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難言的寒意

【老懷大慰的你，向衆人緩緩講經。】

【片刻之後，在場衆人都面帶微笑地再無聲息，彷彿蒙受了何等寶貴的恩情與賜福一般，這讓他們滿心都是對你的信仰，以及對超脫“夢境”、前往“真實”的期待。】

【無聲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地域，伴著死者們臉上殘留的笑容，實在是顯得無比詭異……】

【若以本世界的正常三觀來看，那麼這顯然是一個慘劇：瘋狂的邪神肆意用祂的魔力洗腦與污染了衆生，併爲平靜祥和的世界降下了難以想象的終焉滅世之劫！】

【邪神侵蝕凡人，使得凡人化身爲其眷屬，瘋狂且不遺餘力高呼：“世界是虛假的，死了纔會去往真實！”、“真實的極樂世界應有盡有，人人皆可永生！”、“我們不是在滅世，我們是在救世！”】

【我非殺汝，實救汝也！】

【眷屬狂呼著邪神的歪理邪說，不停地製造恐怖事件，用邪神授予的“被污染的不可名狀的知識”，去召喚並借用“不可名狀、不可探知”的某個非本界的“外神”的力量……】

【最後，以本界衆生的靈魂爲“祭品”，對“不可名狀的外神”進行“獻祭”，幫助“外神”達到不可言說的目的（指完美通關）……】

【這操作，不管是放在哪個世界觀裡，那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幹這活的，必定是反派無疑！】

【但……你不在乎。】

【因爲你是真的相信你在拯救世界，別人對你的謾罵與嘲諷，都只不過是對你的不理解而已！】

【對於別人的不理解，你全部一笑了之，因爲你是正在救世的真神，真神又何必在意羔羊們的污衊呢？】

【總之，神愛世人！】

【偉大，無需多言……】

【結束了本次佈道講經，你看著下方那些人神共處的屍身遺蛻，看著他們臉上幸福的微笑，你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此時的你，已經全然沒有了當初的慌張與不安，因爲當初的你之所以會有如此負面情緒，全都是因爲你害怕重蹈覆轍所導致的，畢竟前世那條支線的失敗，對你的打擊還是太大了……】

【但這一世不一樣，你有了前世所沒有的“盤古之有”，在它的神力下，你完全可以把洪荒錨定下來，只要你不死，這條道路就會不斷延伸！】

【當然，還有血神子法相的原因。】

【在極端性的香火灌注下，你原本平平無奇的血色法相逐漸被激發了詭異的邪性，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你的心境……特別是在你捨棄肉身，以法相神軀長生駐世之後，這種影響就更強烈了！】

【直至現在，你的內心早已沒有了當初的不安與遲疑這種負面情緒，你宛然是個真正的邪神癲子，癲得滿心都是狂熱與自信……】

【“這下，世間就只剩下一個地方沒有被超度了……”】

【你自言自語。】

【於是你站起身來，緩緩向南贍部洲的東北方走去，去回到那個你夢開始的地方……】

……

海濱，漁村。

母親一大早就起來做飯，雖然漁家並不富裕，但在吃食上還是不能苦了家裡人的。

早餐是雜魚肉粥，用些雜魚乾煮在粥裡，只需一點泡菜佐之，就能吃得有滋有味。

等飯做好了，母親便一人盛了一碗，和丈夫坐在小桌前默默地吃著……

兩年了，快兩年了。

當年失意出走的兒子，如今依舊音訊全無，夫妻倆先是託人去城裡打聽，而後又親自去找，但找遍了縣城和周邊鄉邑，也還是沒有收穫。

彷彿一個大男人就這麼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年月的失蹤，基本就等於是死在外頭了。

夫妻倆爲此心緒極差，他們很難接受自己的寶貝兒子就這麼沒了，生不見人又死不見屍，於是對釀成這一事的鄰家女孩，也是冷漠得很，再也沒有了往昔的鄰里之情。

兩家關係陷入冰點。

甚至夫妻之間也變得冷淡異常，十天半個月都說不上幾句話……

“……”

吃過飯後，父親沉默地放下空碗，忽然道：

“蓮丫頭說事是她造成的，都是她不懂事，才害得小六出走……所以她願意把我們當作自家大人……”

母親眉頭緊皺：

“不必了，她要嫁誰就嫁誰吧，不要弄得我們在逼她侍奉一樣。”

“他們有緣無分，也是命數……”

父親默默點頭：

“那行，待會兒我就去找她把話說明白，也免得害了人家……”

咚咚咚！

敲門聲忽然響起，夫婦倆不約而同地望向院門。

“誰？”

母親有些疑惑，而父親則謹慎地上前開門。

可門一開，外面卻並沒有什麼人在……

“哪個皮猴子搞鬼？”

