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告別過往

木琴叮咚的輕響，有如水滴落石面發出的聲音，閣樓里老舊的音樂盒發出略顯失真的聲音，那是很多年前流行的音樂。

歌聲舒緩而滿是懷念，宛如那夕陽下那已經遠去，看不清楚的模糊背影，或許還記得那是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但已忘記相貌和姓名。

顧千樓靜靜的坐在這多年不來的閣樓裡，看著房間裡那曾經熟悉的一切，想起記憶中的一些往事，那時他還很年輕，也很衝動，曾夢想改變許多，推翻那些不喜歡的大人和前輩。

不過他終歸沒有這樣做，隨著成長，他知道了那行事中處處存在的艱難，能維持眼下似乎就是不容易的事情。

慢慢的，他也變成昔日討厭的那些大人，但並不曾後悔。

年少的自己，只是看到了世界的一角，便自認爲那是全部，說一些大言不慚的話，隨著年紀增長，再也不會如此胡言亂語。

妹妹是善良而單純的人，有著幾分天真的可愛和狡黠，她會幻想很多美好的事，也會相信一些即便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以前也會在這件閣樓裡小坐，這算是兩人小時候的秘密基地，會用來放一些喜歡看的書，影視，遊戲，那些遊客帶來的外界東西，總是這般新奇而有趣，讓人愛不釋手。

不過，那樣的年紀終歸是遠去了。

隨著經歷和年齡的增長，越來越無法認同那滿是漏洞的故事，各種爲了戲劇化效果出現的離奇的劇情，即便別人看的感動流淚的電影，也只會覺得矯情和幼稚。

生活讓人成長，也逐漸失去新鮮和有趣，他慢慢的專注於各種事務，而與妹妹漸行漸遠，直到那天妹妹天真在自己面前提起想法。

他明白這也是城裡不少人心中的想念，但這毫無計劃和現實基礎的幻夢，只會讓人遍體鱗傷，他解釋這一點，但可惜的是，‘希望’是最爲甜美的毒藥，勾引著心存幻想的人一步步踏入深淵。

妹妹差點死在動亂中，事後他隱約察覺對方的動向，並最後放走了對方。

“你自己離開就好，我對外就和衆人說你死了，並且最好你永遠也不要回來。”絕情一點是好的，這樣就不用時常傷心，也能專注精力做更多的事了。

本來，他也慢慢習慣如今的一切，忘記那個身影的存在了。

……直到那個似曾相識的女孩出現。

“伱的女兒還是和你一樣天真又倔強。”他拿起桌上那小小的相框，裡面有著一對十三四歲的兄妹，哥哥咧嘴大笑，而妹妹帶著遮陽帽，兩人站在陽光下。

閣樓裡的塵埃浮動，那不清晰的音樂盒也慢慢播放到最後，房間裡安靜下來。

身後的樓梯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古老的木板階梯踩上去後會輕微顫動，而那生鏽的釘子也會帶起吱呀的聲響。

閣樓的木門小心推開，一位黑髮的少女走了進來，看著那個坐在桌旁的背影。

“舅舅……”這個稱呼是如此生疏，讓少女喊出後，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房間裡沉默幾秒，那個背影站起身來。

“嗯。”迴應的聲音很低也很輕，只是因爲環境的安靜，才能聽見。

兩人都不是健談之人，只是這樣默默看著彼此，最後赫希婭微微低下頭，畢竟媽媽教導她，這樣一直盯著別人看是不禮貌的。

“雍容她埋在哪？” “墓地……在琶音市下層的G19墓園。”少女輕聲回答，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麼。

“您怎麼知道她……”聲音又卡住。

“哼，她要是活的好好的，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孤身前來。”雖然時隔多年，對於自家妹妹的性格，顧千樓還是清楚的。

搖搖頭，不再去說當年那些舊事，顧千樓走過赫希婭身前，一步步下樓，這兩天還有許多事情等待他處理。

因爲有了艾德絲學園支持的T2級AI，一切事情慢慢有了變化，建立新城是很困難，但起碼有了實現的基礎。

有了高階AI的詳細分析規劃，統籌安排，只要給它提供足夠的機械和材料輔助，它就能自己逐步完成一座城市的建設，而今後城中的供水、交通、物流，能源、衛生、等等系統框架，也因爲有了這樣高階AI的管理，建設和運營成本大大縮減。

不然若是竭樓城的民衆自己去完成這些，就如原始人行走在現代都市，要花費極大的代價構建各個框架，付出諸多行政人力長期維護，還得不斷試錯，甚至存在貪污和低效，以至於根本不可能建成符合現代標準的城市。

‘蠃魚’是很老舊的型號，維持竭樓城還行，如果建立新城就太勉強了，其距離自身融毀時間也沒多少年了，況且這是非法的AI，藏在竭樓城地底運行，聯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如果拿到外界，那就是公然挑釁規則。

雖然赫希婭當時的言論有些天真，但她真的帶來了足以改變竭樓城的基礎，一切也變得截然不同來。

那天少女拿到濯墨劍後，整個竭樓城便也安靜下來，衆人臣服於這古老而代表信仰的傳承之劍下，隨後那穿空而來的超音速運輸機降落在竭樓城中，帶來了真正讓人踏實而信服的物質基礎。

衝突的根源消之無形，對於這樣的局面，顧千樓也無言相對，或許他的堅持也沒有錯，只是世事的變幻過於出人意料，誰能相信如此年輕纖弱的少女，竟然真的能改變星域政府的規定想法呢。

竭樓城近百萬居民數百年來求之不得的東西，居然就這樣輕易實現了，總有種不真實的幻夢之感，世界的參差大抵就是如此吧。

走下閣樓，顧千樓帶著滿懷期待和激動的衆人前往地面，在那高高的赤樓上展露身姿，開始做出即將改變如今一切的演講。

“第六紀元 658年7月10日，先民們降落於這顆人煙稀少的星球，篳路藍縷的開始建設定居，距離如今已經已過去593年，也就是近六百年時間。”

“六百年足以讓一個王朝興起衰落，然後再次興起衰落。”

“我們已經在這裡停滯太久，久遠到慢慢失去再次啓程前進的勇氣……過往的一切不再是支撐，也成爲了沉重的負擔，讓人難以割捨……”他聲音漸緩。

“是時候放下這一切了。”

“無論‘神將’也好，‘護劍師’也罷，就讓他們沉睡在歷史的過去，今後也不必執著這些古老的名詞。”

“這不僅是我的意見，也是那個孩子的想法和提議，很幸運，我們等來了那承襲天命的青鳥。”

“青鳥銜枝，落而生國，今後我們也將在那片大地上建立嶄新的城市。”

“‘篳路藍縷，以啓山林’，會很艱難，但也再無仿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