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見微知著，識人心智

【往事如煙，不過如此。】

【你緩緩地將三世見聞都講述給這隻猴子，明明白白，毫不做僞?！?

【一來是因爲它能看出你是否在說謊，二來則是因爲你也沒必要騙它。】

【真誠，纔是無往不利的大殺器……】

【顯然，你的真誠生效了！】

【驚訝的猴子一直都在試圖從你眼中看到一抹僞裝，但從頭看到尾，它也只看見了一汪清澈見底的心潭。】

【“你……沒有說謊?！薄?

【猴子喃喃自語：“但……我也不是你的徒弟，你的前世今生只是屬於你的，而非屬於我，更非屬於別人……”】

【“我知道。”】

【你平靜的聲音中並無任何起伏：“所以當年你從我這裡逃跑時，我也沒有強行讓你拜師……本質而言，此世的一切都是嶄新的，與我那前世並無半分關聯……”】

【猴子呆了呆：“那你幹嘛現在還要讓我留下？”】

【“因爲孤獨，也因爲擔心。”】

【你笑了笑?！?

【“我此生已經超度了太多的人，但到頭來我才發現，縱使我可以度化再多的人，我也度化不了自己……”】

【“時至如今，我身上依然肩負著走向完美的任務，但我卻已經沒有勇氣去進行下一世了……因爲我擔心，因爲我害怕，因爲我找不到前路?！薄?

【“已超度至極樂世界的衆生存亡，皆繫於我一人身上，我又怎麼敢死呢？在沒有任何通關能力的前提下，貿然開始下一世，那不僅是對本世衆生的無情拋棄，更是對下一世衆生的不負責任……”】

【你的由衷之言，徹底扭轉了猴子對你邪惡內心的壞印象，它終於接受了你這個心懷善念的“惡人”?！?

【“所以，你是想讓我陪著你一起住在這裡，彼此共存？”】

【猴子好奇地問。】

【你點點頭：“我是本世輪迴的主角，而你是夢境天地的主角，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因爲我們的死亡不只是我們自己的事情，還是衆生的事情?！薄?

【就當是爲了世間蒼生好嗎？】

【“我覺得不好?！薄?

【你說的確實有理有據，但出乎意料的是，猴子居然拒絕了你的提議?！?

【“若按你說的，這世界種種皆是一場等待通關的遊戲，那不論如何，它都是會有解法的，不可能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猴子發揮出了“天命人”的智慧，經過仔細的梳理後，逐漸把你泄露出的碎片信息給重新彙總起來，進而得出了自己的見解?！?

【它思索道：“而既然存在解法，那你還非要把這個進程卡在當下……就只會造成你永遠也通不了關?！薄?

【所以，躺平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

【“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勇於嘗試！”】

【嘗試？這個道理你當然懂。】

【但你還搖搖頭：“我與趙思都使盡了辦法，早已經驗證過了……我們的極限就在這裡，如今就是我們所能做到的最好結果，再去下一世、下下一世，也不會比現在幹得更好?！薄?

【“不，我說的不是你……”】

【猴子指了指自己，認真道：“我說的是我，應該多加嘗試的人是我！”】

【“既然世間只有我們兩個主角，而你又已經做到了極致卻還是不能成功，那麼很顯然，問題出在我身上。”】

【“我應該多死幾次，多重開幾次……如果世上真的存在完美通關的辦法，那它只可能以這種形式來顯現！”】

【它的認真分析，讓你陷入了沉默……】

【但你的沉默並不是因爲被它石破天驚一般的言論給震驚的，事實上，你早就這麼想過了！】

【從它先前剛剛飄上岸的那時起，你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上：既然世上只剩下你和它兩個人，而你又已經操作拉滿，那問題顯然只會在它身上……你最應該做的，就是一巴掌拍死這個猴頭！】

【你甚至早已經這麼想過了，在救起它到它醒轉過來的這一段時間裡，你對它動過無數次殺心，邪性干擾下的你，殺意自是極盛的?！?

【但，你最終一次也沒有動手，因爲……】

【“因爲我害怕……”】

【你低下頭：“我當然知道應該用你的性命來尋求通關之法，但你的性命同樣關係到衆生存亡。”】

【“一旦你死了，天地便會回溯到你出生的那一刻……這對極樂世界的衆生是否意味著危機呢？”】

【“沒有人知道?！薄?

【你又指了指自己：“更何況你回溯時間的過程不亞於天地反覆，如此浩然偉力之下，我區區一個真神，焉能存活下來？”】

【“我一旦死了，豈不又是一場空？”】

【答案很明確：知道它可能是關鍵點又如何？你敢賭嗎？你賭得起嗎？】

【你早就不是無牽無掛、腦子一熱就什麼都敢賭的年輕人了，在你年輕的外表下，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你這個老頭知道自己的賭注是什麼！】

【那是無數條活生生的人命！那是你滿懷豪情壯志而輕易超度掉的無數人命！你粗暴地替他們下定了結束生命的決議，到頭來，難道你又要輕飄飄地把被迫上了賊船的他們給丟棄掉嗎？】

【你不是真正的邪神，做不到這種無恥的事情?！?

