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晉聞言，瞬時昏厥於地。

德格類一臉冷峻，他眼神冰冷地橫掃了一下漢人醫(yī)官，對著這名已嚇得抖如篩糠的醫(yī)官說道：“醫(yī)官，大福晉昏厥，你速幫大福晉看看。”

漢人醫(yī)官畏縮地看了他一眼，不敢不從，正小心翼翼地擡起大福晉的手，準備搭脈之際，德格類悄悄繞身至他身後，趁其不備，一把箍住醫(yī)官的脖子，咬牙用力一擰，只聽得一聲輕微的“咯吧”聲，醫(yī)官的脖子已被德格類擰斷。

德格類臉色冰冷如寒冰，他輕輕放下已然身亡的漢人醫(yī)官，隨後托起昏迷的大福晉的脖子，一咬牙發(fā)力，大福晉哈達納喇氏的脖子同樣被德格類擰斷。

連殺了醫(yī)官與大福晉的德格類，沉默地打開密室之門。

外面等候的福晉、側(cè)室、小妾、侍衛(wèi)，見到密室內(nèi)的橫躺於地的兩具屍體，個個嚇得臉色煞白。他們用極度驚駭?shù)难酃馔樕涠届o的德格類，有如看到死神一般。

“大福晉聽聞哥哥去世，一時心痛發(fā)作，剛剛?cè)チ恕Ｄ轻t(yī)官年紀大了，連受驚駭，已然暴死。你們不要慌，下面如何爲哥哥和大福晉發(fā)喪纔是最要緊的?！钡赂耦惖恼Z氣冰冷而平靜。

那名醫(yī)官的屍體，德格類讓侍衛(wèi)帶其家人過來領(lǐng)回。德格類簡單說了下醫(yī)官的死因後，便給了醫(yī)官家人300兩銀子，作爲燒埋與撫卹費用。同時聲色俱厲地警告他們，此事到此爲止，不得再來糾纏。醫(yī)官家人看到德格類這名女真官員說話時那兇惡之態(tài)，早以嚇趴，諾諾連聲地接了銀子，領(lǐng)了屍體回去安葬不提。

第二天，依德格類之意，那名莽古爾泰最寵愛的小妾依塔勒被強令殉葬。那名小妾不願意，驚懼至極的她，欲從莽古爾泰靈前逃走，被幾名侍衛(wèi)抓住，活活用弓弦勒死。

莽古爾泰的葬禮舉辦得隆重而熱烈。

天聰汗皇太極率一衆(zhòng)兄弟與大臣親自前來哭靈。

身著素服的皇太極在莽古爾泰的墳前，哭泣得極其哀痛，參加的葬禮的人們，都被大汗真摯的兄弟之情感動不已。

天聰汗整整哭了三鼓鍾纔回去，隨後又在中門設(shè)置靈堂來祭奠莽古爾泰，又情真意切地大哭了一番之後，纔在衆(zhòng)人那大汗要以國事爲重，不可哭壞了身體的苦苦勸諫反覆勸說下，方回宮休息。

皇太極這番舉動，讓後金國中的百官與臣民皆極其感動。尤其是幾個漢人文臣，諸如范文程、寧完我之流，更是連連讚歎道，我汗真乃德配天地，仁致堯舜之絕代英主，有此遠邁漢武唐宗之君，實乃國家與百姓之洪福也。

莽古爾泰的親弟弟德格類與親姐姐莽古濟在葬禮上哭得死去活來，幾致雙雙昏厥。莽古爾泰姐夫瑣若木也在葬禮上捶胸頓足，哭得涕淚橫流。向人們充分展示一個蒙古人的純樸與真摯。

只有兩雙眼睛在冷冷地看著一衆(zhòng)人哭靈送葬。其中一雙眼睛，是豪格。另一雙，是德格類的大兒子德克西克。

參加完葬禮後的德格類，神情疲憊地回到家中。

正藍旗甲喇額真德克西克向自已父親獻上茶水，隨後用一種不經(jīng)意的語氣問道：“阿瑪此舉，是想向皇太極表明你不知昂邦阿瑪（滿語伯伯之意）莽古爾泰的陰謀嗎？”

