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變故,冰火雙蝶狠下辣手,一下就叫臥蟲這三個人只餘了一個。臥蟲兩眼瞪得大大,一時似乎還沒清醒過來,望著傾城與獨奏消失的方向,直愣愣的發傻,動容推他兩下,他竟也紋絲不動。
六隻手大踏步而出,亂雪月花呵呵一笑,衝後甩手道:“老六,我是怕你的,不和你打喲。哈哈,可以開賭了吧?弄他出來!”
終於不再有人打岔,後面有人答應一聲,自人叢中推出一人來,這人全身上下,五花大綁,高高大大的個頭,卻給捆得如一隻乾癟饅頭,六隻手纔看了一眼,頓時就愣在了當場,愕然叫了一聲:“張曼成?”
亂雪月花笑得合不攏嘴,叫道:“鬆綁鬆綁!這樣綁著哪裡打得成?”有人將張曼成身上捆綁鬆去,亂雪月花陰陰一笑,湊到張曼成耳邊道:“你要是殺了六隻手呢,那兩個姓趙的,我就給放啦!哈哈,剛剛吃的很飽吧?去!”
想來所說的那兩個姓趙的,定是張曼成手下的趙祗與趙弘了。一語說完,一把將張曼成推出,忘情水也哈哈一笑,自腰中摸出一條鐵棍來,正是張曼成的趁手兵器,唰的向前一擲,正插在張曼成身前地下,棍尾輕輕搖了兩搖,張曼成兩眼中盡是癡迷,直勾勾看著那大棍,卻是一動也不動。
六隻手叫道:“老張!你沒死啊!太好啦,開心死我了……怎麼,你叫他和我比?”腦中猛然驚醒,吉爾這邊推出和自己對決的,居然是失蹤已久的張曼成!忘情水瞇起眼道:“有問題嗎?如果你不願,可以換個人來的,反正六太傅你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我還真不怕你賴帳!”這冰火雙蝶自從不再扮人妖,全身上下溢出的那份濃烈殺氣,極是惹人注意,無論言談舉止,均給人冷氣森森之感,也難怪要用那怪異身份來掩飾。
高順怒道:“無恥!接我一槍!”擡槍拍馬衝出,六隻手擡手一揮,高順恨恨而止,喝道:“六爺!這幫傢伙出陰著,我們光明磊落,犯不著和他鬥氣!”
理是在理,可惜以六隻手的牛脾氣,怎會說了話卻不算?看看對面豪邁大漢張曼成變得木訥遲鈍,再看看冰火雙蝶眉飛色舞,六隻手一時竟是陷入了兩難之局。難道說自己爲了保住這虛名,就可以對張曼成下得了手?
亂雪月花喝道:“張曼成!你還不動麼?”
張曼成頹然的雙眼中隱隱閃過一線神采,亂雪月花哈哈大笑,笑得幾聲,突然止住,冷冷道:“推那二趙出來,三數之內,這張的還不動手,就先砍了一個!”
果然後面推出小矮子趙祗與他堂兄趙弘,兩人綁得也不比張曼成鬆,趙祗就如只圓球般,說是推出來的,用個滾字才更爲恰當。嘴中給塞著一大團灰色布條,看那形狀,還是裹腳布的可能居多,自然是這傢伙給人逮了還大放厥詞,是以有這一難。
張曼成眼神中漸現生機,緩緩轉過頭來,直勾勾看了亂雪月花兩眼,冷冷道:“你們殺了我罷,我不是六隻手的對手,何必費如此周章?”
那邊吉爾哈哈笑道:“張曼成,你雖然打不過六隻手,可是那傢伙自居仁義,笨得跟頭豬一樣,一定捨不得衝你下手的,有勝無敗之局,你怕個毛啊?”這胖子看似文縐縐的,其實到興奮的時候,說話還挺粗魯。鬼王衝他怒目而視,吉爾白眼一翻,哼道:“怎麼?你咬我啊?”