父親不悅地左看右看，以爲是村裡的哪個小子在搞事，但看罷了又沒找到人。

於是他又罵罵咧咧地關上了門……

而在遠處，正有一雙陷入思索中的眼睛。

【門自然是你敲的。】

【你原本的想法是，當面與父母分享各種秘密，告訴他們世界的真實與虛假，然後暢談這兩年來你所取得的成就……最後再超度他們，一起脫離此間肉身，去到永恆洪荒享受長生不死之福！】

【但……你又猶豫了。】

【畢竟連你自己也知道，想讓別人相信你的說辭，那可能性是低得不能再低了，父母聽後大概率會認爲你是精神出了問題，兩年的流浪生活給你整瘋了……】

【你不想白費力氣地去給他們解釋，與其解釋來解釋去，還不如直接把全村給超度了，你再在永恆洪荒裡去找他們：事實勝於雄辯，他們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於是你放棄了和他們在此世見這最後一面，決定直接超度……】

【“你是真瘋了！”】

【被你押在身邊的李自樑簡直不敢置信：“那可是你的親爹親孃，你害死別人也就罷了，怎麼連他們……”】

【李自樑被你從天庭押到這裡來，眼見你在人間四洲各種開屠，卻唯獨留下這普普通通的一個小漁村……你這反常的舉動，其中道理自然是很好猜的。】

【顯然，這裡就是你的老家，那戶兒子丟了兩年的漁人家，也就是你的父母家。】

【而瘋狂的你，卻連父母都不肯放過……】

【“你懂什麼！”】

【你毫不客氣地斥責了他：“我這是在救他們，等到了極樂世界，他們會原諒我的！”】

【然而面對你的“歪理邪說”，李自樑自始至終都不相信，他只覺得你瘋了，在“不可名狀的存在”的力量下，你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

【你又望向一旁的黑衣少年：“你相信嗎？”】

【天帝苦澀地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是對的，因爲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事已至此，那麼你說的最好是真的，天帝如今只能相信你……】

【“放心，我當然是對的！”】

【你無比自信地笑了笑，之後席地而坐，心念一動，這片被你專門保存下來的漁村，就籠罩在了你的夢境之中。】

【大家不約而同地感到犯困，無聲無息之間，他們就緩緩倒在了地上……】

【半夢半醒之間，一尊血色的偉岸真神顯現在衆人的夢境中！】

【真神緩緩開口，爲迷途的衆生講述最後的“度世真經”。】

【於是乎，天下最後一處淨土也悄然淪陷了……】

【你成功滅世！】

……

林六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望去，這座留有自己三世記憶的小漁村已經陷入了永久性的沉寂。

父母、妻子、岳父岳母、同宗親友、鄰家好友……他們都已經去往了那個真實的極樂世界！

林六面色潮紅，似是興奮、激動：

多年的夢想，即將實現！

他一轉頭，天帝與太白星君也已經平靜地躺在了地上……

很好！

林六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取出一張小沙盤。

“現在，該輪到我做夢了……”

捧著盤古之有，激動的林六按照當年的方法，此生第二次以“入夢”的形式，向那永恆洪荒降臨而去。

他已經想好了，只要這個方法真的成了，那以後就永遠以這個方法做下去！

本體離不開夢境又怎樣？

只要我在這裡做一輩子的夢，那就等於我一輩子都在永恆洪荒裡！

“我得到了完美通關，永恆洪荒得到了錨點，夢境之人得到了長生不死……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懷著如此美好的暢想，你睜開雙眼，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看到洪荒天地那美妙的勝景，再次呼吸那甜美的靈氣，你還想要親眼看到妖族、巫族、人族、阿修羅族等等洪荒萬族……】

【“嗯？”】

【你疑惑地左右亂看，因爲這裡還是夢境世界，而非是永恆洪荒，薛玄與李自樑的屍體依然躺在你身邊，死寂中似乎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嘲諷……】

【“不對！”】

【你開始慌了，捧著小沙盤繼續操作。】

【可任憑你怎麼操作，當年曾帶你破入永恆洪荒的小沙盤，也始終沒有哪怕一絲變化，甚至連那標誌性的紅芒也沒冒，一力可破萬法的盤古神力，似乎全然失靈了一般……】

【啪！】

【你莫名一個手抖，小沙盤摔在地上。】

【本應早就消除掉的迷茫與驚慌等負面情緒，再次回到了你的臉上，且程度遠遠勝過當初還沒成神的時候……】

【“爲什麼？”】

【你呆呆地擡頭，把目光從兩具神屍上移開，移向陷入死寂的漁村，在這令人心寒的寂靜之中，一種難以言喻的迷惘油然而生。】

【天地，對你發出了無聲的嘲笑。】

【因你而死的衆生之屍，也在冷冷嘲笑。】

【面對嘲笑，你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寒暑不侵、百病不生的長生神軀中，莫名地涌上一陣空虛與寒意……】

【你，失算了。】

……

（有點事，暫無二更，後面再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