德格類捧著茶杯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大福晉的突然暴亡與那名小妾殉葬，都是阿瑪?shù)陌才虐桑俊钡驴宋骺说脑捳Z平靜而清晰，有如在聊家常一般。

德格類感覺自已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下，他眼神複雜掃了兒子一眼，隨後艱難地將茶杯放回桌上的茶托，緩緩而道：“事到如今，羣龍無首，阿瑪除了努力自保，復(fù)能何爲？”

德克西克臉上突然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容：“莫非，阿瑪以爲，皇太極真的會大發(fā)善心放過我們這些餘黨不成？”

“德克西克，那你說現(xiàn)在要怎麼辦？要阿瑪起兵造反嗎？！皇太極出手如此迅捷，迅速地致莽古爾泰於死地?，F(xiàn)在定然對我等這樣的餘黨嚴密監(jiān)視之中。只怕我們還在籌劃之際，皇太極便已動了殺機了?！钡赂耦惖恼Z調(diào)有種莫名的悲哀。

“阿瑪，孩兒只是怕我等即便如此小心慎微，亦只能坐等皇太極將來再動手將我等除掉，孩兒實不甘心！”德克西克的話語同樣滿是悲涼。

“人爲刀殂，我爲魚肉，現(xiàn)在除了隱忍無爲之外，復(fù)能何爲？你想得到的問題，難道阿瑪有這麼蠢想不到嗎？阿瑪只希望，將來即使皇太極要動手，只針對爲父一個人便可，你們幾兄弟都能得以保全。阿瑪縱死，亦心安了?！钡赂耦愲p眼潮紅，長長地嘆了口氣。

“阿瑪。。。。。?！钡驴宋骺嗽捳Z哽咽，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

盛京皇宮，繼思齋。

皇太極斜坐於明黃暖炕上，炕前的白銀雕龍火盆那熊熊的炭火騰騰躍動，映照著他那一臉明顯的欣慰與舒心。

火盆一側(cè)的暖凳上，坐著的是同樣一臉得意笑容的豪格。

“父汗，孩兒真未想到父汗出手如此迅捷，現(xiàn)在那莽古爾泰一死，逆黨羣龍無首矣。”豪格臉上的笑容愈見歡快。

皇太極冷冷一笑，隨後嘆氣道：“老五自取滅亡，本汗給他厚葬，也算待他不薄了?！?

豪格突然低聲說道：“孩兒聽說，莽古爾泰死的那晚，他那大福晉哈達納喇氏也死了，連同診病的醫(yī)官竟也死了，這事怎麼這麼巧？”

皇太極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相信，這只是巧合嗎？”

豪格皺眉道：“孩兒自然不信，只是感覺蹊蹺?！?

“本汗告訴你，此必是德格類所爲。此人見主謀已死，故將知情的莽古爾泰大福晉與那名醫(yī)官一併弄死，以掩蓋莽古爾泰的真實死因?！?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他想自保，他把知情人都弄死，以便沒人知道莽古爾泰是死於謀殺的真相。他用這樣的辦法來告訴父汗，他德格類想與莽古爾泰劃清界線，以求父汗開恩，放過他們這些謀逆餘黨?！被侍珮O平靜地說道，一臉看透了緣由的輕蔑之色。

豪格低聲問道：“那汗阿瑪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置餘黨？”

皇太極斜了他一眼：“豪格，如果你是父汗，你會怎麼處理？”

豪格沉吟了一下：“現(xiàn)在主謀以死，正是查辦餘黨的大好時機，可將其一個個抓來審問，若查出實據(jù)，再行定罪?！?