忘情水慢慢走近趙祗身邊,將一隻手摸在他圓圓的大頭上,趙祗嘴中出不得聲,手腳發不得力,脖子又苦於太短,大頭拼命亂晃,卻哪裡晃得出去?給忘情水一把按個牢牢,另一手再伸,卻是按在了趙弘頭上,冷笑道:“廢話不要再說了,張曼成,你動手罷,一!”
張曼成臉上肌肉抖動,慢慢伸出手去,將身邊那根鐵棍握住。兵器於武者,真如第二條生命一般,一棍在握,張曼成臉上青茫頓盛,往日那種雄武豪邁的氣魄,一時又似重新回到身上。怒喝道:“張曼成有死而已,何故連累我兄弟?趙祗!趙弘!你們怕不怕死?”
真是喝得聲震雲霄,衆人均是聽得肅然,趙祗趙弘二人說不得話,點不得頭,但四隻眼中,均是露出堅決之意,顯然對於生命,早已不會在乎。吉爾咧嘴道:“這句說的不好!張曼成,兩位姓趙的兄弟本來不用死,你卻偏偏要他們死,豈不是害了他們?哈哈,你如果想親手殺了這兩位,請便吧。”
真是看透了張曼成的稟性,句句卡在他命門之上。張曼成怒吼一聲,兩眼眼眶迸裂,血珠四濺,衆人看得觸目驚心,亂雪月花卻樂道:“這樣纔像話!二!”
二數了。張曼成忽的轉身,雙眼往六隻手投來,兩人四目一交,頓時盡知對方心意,張曼成跺一跺腳,叫了一聲:“兄弟,得罪了!”大棍輕輕揚起,棍端之上,金茫閃閃,地屬真氣,顯然提到極致。六隻手嘆道:“算了,老張,這一架算是少不了的,我想的通,來吧!”忽的轉過頭去,單手指一指亂雪月花,再指一指忘情水,冷冷道:“你們兩個聽好了,自今天起,我六隻手見你們一次,殺你們一次!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少條命,受得起殺!”
身側高順鬼王齊喝道:“殺!”六百陷陣營一齊將各色兵器揮起,應聲齊喝,震得路邊樹木嗤嗤作響,幾隻驚鳥騰空高飛,冰火雙蝶心中均是一寒,看六隻手這意思,已是恨到極點,兩人對望一眼,一齊點頭,同聲叫道:“三!”
張曼成應聲而喝,騰身而起,大棍也不走花勢,硬梆梆就往六隻手當頭砸下。有道錘棍之將不可力敵,張曼成雖還沒過百級,但這一擊運足了全身勁力,真氣所至,黑乎乎的大棍一時間都似是換了顏色,變得清轍晶瑩,幾近透明,風聲呼嘯,映著他臉上決然之色,真叫人不寒而慄!
這一瞬間,時間幾乎都已停止,在六隻手的眼中,張曼成這輕輕一躍,彷彿如慢動作般,一格一格在面前流過,心中頓時泛起往日與他的交往來,豪情爽邁,歷歷在目,握著亙古錘的左手,一時禁不住微微顫抖。面前張曼成這一躍一擊,看似威風八面,但在他眼裡,卻是破綻重重,只需折身而進,或錘或匕,一著就得取了他性命,卻哪裡下得了手?
一時之間,腦中痛得似要炸掉,依稀間只聽到鬼王驚呼道:“爺!”高順悶吼了一聲:“不要!”
一道白得耀眼的亮焰,自身後忽然飛起,噗的一聲,直沒入張曼成的胸口去,張曼成厲喝一聲,龐大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通的往地上摔倒,胸口間那道亮焰一閃即退,六隻手眼中差點要滴出血來,狂吼道:“太史慈!你!”
欺身直上,沒頭沒腦的一錘就往太史慈槍上砸去,太史慈輕叱一聲,喝道:“雖是不願,不可不殺!”白焰槍只一蕩,準準拍在六隻手持錘的手腕上,亙古錘噗的一聲墜地,那一聲大喝,卻如醍醐貫頂,突然將他震醒,再吼一聲,身形翻起,直往張曼成倒下的身形撲去。
太史慈突然插手,張曼成當心口中了一槍,正自血如泉涌。變故突生,衆人正看得張口結舌,六隻手這一撲之下,身體居然在空中失去了控制,直闆闆的飛過去,嗆的一聲,摔在了張曼成身側,亂雪月花雖是看得愕然無語,一見六隻手身法這等的糟法,卻立即叫了聲:“不好!”
