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正午。
太醫說我有了身孕，昨天摔下來孩子差點掉了。
我倒希望他掉了，晉恩這般待我，孩子遲早是要掉的。早一些也好，省的我掛念。
晉恩端著碗進來了，他坐在我牀邊，舀了一勺湯，放在嘴邊吹了吹，遞到我嘴邊。
我偏過頭，不理會他。我不想見他，我還沒有堅強到承認他是我的晉恩哥哥。
他的口氣比昨晚柔和許多，“不要任性，你不喝孩子還要喝?！?
孩子…要是沒有孩子就衝他昨晚的表現，我死了他恐怕都不會管我。
不，我不能死，我還要去找師父。
“昨天打你是我不對?！彼职焉鬃舆f到我嘴邊，“你喝點行不行？”
我縮回被子裡，眼淚一顆顆往下落，“我累了，你出去吧?！?
他坐在牀邊許久，我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麼，是愧疚？是生氣？還是覺得我不識好歹？
晚上的時候，星竹來了。
她跪在牀前，說對不起我。她沒有對不起我，皇上沒有三宮六院怎麼算得上是天子？一生只一人對於晉恩來說，是個遙遠的故事。
對於他和我來說，不過是個笑話。
星竹已經是妃子了，是我的妹妹了。
我坐在牀上，和她說起歌滿樓的事，她纔想起來我就是那個黑臉公子哥。
三月不見，說起這些事，已經恍若隔世了。
她說歌滿樓倒了以後，她就進宮當了宮女，沒來幾天就被晉恩臨幸了。
她的心地依舊善良，我和她聊了許多，直到晉恩回來。
晉恩合上門，褪了袍子，躺在我旁邊。
我背過身去，怔怔的望著牆上。
他支著腦袋，看著我的側臉，“氣還沒消？”
“你的氣消了嗎？”
“消了，早就沒了?！?
我不說話了，無話可說。
他摟著我，漸漸入眠。
我永遠都無法接受他，也永遠不會愛上他，若是說對他還有什麼感情，那就是我恨他。
晉恩說我近來心情不太好，所以派了幾個人陪我去街上轉轉，美其名曰保護我，實際上是怕我跑了。
從我一出宮就有個人跟在我的轎子後，鬼鬼祟祟。我一撩開簾子看他，他就轉過身裝作逛攤子。
我讓轎伕繞東街來來回回轉，三個時辰過去了，東街轉了個三四遍，那個人依舊跟著。
他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我下了轎子，回頭望了他一眼，走進客棧。
店小二眼尖的很，見我就殷勤地跪下了，他念詩一般唸了起來，表情陶醉的很，“**，您大駕光臨，讓小店看到了萬丈光芒，耀眼而灼熱?！?
光芒？耀眼？灼熱？我尋思了一下，我真真不是哪吒，我更不會三味真火。
我也不會對著美猴王請來的神仙，仰頭叉腰不知天高地厚地大喊：“你是不是猴子請來的救兵？”
那個人站在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拿出一錠金子，“去雅間?！?
小二利落地爬了起來，抹布往肩上一甩，彎著腰，“您隨我來。”
到了雅間，我丫鬟打發出去，推開了窗子，往樓下看，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好。”
我驚了一驚，轉身看到那個男子已經跪在我身後。這是…穿牆術？
“你是仙家弟子？”
他站了起來，一襲淺藍色的袍子襯得他儒雅清秀，舉止也是風度翩翩。
他微微躬身，拜道：“在下天慕派第二十代弟子，王謙之。”
王謙之？這名字甚是耳熟。我想了一下，莫不是當年倖免於火災的王員外兒子？
他說：“我們小時候在王府見過一面，**貴人多忘事?！?
怎麼會忘？你被教書先生打手心發出的淒厲喊叫可是我幼年的福音?，F在想想，那叫聲跟殺豬一樣，所以我每次嘴饞想吃豬肉，都去王府蹲牆角，每天都能美滋滋地聽到殺豬聲。
我坐下，倒了杯茶，“你跟了我這麼長時間，想做甚？”
“我知道你不喜歡皇上?！?
“是個人都知道?！蔽液攘丝诓?，“只要是大婚那天來了的人，都知道。”
他笑了一下，“那我就說說旁人不知道的事，比如你的師父，醉仙?！?
茶盞剛送到嘴邊，一聽這話我愣住了，隨後笑了笑，“當年我和師父參加過昊天大會，你認得我，也不稀奇?！?
“我們是舊識，就不要賣關子了?！彼f，“你想回到醉仙身邊，可是晉恩用醉仙威脅你，不讓你走，我說的可對？”
他都說的這樣直白了，我也不再遮掩了，“是又怎樣？”
“我可以讓你自由?！?
我想了三個月都想不出法子逃出去，他能行？“你憑啥這麼說？”
“我有一個計謀，保證你逃出去，而晉恩永遠都不會去找你?！?
有點意思，“什麼計劃？”
“假死。”
這個主意妙絕，可一個巴掌拍不響，聽他這話的意思是要幫我？“你我不過一面之緣，你爲啥這麼做？”
“敞開天窗說亮話，當年晉恩一把火燒了我家，數十條人命沒了，我茍活於世，就是要報仇。”
“你怎麼知道是晉恩做的？那時我被困在屋子裡，怕是你家人想放火殺了我們，一不留神點著了自己家吧？”
“我父親是想殺了你們，可他沒想到晉恩也盤算著殺他，更沒想到他竟然放火?！?
真的是晉恩？我說：“晉恩和王府無冤無仇，憑啥放火？”
王謙之看著我，“這就要問**你了?！?
我？我沒指使晉恩放火殺人，唯一和王府有交集就是…偷饅頭被捉，難不成是因爲這個？我將信將疑地說道：“那個饅頭？”
“對，家丁打了你，所以晉恩殺了我全家?！?
真真是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回想起以前的溫柔晉恩，再想想現在暴虐的他，我恍然間有種時過境遷的悲涼。
這數十條人命怎麼說都該算在我身上，我站了起來，走向門邊，“我不會幫你殺他的?！?
手放到門上，我準備離開。
他也站了起來，“你不想和你師父雙宿雙飛嗎？”
“想，但我不想讓晉恩死，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不管我怎麼恨他，我都不想他死?！?
“我沒說要讓他死。”
我轉過身，打量著他，“你究竟想作甚？”
“我要讓他痛苦一輩子。他那樣折磨你，你難道不想嗎？他再怎麼疼你，那也是幼年的事了！”
他的話戳中了我的痛處，他說的不錯，我放不下的始終都是少年時的晉恩。
“你的計劃是什麼？”
他給了我一包假死的藥，和一件軟蝟甲。
我拿著這兩件東西，“天慕派掌門要是知道你做了這種事，不知會怎麼懲治你？”
他的語氣輕快，“我沒想回去，他也不會在乎我這個小小的弟子走丟了?！?
我推開門，轉頭看著他，“七日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