皇太極搖搖頭：“豪格你做事還是太過沖動。殊不知困獸猶鬥之理?，F(xiàn)在餘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你這樣一齊相逼，只會把這些已成一盤散沙的謀逆餘黨重新捏合。若他們重新同心合氣地作困獸之鬥，對大金對朝廷均是極大損害。”

“那父汗之意是？”

“又要打又要拉，讓餘黨始終形不成合力，方能各個擊破。”皇太極冷哼一聲道。

“那要打誰，又要拉誰呢？”

“德格類已向本汗表明投靠的態(tài)度，說明至少在現(xiàn)階段，他是一個可以與我們合作的對象。那麼，我們就先放他一馬。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動手的，豪格你知道是誰了吧？”

“父汗的意思，是要搞掉莽古濟？”豪格心下一凜。

皇太極冷笑著點了點頭：“莽古濟與其丈夫瑣若木據(jù)有城池堅固的開原城，如不早除，將來之禍患，必爲大矣?！?

“那我們現(xiàn)在要派人去把莽古濟與瑣若木都抓起來嗎？”

“不必，我們?nèi)绱伺d師動衆(zhòng)的話，說不定會把瑣若木逼反。即使我們最終強攻下開原城，也會損失慘重。而且這樣一來，會大失蒙古各部之心，對來年征伐那死而不僵的林丹汗大爲不利。”皇太極頓了頓，接著說道：“豪格，你也看過三國演義，你應(yīng)該知道，曹操戰(zhàn)勝袁紹後，是怎麼捉住逃往遼東的袁譚與袁熙的吧？”

“孩兒知道，是曹操利誘遼東公孫康，讓其對這二人生疑，最終將此二子之頭砍下，送予了曹操?！焙栏裾f完，突然眼睛一亮，急急而道：“父汗的意思，是挑動莽古濟與瑣若木生隙，讓瑣若木主動交出莽古濟？”

“不錯，本汗正是此意。我已派密侍買通瑣若木寵愛小妾託古，讓她做通瑣若木的思想工作，儘早向朝廷坦白其與莽古爾泰交往的罪行，告訴他可以通過交出莽古濟來爲自已戴功贖罪。本汗會繼續(xù)讓他統(tǒng)管蒙古傲汗部，並依舊據(jù)有開原城。另外，莽古濟的親信家奴冷僧機業(yè)已被我密侍買通，在瑣若木交出莽古濟後，便由他出面控告莽古濟謀反之罪。這樣一來，莽古濟再無憑依，又罪證確鑿，便可順利拿下了。最終，朝廷可通過莽古濟的招供，再把包括德格類在內(nèi)的一衆(zhòng)反逆餘黨，光明正大法辦歸案。”皇太極言畢，臉上露出陰狠而自得的笑容。

豪格不覺打了個寒噤。

這位汗阿瑪，心機之深沉，下手之狠辣，著實讓只知道在戰(zhàn)場上勇猛殺敵的他，心驚不已又極爲佩服。

豪格突然又想到一點，他急急問道：“那莽古爾泰幾個掌握了軍權(quán)的兒子該怎麼處理？”

皇太極眉頭一皺：“現(xiàn)在畢竟還沒有莽古爾泰謀反的直接證據(jù)，只宜對他們繼續(xù)監(jiān)視，嚴密注意其動向，而不可對其採取行動。只能在突破莽古濟這個攻入點後，再對他們進行處置。”

豪格心下歎服，向皇太極起身而拜：“父汗英明果決，孩兒佩服得五體投地?！?

皇太極冷笑道：“豪格，你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你知道父汗最欣賞哪個明朝皇帝嗎？”

“孩兒不知?！?

“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他的做事風格，父汗最欣賞?！?

“哦，是什麼風格？”

“要麼不做，要做做絕！”皇太極一字一句地說道，他的話語，有如鋼鐵般冰冷與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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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歷史上，莽古爾泰的大福晉與小妾確已殉葬，而莽古濟確是被自已的丈夫瑣若木暗中告發(fā)。作者這章皆是根據(jù)史實加以發(fā)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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