纈草那溫和的聲音如細膩的海綿般，拂過他的心。

“好些了，其實也不是那麼累。”泠保持面色不變的坐起身來。

作爲超凡者，他居然睡覺的時候沒覺察到對方是什麼時候靠近的，這究竟是他太過懈怠了，還是這位纈草小姐太強了。

“我看你上午狀態不太好，有些擔心。”纈草繼續說著，然後鬆開手，後退少許，保持和平日裡一樣的距離，讓挑不出什麼問題，就彷彿正常的朋友間關愛照顧。

“這個，可能是昨晚打遊戲太晚了。”他昨晚確實打遊戲了，但也保證了6小時睡眠，不至於這樣，至於原因，正是出在眼前這位纈草小姐身上。

“泠喜歡玩什麼遊戲呢，我有點好奇。”

糟，又讓對方抓到話題了，這要是對我瞭解的更多，出招更加針對，我今後怎麼抵擋。

泠在幾秒的時間裡轉過許多思緒，然後回答，“我比較喜歡那種戰鬥動作類遊戲，享受那種酣暢淋漓的戰鬥解壓。”

其實他喜歡的遊戲可多了，甚至戀愛類小黃油也玩。

“原來是這樣。”對方眨動眼眸，好像是理解了什麼。

這傢伙又分析了什麼，該不是接入了什麼心理數據庫來分析我喜好的動機吧，泠在心底吐槽。

就在他想著轉移話題，說點別的時候，纈草則是提前一步，先說起了下午的工作。

“今天下午我們要繼續實驗，研究化形秘法的工作原理，這次會有更加先進的儀器記錄整個過程，瞭解古代龍之序列，是怎樣讓人類在短時間化爲另一種生物的。”

“我知道。”

泠點點頭，這個課題是現在他們和機械議會的重點合作項目之一，大概有14個小組同時在進行，而他所在的這支小組就是其中之一，有近一百位成員，組長和副組長分別由人類和機械生命擔任，纈草小姐就是組內的中層管理人員，負責他在內的十多人。

“上次你說，這種秘法的實現，可能並非是改變人類的生物特徵，而是基於一種幻想的實現，也就是將自身變成幻想中的存在，而龍類、鳳鳥、以及其他異獸的外形，僅僅是承載幻想的符號。”

“是的。”說到自己專業的領域，泠迅速變得冷靜起來。

“古代的超凡者大多沒有系統學過生物學知識，對龍類的身體構造，內部循環系統，以及諸多細微特徵，瞭解的並不深，但卻能化身爲近乎一樣強大的生命，這中間必然有特殊的方式，填補了這種不真實的缺憾。”

“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因爲他們並非真正的化龍，所以會有時間限制，因爲這是由超凡力量維持的一種‘形態’而非真實。”

“但超凡之力也是偉大而神奇的，它自發的彌補了其中缺憾的部分，並且還讓整個系統運行了起來，就和真的生物一樣。”

“如果這種形態能夠更加完善，並固定下來，也就意味著，人類將不再侷限於某種形態，這將利於諸多領域，使得人類突破生物學框架的桎梏。”

“形體不再是侷限……”纈草用手指輕觸下頜，重複著這句話。

“真的很期待呢。”

……

都市的另一角

綠茵的草地上，緹蘭和梅爾走在一頭巨大山豬身旁，山豬背部有著掛包，兩側掛滿了不少東西。

“哼哼。”這頭棕毛的大山豬到達草地中央後趴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赫希婭~”梅爾兩手輕按遮陽帽，回過身來。

這位曾經和緹蘭一起在鳶庭學園上學的同學，這次義無反顧的跟隨緹蘭來到了西格瑪機械議會，也帶來了不少她的大朋友。

和三十年前相比，現在的梅爾看著要成熟不少，不過因爲超凡者的緣故，看著大概僅有26歲左右。

她家境很好，畢業後也一直和各種超凡動物作伴，很少參與世俗社會的生活，心性和過往變化不大。

“好的。”緹蘭也停下腳步，然後兩人將山豬背上的冰淇淋製造器搬下來，放在草坪上。

“然後是冰塊和飲料製造器，還有我們要用的小桌子。”梅爾略帶開心的說著，那深紫色的長髮束成單股盤在身前。

“等會小朋友們就要來了，一定要準備好今天的冰淇淋和雪糕，哦對了，還得弄個價格表，畢竟緹蘭說，不能全部免費呢。”“是這樣的。”緹蘭跟著她忙碌起來，今天她穿著輕便的運動裝，頭上也帶著環形的太陽帽，讓人看不出這是聯邦的著名歌姬。

半個小時後，一羣孩子在老師的帶領下，來到草地上游玩，其中幾名看見這裡擺放的冰淇淋攤位，立馬就跑了過來。

“哇，有冰淇淋，莉莉快看~”

“我看到了，哼，不用你提醒。”

“我們去吃吧。”

“走走走~”幾個小孩子簇擁到了緹蘭身邊。

“我要……翠越莓味的。”一個孩子將手趴在桌子邊緣。

“我喜歡紫香草味的。”

“沒問題，你們稍等。”桌後的黑髮少女豎起手指，紫色的眼眸輕快的眨動，然後動作輕快的調製冰淇淋，還按照他們的需求，給冰淇淋加上水果和巧克力碎末。

接過冰淇淋後，這些跑的流汗的孩子坐在草地上愉快的享用起來。

“那是？是豬嗎。”其中一個孩子這才注意到攤位各種設施後的那頭大山豬。

這會棕毛的山豬已經卸下掛包，躺在樹木下休息，偶爾哼哧幾聲。

“是豬，不過豬豬不都是白色的嘛。”幾個小孩子將目光湊過來。

“也有黑豬吧，我在遊戲裡就見過。”

