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到這時候,都是動容老弟倒黴。
動容不情不願的走近,喃喃道:“謀殺親婦的,爺幹嘛還對他這樣好?”擡手欲施,左發丈八哈哈大笑道:“六隻手,我何必受你恩惠?”虎的一轉身,大踏步往樹林中走去,看看走到卞喜身邊,忽的將大手一張,一把掐向卞喜的脖子,卞喜大叫一聲,擡手去擋,怎當得這傢伙的大力?一把給連手帶脖子掐個正著,左發丈八皺眉罵了一句:“瞧不起你!去死!”
運勁一捏,卞喜喉中咯咯一響,喉結碎裂,死在當場,肥乎乎的身體給一擲在地,緩緩化去。左發丈八放聲而笑,頭髮披起,真如野人一般,再不回頭,大踏步走進樹林中去了。
一邊走過木木癡癡的臥蟲,衝六隻手深深一揖,六隻手笑道:“老弟,他們兩個反正還會出來的,你還不快去找?”臥蟲嘆了口氣,再揖一揖,喃喃道:“真是人分幾種,大家都來玩而已,怎麼會這樣?”其實這傢伙若不是帶點天真,怎麼會給吉爾們唬得一愣一愣?嘆了又嘆,終於搖搖大頭,慢慢往另一邊走去了。
六隻手在後叫道:“老弟,去哪裡啊?剛剛那個小白臉有沒治好你?”動容愕然道:“爺,我不是小白臉啊……”前面臥蟲不再回頭,只甩過來一句:“我自然有地方去的,大恩不言謝,六隻手,你夠朋友!”速度漸漸加快,不時也消失不見。
六隻手一行人傻傻而望,做聲不得,也不知過了多久,動容嘟了一句:“爺,好走了吧,再這樣撐下去撐壞了,又是我來治啊……”
六隻手回過神來,劈頭給了他一記,罵道:“想死了你!六爺我正等人呢!”衆人一齊將目光投來,六隻手咳了兩聲,卻轉頭對孫仲道:“你姓孫的是吧?孫仲?”
孫仲一直望著左發丈八消失之處出神,聽六隻手這一叫,茫然應了,拱手道:“人公將軍座下大勇將軍,見過太傅大人。”大勇將軍?六隻手樂道:“你這名號有意思,寶公封的?”
爲什麼說六隻手這傢伙狡猾,知道直呼其名算是稍有不敬,竟然就味著良心也叫上寶公了。孫仲嘆道:“是大賢良師所封,唉,寶公忽遭不測,叫我如何向大賢良師交代?”他身後那六人也已將雙弓收起,跟著他一起嘆氣,郭石等四將也長吁短嘆,愁雲滿天。六隻手眼睛轉得兩下,慨然道:“這事簡單啊!交代不了,那就別交代唄!”
孫仲差點從地上蹦起來,驚叫道:“那怎麼成!我們若是就此潛逃,豈不是如左發丈八一樣,做了可恥叛徒!”六隻手乜他一眼,倒是看不出這小子還挺忠義,沒好氣道:“你這麼笨?又沒叫你一輩子不回去……先跟我混著,聽到寶公說什麼了?追殺那事,不提啦!等有機會見到你們大賢良師,我幫你再解釋一番,大家一齊再去找那左發丈八算帳,豈不好過你們現在這沒頭蒼蠅的樣子!”
孫仲猶豫道:“這個……我們幾個商量下……”他身後六個人,都是他得力手下,所謂商量,自然是與那人間四將了。四將受了動容的治療之功,此時一個個也站得腰板筆直,聽孫仲這一說,卻一個個將頭搖得撥浪鼓兒一般。
幾個嘰嘰喳喳說了個沒完,六隻手看得無聊,四下亂看一氣,忽然兩眼放光,撒腿就跑。衆人嚇了一跳,不知這位爺又發什麼神經,鬼王第一個彈身跟上,高順催馬隨來,看著六隻手卻是直跑到先前左發丈八與太史慈大戰之處,俯身下去,再起身時,手中已多了明晃晃黃燦燦一枝黃金杵,得意道:“左發笨小子,走就走了唄,還給我留份厚禮,哈哈!哈哈!”