起身想迎上時,哪有六隻手快?那邊施出分身撲向張曼成引開衆人視線,這邊真身忽的一衝,直直就衝到了忘情水身邊,劈手就往忘情水臉上抓去,忘情水總算是反應極快,一見人影衝至,想也不想的將兩耳扇起,倒飛而起,兩手同時一擲,卻是將趙祗趙弘一齊向六隻手拋出。六隻手身形微微一沉,吐氣開聲,將二趙接個正著,不敢多留,身體猛的一旋,帶著二趙直掠回來。撲撲幾聲,吉爾身後人羣中幾枝勁箭射出,正射在六隻手剛剛站立之處,終於還是慢了一步。
電光火石一閃念間,六隻手施出鬼魅般身法,總算是將二趙救回,那邊動容是如何的乖巧,不等六隻手吩咐,早將治療真氣天賜神力亂放一氣,張曼成胸口血跡漸止,臉上也慢慢回覆了生機,算是自鬼門關口,拾回一條命來。
剛剛還是無比爲難之局,一轉眼間,居然形勢全變,六隻手看看張曼成無恙,心情立即大好,方纔的萬丈怒火,也在瞬間消去,歪頭看看對面的目瞪口呆的吉爾,再看看慢慢退後,全神戒備的冰火雙蝶,揶揄道:“小妖,胖子,來啊?還有什麼茅招沒?怎麼樣,我和太史老弟的表演不錯吧?”
居然是和太史慈唱了個雙簧,藉著衆人吃驚之間,盡出平生身法,以閃電之勢救回二趙,大敗成了大勝!
冰火雙蝶對望一眼,忘情水忽的將一根手指放入嘴中,唿的一聲,吹了聲口哨,六隻手哈哈大笑,不屑道:“搬救兵麼?是不是晚了點啊?哈哈,就算弄再多人來,難道我會怕你了?哇,多少人啊?”
隨著口哨之聲,地圖中對應的另兩個黑點之處,人影紛紛竄起,六隻手感覺之中,竄來之人個個身法疾快,體內真氣的流轉,也是強勁有力,居然會是勁敵一類!正愕然間,忘情水忽的高聲叫道:“人公將軍,潁川方帥,已喪六隻手手中!”
人公將軍?好像叫這名號的,也就只得張寶一人吧?怎麼這應該是鉅鹿城中的黃巾豪強,竟也到了荊州?
忘情水這一叫,本在地上躺著好好,連繩索都沒來得及解開的趙氏兄弟,忽然一齊慘呼了一聲,明明先前兩人嘴裡還塞著東西,此時竟然能張口狂叫,倒是把六隻手一愣,低頭看時,居然兩人一聲慘呼之後,自嘴中噴出流焰來!
那是忘情水的慾火焚身!這小妖居然先已將這流焰逼入二趙腦中,等此時一叫,流焰發作,焚去嘴中布條,兩人只叫得一叫,流焰呼的一聲蓬大,再也沒叫得第二聲,雙雙化去!
張曼成目齜盡裂,怒吼一聲,直撲過來,想要伸手抓住兩人,卻哪裡還抓得到?六隻手下意識般伸手去扶,剛剛觸到張曼成右臂,張曼再吼一聲,哇的大口鮮血狂噴而出,先前胸前所受的槍傷立時迸裂,再有多少個動容也救之不急,這潁川渠帥只來得及叫了一聲:“恨啊!”白光一閃,化作無形。
怎麼會想到形勢的發展居然是這樣?六隻手剛剛用力過猛,生生將張曼成的衣角撕下一塊來,怔怔送到眼前,依稀還有張曼成那豪邁的氣味留存,忽而大喜,忽而大悲,簡直已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高順長嘆一聲,提馬上前,俯身對六隻手道:“六爺,死者已矣,對面形勢不對啊。”
六隻手茫然擡頭,自遠遠兩處飛奔而至的人影,也就十幾個人。這羣人到了近前,立即聚成一個團密的陣形,高矮胖瘦,應有盡有,不一而足。當中那人,年紀也不甚大,身材適中,臉色極是剛毅,一對細眼之中,分外有神,頭上自然是扎著黃巾,與其他人不同之處,在於那塊黃巾當額之處,寫著四個紅字:“人公將軍”!