【這一世的你，雖已不再是前世那個操持天下大權的林將軍，但你永遠都是那個爲了衆生而甘願跌得粉碎的林將軍！】

【只有你爲衆生而粉碎的道理，沒有衆生爲你而粉碎的道理，熾熱的理想依舊燃燒在你衰老的胸膛中?！?

【雖早已換了人間，但你這縷蕭瑟秋風卻依舊千載不易……】

【“所以，你還是不想嘗試通關？”】

【知曉了你種種憂思的猴子，長嘆著問道?！?

【你沒有說話。】

【“好吧，我明白了……”】

【猴子嘆了口氣：“不過，我還是不願意就這麼和你呆在一起，我想要去問問那位菩提老祖，向祂驗證一番你所言的真實性?！薄?

【“等我驗證完了，我再回來找你也不遲……”】

【它的回答，令你感到喜悅：“所以你是願意回來嗎？”】

【“嗯。”】

【它點點頭，無奈道：“我還能怎麼辦？你揹著那麼多人的性命和未來，我還能逼你放棄他們不成？”】

【“等我驗證了就回來找你，彼此做個伴，免得你我這兩個寶貝疙瘩都孤獨到想去尋死……”】

【“對了，記得到時候教我打漁，我也學你做個漁民，天不管、地不束，實在快活！”】

【猴子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全是回來以後的安排：它想要親自動手築一座小院，再把花果山的猴子猴孫們接過來一起住，大夥一起捕魚、種地，雖然不夠熱鬧，但也一定非常有趣……】

【你對它的未來計劃感到十分高興，自是拍著胸脯保證如它所願！】

【“那我送送你！我有騰雲駕霧之術，頃刻便能飛遁十萬八千里，咱們一會兒就能到西牛賀洲！”】

【“別！”】

【猴子擺擺手，拒絕了你的好心相送，嚴肅道：“我還沒有見過菩提老祖，實在不曉得祂的性子，我們飛遁過去雖然節省時間，但也恐怕會讓祂覺得我的心不誠，引得祂爲此不快，從而不讓我進去……”】

【“你不是說靈臺方寸與斜月三星都代表我的心嗎？既然涉及到心，那我還是儘量注意一些……反正有你給我指的方位，我找過去也要不了多少年?！薄?

【“三年，最多三年我就回來！”】

【你想了想：也是，多少還是注意一下?！?

【“那好，就三年！”】

【一個“三年之約”就這麼定了下來……】

【快進到鬥帝騎馬！】

【……】

海邊，坐在林六贈送給它的漁船上，猴子拱手笑道：

“多謝！三年之後，咱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林六也向它笑著拱手。

於是在正式告別之後，猴子就劃起了船槳，毅然決然地向茫茫大海駛去，漸漸消失在海天相接之處……

這一幕，讓林六恍然有些穿越之感：

當年第一世的時候，猴子也是在自己的資助下踏上了尋仙的旅途，不成想都第三世了，居然又一次復刻了這一幕……

“也算是一種宿命吧……”

目送猴子遠去的林六，不由嘆了口氣，而後轉身回家。

【在送別猴子之後，你滿心愉悅地回到了家中，繼續收拾漁具和漁獲?！?

【或許是心中有了希望的原因吧，這些以往平淡無奇的工作，你現在卻做得很輕快，心情一好，做什麼都有精神?！?

【至於猴子是否會回來？你一點兒也不懷疑，畢竟你前世早已見過菩提老祖，祂親口說的沒有辦法！】

【猴子去找祂的唯一結果，就是三年以後無功而返，從此和你一起在這海邊當漁民，過著相對有些滋味的日子……】

【而這所謂的“三年之約”，其實一開始就註定了結果?！?

【而猴子也更是可笑，明明它的神通能一眼看出你是否在說謊，卻還是要親自去找菩提老祖去問一遍……且還因爲害怕引得菩提老祖不悅，從而非要一個人大老遠劃三年船過去，以示誠心……】

【真是個謹慎過頭的猴子??！】

【想到這裡，你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的你不禁身子一震，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來不及想太多，你立馬丟下了手中的漁網，火急火燎地向深海飛遁而去！】

【但你來晚了，海上已經沒有了猴子身影，只有一艘無主的舊漁船孤零零地隨波飄動……】

【三年之約沒有被遵守，甚至連三天都沒等到……見微知著，識人心智，那隻能洞悉人心的猴子，當然也能利用並欺騙人心?！?

【顯然，你被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