衆人面面相覷,看來六太傅淘金的能力,確是天下無敵,谷利忽道:“太史將軍!有人來了!”高順輕叱一聲,六百陷陣營立即排成二十五隊整齊隊形,反應之快,確在太史慈丹徒兵之上,太史慈輕嘆一聲,也是一揮手,五百丹徒兵迅速散開,也是精銳步兵的風格。
沒想到這小偏將居然比六隻手和鬼王還先發現異狀,衆人又是一楞,紛紛將目光投去,谷利明顯沒做過焦點人物,小臉刷的變的通紅,抓頭道:“我看到遠處兵器的反光了,不過來的是什麼人,我不知道……”
鬼王深深吸了一口氣,哼道:“熟人!”六隻手得意洋洋走回,起手捏了一個響指,開心道:“雖然不是真金,卻是純銅,哈哈,也算值錢,哈哈,知道來人了,而且保證是我的人,哈哈!”
衆人一時無語,看看來路之上,塵頭漸高,果然來的爲數還不少。漸漸來人面目越來越清晰,六隻手哈哈大笑,樂道:“怎麼樣,我說是我的人吧?”對面忽的一羣人騰身而起,有人歡叫道:“是了!追到爺了!”卻是鐵血十三鷹,一窩蜂般涌了過來。六隻手腆腆肚皮,沒好氣叫道:“傻了你們?怎不管你們少爺了?”
十三鷹在空中一齊縮脖子,紛紛又沉了下去,後面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道:“老爹,我跑的不比他們慢,哈哈,這傢伙好使!”嗷嗷叫聲中,眉兒騎著矮矮胖胖一怪物施施然自後追上,果然速度不比十三鷹稍慢,六隻手瞪眼道:“怎麼我這寶貝跑你這去了?”
眉兒所騎的,卻是那小豬巴豆,一見六隻手,居然這小豬一點親熱的意思都沒,只管將粗脖在眉兒腿上蹭來蹭去,看的六隻手大叫死豬,小豬將兩隻橫眼衝他白了一次又一次,六隻手倒是拿它沒法。眉兒怪叫道:“這什麼話?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也不就是你的?兩父子還分你我,老爹啊,你就不怕別人笑話?”六隻手給噎得一縮脖兒,衆人果然哈哈大笑,動容屁顛顛衝上前去,滿眶熱淚叫道:“少爺!可盼到你啦!嗚嗚,想死動容了……”不推出拍馬榜則已,要是有這榜,動容必是穩居頭名,毫無爭議。
眉兒身後一隊步兵緊緊跟上,個個個頭高大,頭禿身壯,難怪雖然只得這幾個,掀起的灰塵卻比千人也少不許多。六隻手嘆了口氣,換了溫聲叫道:“小虎,總算見到你了……”那羣大個子士兵中當頭的一個哇哇大哭,掛著一陣狂風衝到近前,撲進六隻手懷裡嗚咽個不停,這就是這傢伙個頭太高,六隻手身材太短,要不然,真是生離死別重相聚的極動人場面,六隻手盡力伸出手去在他肩頭拍了兩拍,想想不對,劈手在他禿頭上一彈,叫道:“夠了!怕不怕人笑話的……起身!”
小虎子抹去兩眼熱淚,歡歡喜喜的蹦起來,先規規矩矩的衝鬼王作了一揖,恭敬道:“鬼王老大!”鬼王點頭應了,眼中也盡是喜色,小虎子再衝動容一揖,齜牙道:“動容老弟!”動容哈哈大笑,走過去勾肩搭背,親熱了個沒完,比之對眉兒,這份感情卻要真挈多了。
客套事全做完,小虎子得意洋洋衝後一揮手,叫道:“爺,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六隻手還真沒用心去看,給他這一說,稍一打量,愕然叫道:“虎賁力士!你從哪兒弄來的?”