果然是黃巾的三大頂級統領之一,人公將軍,145級的風屬張寶!
張寶一至,吉爾立即笑瞇瞇的湊上去,亂雪月花眉頭微微一皺,輕輕哼了一聲,一個眼色遞過,吉爾愕了一愕,頓知其意,馬上換過一副悲痛表情,先衝張寶拱了拱手,而後痛心疾首道:“人公將軍大駕遲來一步!張曼成帥遭六隻手伏擊,已然仙去,趙祗趙弘兩位將軍,同時遇害……”
這才叫睜大眼說瞎話,信口雌黃,六隻手心神雖因張曼成之死而略有恍忽,這明擺著的嫁禍之意,又怎麼會聽不出來?愕然擡頭,身邊鬼王怒道:“你這胖子最不是東西!明明是你們害死張曼成,反來沷我們髒水?還有沒有天理了?”
吉爾理也不理他,顧自再向張寶一揖,沉聲道:“曹公大軍遠在襄陽,難以顧及於此,還請人公將軍主持大局,取六隻手之命,報張將軍之仇!”鬼王氣得哇哇大叫,六隻手聽了幾句,反倒靜了下來,伸手一揮,鬼王恨恨收聲,卻將兩隻鬼眼,直鉤鉤對著吉爾望去。吉爾卻故意不看他,反將頭別過去,鬼王眼光再厲,卻也沒法。
張寶淡淡掃了吉爾一眼,看看六隻手手中還握著的那塊布,眉頭稍稍皺了一皺,忽的問道:“太傅?六隻手?”
六隻手緩緩點頭,卻不答話。張寶也略一點頭,又道:“波才死於你手?”眼前的先不說,居然是提的舊帳,這點六隻手倒是賴不了,波才還真是給張勳一箭放倒的,點頭承認。張寶也點頭道:“好,既是如此,大賢良師已有追殺之令,你是六隻手無誤,我可殺之。左發,丈青,去取六隻手頭來。”他年紀雖是不大,城府倒是深得很,始終是淡淡語氣,幾乎看不出喜怒哀樂來,臉上總是那副木板板的表情,若不是說話間臉上肌肉應語而動,真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戴了個面具裝酷來的。
一聲令下,身後通通通踏出兩條大漢來,均是身高過丈,背闊腰圓,仔細一看,居然不是兩條大漢,而是一男一女。男的那個叫左發的,身材還略高半頭,滿面濃須,怒目猙獰,手中持著一柄黃金之杵,兩步一跨,就衝到了六隻手跟前,喝了一聲,掄起黃金杵就砸。這一招純是硬弓硬馬,一力降十會,黃金杵還在半空之中,那種暴烈的氣流已激得衆人衣襟,一齊向後揚起。
女的那個叫丈青的,眉目還挺是清秀,雖然高大,體態卻也不失起伏,頭上包著一束青巾,手中亦是提著一柄黃金杵,隨在那左發之後跟來,一樣的喝了一聲,黃金杵一記橫掃,頓時氣勁翻滾,有如開鍋一般,氣流之勁,比之左發竟還似有過之!
僅看這一砸一掃,就知這二人的實力,起碼也在百級以上,實在可算是黃巾中的超強人物,事實上這兩個也正是人公將軍帳下的最強二將,左發丈八與一丈青,此刻以二攻一,已算是給了六隻手最大重視。
眼看黃金杵已至,六隻手居然還是愣然出神,先前茫然的掃了張寶一眼,立即又垂下頭去,只顧盯著手上那片破布來看,置那奪命兩杵,竟是視而不見。
鬼王大喝一聲,腳下發力,身形衝起間,丹丘碧血纔剛剛揚起,一左一右卻有兩騎疾衝過去,兩柄槍一黑一白,齊齊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