說著他們幾個很是好奇的走了過去，但又不敢太靠近。

這會梅爾也清閒下來，她穿著透氣的長裙來到那頭大山豬旁，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其實是臉頰），然後掏出一枚蘋果塞入大山豬的口中。

不一會，就像吃小糖果一樣，這頭大山豬將蘋果吃完，然後蹭了蹭梅爾。

“乖乖哦，不要嚇到大家。”梅爾笑著撫摸，然後對不遠處的孩子們揮手。

“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豬，以前都是在視頻見。”其中一個小孩開口。

“這邊沒有什麼野生動物啦。”

“是大姐姐的寵物嗎？”其中一個孩子小心的走過來。

“是的，如果你們要摸它，需要溫柔一點，或者給它梳梳毛，它也會很喜歡。”

“好的~”聽到自己可以靠近，幾個小孩又開心起來，然後小步走過來，從那比豬蹄還小的手，輕摸這頭幾噸重的大山豬。

對於這頭棕毛的山豬而言，這樣的觸摸，連撓癢都算不上，它只是看了眼，然後就瞇著眼繼續睡覺。

大山豬雖然不在乎，但幾個小孩子卻彷彿找到寶藏一樣，對於這種簡單的觸摸，彷彿有無窮的樂趣般，幾人交換著小梳子，挨個嘗試。

另一邊，忙完的緹蘭這會也轉過身來，她穿著涼鞋踩過草地，腳步輕快，然後將腦後的長髮簡單束好走近，姿態颯爽。

“你們喜歡大山豬嗎，明天也可以來摸哦。”

“真的嗎？”

“是的，這幾天我們都會過來。”這位黑髮紫眸的少女眼眸含笑，彎下身子將一個小孩子摟起，然後放在大山豬的背上。

“哇，好熱，還有毛。”這個小孩驚訝的感受身下的這一切，那鬃毛纖維的硬度和觸感，宛如另一個嶄新的大陸一般。

是的，大人眼裡稀疏平常的事情，在從未經歷過的孩子眼中，就是另一個嶄新而廣闊的世界。

“我，我也要玩。”見到這個孩子被抱到山豬背上，另一名深紫頭髮的小女孩也羨慕的舉手。

“嗯嗯，沒問題呢。”少女將她的手牽起，然後同樣放在山豬的背上。

就這樣，一羣孩子嬉鬧著，好一會老師呼喚他們，才戀戀不捨的返回離開。

之後的時間裡，緹蘭和梅爾將搬來的冰淇淋機再次打包，放在山豬的背上，準備返程。

不過這個時候，之前一直忙著照看其他孩子的老師走了過來。

“你們好呀。”這位年輕的女老師穿著雪紗長裙，

“我是剛纔那羣孩子的老師，名叫鶴馨。”她先是介紹自己，然後詢問起兩人的來歷。

“我們也是跟隨緹蘭大人過來的居民，目前做點零散的工作賺錢。”梅爾自我介紹。

“那隻大山豬也是你們養的嗎？”這位老師看到兩人身旁馱著貨物的山豬好奇。

“是的，我是培育師呢，養有不少超凡動物。”梅爾繼續點頭。

“這樣啊，其實也想帶孩子們多認識下真實的動物，不過這邊是機械議會的世界，幾乎看不到野生動物，所以很想拜託你們。”她想到什麼。

“如果是這個要求的話，我們可以提供幫助。”一旁的黑髮紫眸少女走過來。

“各種各樣的都有哦，當然呢，你們也得買我們的冰淇淋。”她搖搖手指。

“呵呵，這個沒問題。”老師笑著點頭，其實冰淇淋的價格並不貴，並且在現在的世界，花錢的地方並不多，她以爲兩人也是因爲興趣才做這件事。

之後三人又交流了一陣，然後道別分開。

路上，緹蘭和梅爾交談。

“孩子們很可愛呢。”梅爾回想剛纔的情景。

“是的。”緹蘭的目光爲街邊飄落的樹葉吸引。

“其中有幾個孩子並不是人類。”她忽然說起剛纔見到的一幕。

“啊，我都沒認出來。”梅爾意外。

“他們不是人類小孩，但卻也相似，都是還未成熟的機械生命，這是一場實驗呢，刻意讓機械生命的認知構建過程放緩到實驗室外，由不斷的觀察總結獲得。”

“我們不知道生命到底該是什麼模樣，於是沿著歷史的經驗軌跡，再次履行。”緹蘭回想這個計劃的初衷。

“或許按照世界的真理而言，生命並非必須出現，也並不珍貴，我們僅僅是剎那閃過的火花，宇宙沒有專門留給我們位置。”

“所以，我們無法在真理和法則上找到生命必然存在的依託，只能延續我們誕生的道路，再一次擦亮火花。”

“當火花擁有意識的剎那，它想延續下去的念頭誕生，生命也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儘管我不能爲機械生命們指明未來的道路，但是，當她們選擇了自救，而不是任憑自我的崩壞和毀滅那一刻起，她們的生命也就真的誕生了。”

“因爲她們想活下去，無論是爲了繼續工作也好、體驗也罷，還是更多的成長。”

“當一行代碼認爲延續下去，比自我毀滅更有價值的那一刻起，她們就誕生在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