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大勝的消息傳來，整個大夏都安心起來。

而羅玉龍再也坐不住了。

雖然襄陽收尾工作還沒有結束，但是對於羅玉龍來說，這些事情已經結束了。

他派王龍到宜城之後，直接掌握了羅汝才的身體狀況。他當時都想過來，只是他還要坐鎮大夏。

羅汝才生病，張軒在前線，可以說整個大夏的權力都在羅玉龍手中，特別是文官體系，更是羅玉龍一手打造的，大戰之時，羅玉龍要策應三個方向，襄陽戰場，河南戰場，還有湖南戰場。

雖然隆武帝，限於實力，派不出多少士卒來，但是明軍正向大夏境內發動進攻卻是確定的。

而且在內應的策應之下，張應元吃了幾個虧，如果正在扭轉過來。但是一時間脫不開身。

這些事情，羅玉龍都要處理。

也只能威脅最大襄陽戰場結束戰鬥之後，羅玉龍才能來到宜城。

也不知道襄陽大勝的消息，讓羅汝才放下心來，還是羅汝才的病情太過嚴重了。當羅玉龍來到宜城的時候，羅汝才一天不過清醒不足一個時辰而已，很多時候，其實睡得也不安穩，翻來覆去的。而且由於病體虛弱，連翻來覆去的力氣都沒有多少。

羅玉龍見到羅汝才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卻見羅汝才幾乎已經不成人形了。看上去就好像是是人皮包裹著一把骨頭而已。完全看出當初橫刀立馬，力克官軍的樣子了。

羅玉龍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雙眼含淚，片刻之間，已經淚流滿面。

似乎是父子連心，也似乎是羅玉龍的動靜驚醒了羅汝才。羅汝才猛地醒了，看到羅玉龍說道：“你來了。”

“爹，你爲什麼不跟我說？”羅玉龍說道。

“咳咳---”羅汝才的咳嗽都有幾分有心無力的，說道：“跟你說有用嗎？你來得正好，而今東虜也退了，老子我給你留下這點家當，也穩當了。剩下的就看你與張軒的了。”

羅玉龍眼淚悄無聲息的流動，不帶出一點聲音上的變化，如果僅僅聽聲音的話，根本聽不出他在哭。

“記住，外人總是信不過的。只有自己人才能相信，如果你那些叔叔伯伯都還在的話嗎，我也不用這麼擔心了。只是他們死的太早了，而今也只有張軒能幫你了，王龍是個好孩子，但是他與張軒沒法比。”

“我走之後，你就讓張軒代你掌軍。你坐鎮南京，凡有戰事，就讓張軒代你出征。”

“張軒這孩子，用兵沒有靈氣，死板之極。但是卻有一個好處，就是或許他不能給你帶來大勝，但是絕不至於大敗，縱然打不過，退下來卻是可以的。實在不行的花，就不要北伐了。將長沙的小朝廷，給掃平了。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行了。”

“還有你不要擔心張軒，最少張軒現在還沒有壞心思。”

“我這病雖然來勢兇猛，但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的，當時曹營大軍都在他手中，他如果有所異動，不等你來，我就取了他的性命，結果這孩子，打仗安排不好，只會哪裡有問題，往哪裡補，來回奔波，稱得上，奮不顧身了。”

“這分感情，你要好好維持，畢竟天下這麼大，你一個人也撐不下來，需要有人給你分擔。”

“我只能給你留個張軒了。用好他。軍中一半事務，他都能給他擔起來。”

“修養生息一段時間，等將來用錢砸，咱們打江南，不就是爲了有錢，張軒說北方不足以立國，未必是對的，但是北方絕對沒有南方有錢，卻是一定的。我們佔據南方，優勢在我。”

“所以，不要著急，慢慢來。”

“南北對峙幾十年，上百年的也都有，萬萬不可有急躁之心。”

“還有，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打仗，但是要知道，當將軍，未必比當皇帝容易。當然當皇帝也難，我這個大夏，根本就是草臺班子，我那些老兄弟，也就是你那些叔叔伯伯們，我沒有來得極處理好。”

“不過，你也放心。幾十年的老兄弟了，或有跋扈之態，但是絕對沒有叛逆之心。你看並不順眼，將來徐徐閒置就行了。”

“高傑，鄭芝龍都沒有什麼野心，你將高傑的寶貝兒子，高元胤，還有鄭芝龍的長子留在身邊，培養成心腹。將來將兩人留在京師養老，派他們兒子接管各軍。想來慢慢接管便是了。”

“萬萬不能著急，凡是關於兵權的事情，都不能著急，一著急就壞事。”

“錢謙益不值得信任，偶爾一用就行，不能讓他長期在首輔位置之上，其實我一直想給你留給丞相，只是你老子我夾帶裡面沒有人。這方面我也不懂，只能靠你自己了。”

“只是你自己多個心眼。不要被人糊弄了。江南人小心眼太多，我怕你玩不過他們。”

“不過，不用太擔心，只要你與張軒齊心協力，握緊刀把子，那些拿筆桿子的人就沒有辦法。”

“不要親征，我不是說你不能打仗，只是戰場之上變化莫測，就是你爹我，打仗的時候，也是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之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在戰場之上了，說起來，我在戰場廝混這麼多年。沒有死在戰場之上，也算是菩薩保佑了。”

羅汝才說著說著就累了。

羅汝才最寵愛的依舊是羅玉龍，也不知道憋了多少話要給羅玉龍說，強撐著翻來覆去的說，似乎羅汝纔在病中，也有一些糊塗了，有些事情是翻來覆去的說，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而且即便如此，也消耗了羅汝才大量的精力，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身子也越來越沉重。

羅玉龍見狀，立即爲羅汝才鋪好牀，讓羅汝才躺好。

“記住。”羅汝才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了羅玉龍的手，乾瘦的手指上沒有多少力氣，但是羅玉龍卻不敢動一下。羅汝才聲音有些粗重，說道“-李自成不能留。”

“我死的時候，一定要讓李自成死在我前頭。”

羅汝才眼睛之中光芒閃動，顯然這些事情，他想了不只是一天了，這些天纏綿病榻，昏昏沉沉的，羅汝才思緒也不是太清洗的，但是羅汝纔有一點點時間，就想後世安排。

之前的所有，都是羅汝才這些天所思所想。

而李自成是羅汝才繞不過的一個人。

有時候羅汝才捫心自問，其實他並不覺得他的能力在李自成之上，但是世間成敗，有時候與一個人的能力並沒有太大關係。時也命也。

“爹，你放心吧。”羅玉龍說道：“這些事情我都記住了，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羅汝纔是真得累了，剛剛那一番話，似乎透支了他的體力。片刻之後，他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羅玉龍看著羅汝才，心中猛地有一種感覺，他長大了。

父母在的時候，不管多大都是孩子，唯獨這種情況才覺得自己長大了，羅玉龍當了數年太子，與羅汝才因爲權力分配也有過一些矛盾，今日的情況，其實他早就知道了。早就有所預料。但是事情真正在眼前的時候，羅玉龍依舊感覺無法接受。

“我寧可放棄大夏江山社稷，也想讓父親活下去。”羅玉龍心中一聲咆哮，但也僅僅是在心中說說而已。如果真的如此，他能不能辦到，他也不知道，他強打精神，回憶起羅汝纔剛剛所說的話，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