小虎子樂道:“爺啊,幾天沒見,你怎麼秀鬥了?明明是你的小兵嘛!嗚嗚,好久沒見爺了,想死虎子我了……”蹦上來又要抱頭痛哭,六隻手頭大道:“停!停!站住!有完沒完了你……我想想,哈,收老董家的!”這幫子虎賁力士,卻是當日勇闖董卓府時得來的意外收穫,當時是直接投誠給呂布的,雖然不是歸的自己,卻也頗得意過一陣時間的,一百級的頂級士兵,上哪兒去找啊?
細細一數,居然數字還很耐聽,連著小虎子在內,正好是一十八個,好笑道:“十八個大光頭,豈不是十八羅漢?”原本還不止此數,可惜那天就跟老董的虎賁金騎鬥了個頭破血流,要不然,現在有個四五十名,也不算奇怪。
小虎子奇道:“爺啊,什麼叫羅漢?是吃的東西麼?和我們這光頭有關?”六隻手愕然無語,愣了片刻,長嘆一口氣道:“比吃的東西要厲害……我呸!我幹嘛要和你說這個?總之今後你們就是十八羅漢……算了,還是叫十八光頭吧,聽清楚沒?”小虎子一挺胸脯,嚎叫道:“清楚了!明白了!從今往後,咱們就是十八光頭,我小虎子就是光頭統領,哈哈,爺,我說的對不?”
六隻手好氣又好笑,伸手摸摸他那光頭,小虎子立即將大頭俯下,任他撫磨,爲什麼能以86級小虎子而管上另外十七個100級的力士,確實是有原因的,僅就明白何時該將光頭送上,就是一大學問。
後面十七名力士一齊轟聲應了,應聲才止,力士身後居然有人不爽道:“老六,你不至於這樣吧?放著這樣一個大功臣在這,你就一點沒覺的?”
六隻手咧嘴一樂,卻立即又將白眼翻起道:“怎會不知道你這老鼠躲在後面?如何啊,你那份到手了吧?”這人自然是天下了,天下怪叫一聲,氣鼓鼓自力士身後衝出,差點就想一把揪住六隻手衣領大罵一通,看到六隻手身後鬼王傲然侍立,小虎子膀大腰圓,高順又是高深莫測,最終還是強行忍住,恨恨道:“奶奶的,一毛也沒撈著,全叫你那婆娘給弄走了,這些個飛兵兒又不聽話,只聽那婆娘招呼,要東就東,要西就西……”說得委屈之極。
六隻手笑道:“身外之物嘛,何必看得這樣重?再說了,你不也弄了把魚腸?”一般教訓別人時,六隻手纔會有這種淡泊高雅的風範,天下轉頭狠狠吐了口唾沫道:“我呸!你還喘上了你……去哪裡發財?這次非帶我一份不可!”
這自然是沒的問題,六隻手哈哈大笑,一旁轉過孫仲來,抓頭道:“太傅大人,我們商量好了……”六隻手來勁道:“怎麼說?”這姓孫的火箭之術,極是有趣,若是不能收下來玩玩,真是太可惜了。孫仲喃喃道:“這個……他們四人想回去,我想先跟太傅您轉轉,如果先殺了左發丈八再回去,我……我就好交代了!”
六隻手挑指讚道:“當然當然!果然是明智選擇!你要是不和我轉兩天,我和你哪有感情?我和你沒有感情,怎會幫你去搞定左發?我不幫你搞定左發,你自己哪裡成?”一大通話脫口而出,卻是挺在理上,孫仲聽得連連點頭,六隻手哈哈一笑,揮手道:“安啦安啦,開路開路,進洞進洞!”
衆人才將身體轉過,聽他叫這麼一句,差點一齊嗆了口水,太史慈奇道:“太傅大人,幹嘛進洞?”六隻手瞪眼道:“山人自有道理,你管這些幹嘛?”頭一別,終於還是肚裡存不住話,又將大頭轉回,咧嘴笑道:“地圖上寫明瞭的嘛,直去建業!難道近路不走,還繞圈子去不成!”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不準再叫什麼太傅大人了,聽得我汗毛直跳,要就叫老六,要就叫六爺,哈哈,個人還是比較喜歡六爺這稱呼,有成就感吶!”
