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生下糰子之後呢？”
“王妃……”晏力禾眼珠子轉了轉，“王妃雖然對外界無感，但還是會偶爾看看小王爺……”
在檢辭面前說謊，晏力禾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裡，可是話都已經說出來了，她自然不會傻到自己承認她騙了檢辭。
爲了在王爺心裡給王妃留下個好印象，她可是連自己的小命都押上去了。
雖然說欺騙王爺不如欺君那樣罪不可恕，卻也不是件小事。王爺如果真的要追究，她就算能逃脫一死，也是活罪難逃啊……
“從她眼中偶爾流露出的……流露出的慈愛目光，可見王妃也是極……極喜歡小王爺的。”
晏力禾以前極少撒謊，是以難得說句謊話，整個人都快不好了。
好在，從屋後走來一個人，吸引了檢辭的注意。
一身青衣的晏青媚，扛了把小鋤頭自屋後走來，陽光下微風輕拂，她身上的綠衣在風中飄蕩，更顯得她身形婷婷嫋嫋。
她本來很是專注地低頭看路，走了好幾步，纔不經意間擡頭，就那樣和檢辭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過了幾秒，她好像意識到自己現在這樣不對，忙放下鋤頭。
扛鋤頭放鋤頭如此粗獷的動作，由她做來，竟然別有一番嬌弱的韻味。
可是檢辭腦海中，很是自然而然地出現了別樣的場景。
比晏青媚小一號的青媚，也扛了把鋤頭。若她要放下鋤頭，也許會把鋤頭放到身側，一手握著鋤頭的長柄，一手叉腰故作豪邁狀。
也許，還會仰天狂笑三聲。對了，笑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故意聳聳肩膀……
那纔是他的小妖兒。
再回神，看到蓮步朝他走來的晏青媚時，他眼底閃過一抹厭惡的情緒。
如果她一直癡傻還好，他說不定會看在她這張臉，給她獨闢一處隱蔽的地方，讓她安安靜靜過完餘生。
可是她現在“恢復正常”了！
她這樣“恢復正常”，用意再簡單不過。
可是，想要藉著這張臉就取代小妖兒，她也不看自己夠不夠格。
她的眼神，好像以爲自己真的是他的心上人。羞澀又踟躕，這樣子哪有他的小妖兒的半分神韻！
沉默中，晏青媚走到檢辭跟前。
她低眉順眼，柔柔地福身，喊了聲：“王爺。”
檢辭不動聲色，甚至都不曾開口讓晏青媚免禮。
晏青媚只好一直保持那個姿勢，讓一旁的晏力禾都有些看不下去，咬住了自己的嘴脣。
卻聽檢辭對她說：“你先出去。”
晏力禾應諾，又看了晏青媚一眼，轉身離開。
院子裡只剩下他們二人。
晏青媚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檢辭又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擡頭看向檢辭，發現檢辭雖然看著她，卻更像是在透過她看別人。莫名的，腦海中就閃過昨天看到的那個小姑娘，那個看起來比她小了幾歲，卻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小姑娘。
到最後，她實在撐不下去了，也不管檢辭有沒有發號施令，自己站直了身子。
然而她剛剛站直，就聽檢辭的聲音
傳來。
“誰準你起來了？”清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令晏青媚的心，一沉。
不是說他寵她如命？爲什麼會如此冷漠？
晏青媚對檢辭的認知，都是從晏力禾口中得知的。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反正她自從來到王府之後，就大概有了自己的意識，在這之前的她是沒有自己的意識的。
有了自己的意識，但是她沒辦法做別的事。
不能說話，最多最多，只能每天早上選一下自己想要穿的衣服。
晏力禾閒來無事了，會在她耳邊唸叨，王爺對她有多好多好，王爺對小王爺也非常好。王爺把她們母子二人接到國都來，應該是存了讓他們母子二人進白家宗祠的心思。
只要她清醒了，就會迎娶她爲他的王妃。
等等，等等……
昨天那個小姑娘出現之後，她就發現自己能動了，還在屋子裡四處走了走。
不過，她發現自己似乎很容易累。
沒走一會兒就累了不想動。
好在容易疲憊的毛病，在今天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剛纔她在後院鋤了一會兒花草，都沒有感覺到累。
晏力禾進來的時候，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是以晏力禾沒發現，她其實已經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然後是剛纔，糰子衝了進來。
還是晏力禾喊了一聲“小王爺”，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兒子，是她還沒有意識的時候，給白檢辭生的孩子。