先前吉爾那幫人呆的地洞,居然可以去建業?衆人一齊將懷疑目光投來,太史慈咳了兩聲,提醒道:“太傅大人……老六,你這地圖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荊襄圖冊,一聽就叫人眼饞,無怪乎剛剛吉爾也要提出來作賭注,居然記有這樣的通道,那建業與襄陽之間的距離,豈不是一下就拉近了許多?
六隻手得意道:“真實性不用懷疑!哈哈,走了走了,再不走,我怕還有人來……嗯,我再看看哪,到底是哪個洞……”自懷中摸出圖冊來一通亂翻,顛來倒去的仔細看了又看,終於長吁了一口氣,開心道:“找到啦,哈哈,最左邊這個洞!”
一聲歡呼,對著地圖指示的方位跑了過去,衆人一齊搖頭,卻也只能跟上,一路上花花草草給糟蹋掉不知多少,六隻手終於在一片亂石深外找到一隻黑咕龍冬的洞口,洞口極是高大,就算是左發丈八那樣的大個兒,兩個加起來也就勉強夠到洞口上沿,只是其內極暗,漆黑一團,加之紅日漸西,真看不出來裡面是個什麼模樣。
哈哈笑道:“怎麼樣!有洞了吧?”盯著洞口看看,心底暗暗有些發毛,想起自己幾次進洞什麼的,都沒吃到什麼好果子,壞水一冒,故作大方道:“虎子!下洞開路,頭功是你的!”
小虎子什麼人物?算是六隻手最老的手下了,他這點花花腸子,小虎子不要太清楚!立即將嘴一扁,彎腰道:“爺,我肚子有點疼,用你的話說,怕是要拉稀了……哎喲……”無賴稟性,自然是學自六隻手的,需也怪不得別人,六隻手又不能真叫他蹲下來演練一番,光火道:“你個臭小子!沒見面這麼多天,怎麼怕死的毛病一點都沒改的?”
這話說得大有語病,小虎子可算是德尚三傑調教出來的鬥嘴高徒,論起機鋒之利,簡直算是一流好手,兩隻大眼骨嘟一轉,委屈道:“爺啊,我不在你身邊,怕死的毛病是改了不少,但一見到爺,好像膽氣就不壯了哎,可能是對爺比較依賴,誰叫爺你太厲害的……”又是損又是捧,六大鐵嘴也給撐得說不出話來,鬼王在旁打圓場道:“算了算了,爺又不是怕下面黑,要不我先下去?”
六隻手肚裡種種惡毒語言一起翻起,怎麼這鬼王也變得忒不是東西?礙著當場手下太多,倒也沒好意思惱羞成怒,哼哼道:“好了好了,順子,你叫人先下去,太史將軍,你殿後,怎麼樣,還有沒問題?”
高順輕輕一笑,手一揮,一隊二十五人打起火把先進,他自己提馬跟上,走在第二隊二十五人之前,陷陣營一隊一隊的進去,等到終於進完,小虎子一蹦而起叫道:“光頭隊開路!都跟我來!”
這時輪到他來勁了,十八光頭一擁而進,六隻手恨得咬牙切齒,揮手道:“孫仲上!”孫仲帶著六弓手也跟進去,這幫人還真是有用,又將雙弓取出來,拉出一蓬蓬火光在弓弦之上,倒是省下點火的麻煩,六隻手歡喜道:“留的有道理!天下,我們走!”帶上鬼王動容,眉兒騎起小豬,幾人也一齊鑽進去。太史慈搖頭苦笑,今天的際遇,對於傳說中這位太傅大人的古怪,更添了深刻了解,喝道:“戈定在前!谷利,你斷後,抹去痕跡,留好記號!”
喃喃又不知說了些什麼,谷利愕然道:“將軍……”太史慈揮一揮手,嘆道:“去做事吧,這六隻手,他日必是我江東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