她站了起來，喚了聲糰子。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彷彿有無數記憶破繭而出。
青媚的魂魄附在她身上時的那一段記憶，雖然沒有全被她記起，但多多少少有很多片段，她是記起來了。
原來晏力禾沒有騙她，更沒有誇張。那段時間裡，白檢辭確實非常非常寵她。
儘管她覺得，那個時候的她並不是她自己，反而像別人。至於像誰呢……
她就算有了青媚那段時間的記憶，也只侷限那段時間而已，更早之前的她都不記得。
她不知道自己被一個小妖精附身了，因此，在憶起檢辭總說她是妖精的時候，她都有些迷惑，不知道檢辭爲什麼會這麼說。
還有，她覺得當時的自己，如果一定要拿她所見過的某個人作比較的話，那時的自己很像昨天突然出現在她房裡的那個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看起來也十分的活潑。
她以爲白檢辭是真心喜歡著她的。
可是現在的情景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如果白檢辭真的喜歡她，應該不會讓她一直保持行禮的姿勢不管，還看著她發呆。
還是說，他是故意這樣的，故意想讓她受到點懲罰，爲她之前不聽他的話付出代價？
那時她是什麼事做得不讓他滿意，惹他軟禁她來著？這一點，她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了。
眼前的年輕王爺，用冷漠至極的目光看著自己，晏青媚張了張口。
“我累了，檢辭。”她說。
如果沒有想起他們在洛城的那段記憶，她現在肯定會懷疑，晏力禾之前的碎碎念，是不是在騙她。
“誰準你喚
本王的名字？”檢辭的聲音更加冷厲。
晏青媚乾脆不說話。
“在本王面前，誰準你自稱‘我’？”
晏青媚想了想，做出了自認爲最合禮數的回答：“民女僭越了。”
她這麼乖巧的認錯，身上彷彿有青媚賭氣時的影子，檢辭一時間沒了言語。
可是下一秒，他就從中回過神來。
晏青媚已經走到他身邊的凳子上坐下。
隨手拿起他喝過的茶杯，就要往嘴邊送。
一邊說著：“之前不知道說了什麼得罪了你，你軟禁我也就罷了，我被那個戴面具的人抓走，我也不怨你。”
她拿著青花瓷杯，剛剛送到嘴邊，卻見一直骨節分明的手捏住了茶杯。
那隻手明明沒有很用力，卻不容反抗地，將茶杯從她手中奪走。
晏青媚剛纔反抗了，奈何檢辭的力氣太大，她搶不過他。那茶杯剛剛被檢辭搶走，就被他丟垃圾一般，隨手扔在了地上。
這個傢伙……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影響著晏青媚的言行，讓她變得和剛剛醒來時的她不一樣，或者說，在慢慢將她往某一個方向的性格塑造，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出來。
她正色，雙手搭在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檢辭。
“你說吧，你想做什麼？”語氣裡竟然有縱容的意味。
聽起來像極了青媚。
檢辭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
看向晏青媚的時候，他一雙黑色的眸子裡彷彿染了兩團墨，其中有黑雲壓城之勢。
黑色的瞳子……
晏青媚微微蹙眉。
如果她沒記錯，記得在洛城的時候，他的眼睛是銀色的。
怎麼現在變成了黑色？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不是你把我從那個山洞裡救出來的？”晏青媚反問道。
“你有當時的記憶。”
晏青媚點頭，“自然。”
“爲何以前沒有自己的意識？”
“怎麼會沒有？”晏青媚甚是不解，“在洛城的時候，你不是還色誘我來著？我一直都有自己的意識，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檢辭漸漸握緊了拳頭。
連在洛城的記憶她都有。
如果沒有在風雨神殿看到縮小版的青媚，如果沒有那一瞬間的目光相遇，讓他確定那個縮小版的青媚纔是他的小妖兒，也許他現在就該產生動搖了。
會懷疑自己之前做的假設，是不是真的。
他皺著眉頭看晏青媚。
不知爲何，這個女子總給他若有若無的危險的感覺，甚至覺得，她的存在，也許會對小妖兒造成威脅。
她癡傻的那幾天，他還沒有這樣的感覺。
從她剛纔扛著鋤頭從後院走出，放鋤頭的時候還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見到他之後，起初也是柔弱的閨秀形象，然而沒過半柱香的時間，就變得越來越像青媚了。
好像剛纔那副大家閨秀模樣，是他幻想出來的。
晏青媚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她很是嫌棄地把茶盤翻過來，道：“爲什麼這裡只有一個茶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