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那我們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空曠的醫療翼陷入一片難熬的沉默之中, 紅頭髮的羅恩突然提議。赫敏立刻瞪了他一眼,但是德拉科表示贊成。他們再看哈利的時候,卻發現救世主偏著頭, 綠眼睛望向了窗戶外面, 呆滯的目光接近絕望。
天邊已經露出了一線晨光。不管怎麼說, 就是現在出去找人, 也需要先填飽肚子——至少那兩個巫師已經在這裡餓了很長時間。於是德拉科召喚了家養小精靈, 給四個人要了簡單的早餐。
“哈利?”
不管赫敏和羅恩怎樣叫他,哈利一動不動,根本沒有伸手拿起牛奶和吐司的意思。實在餓極了的德拉科只好自己先開動了這幾天來的第一頓飯。
“剛纔這兒是怎麼回事?”
盤子裡的吐司還沒有送到嘴裡, 麥格校長的女高音隨著墨綠色的長袍走進了醫療翼。
“我看見一隻白鼬跑過去了,我想那是你父親, 德拉科。”
“是的……”
德拉科低低地承認道。父親剛纔的樣子實在是嚇到了他, 盧修斯失態到這種地步是極其少見的事——而這隻能說明……後果真的很嚴重。
“現在告訴我,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馬爾福先生和波特先生。”麥格校長在他們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是說前些日子。”
“他使用了地窖裡的一個獻祭魔法陣。”這一次哈利回答得很迅速,“他拿自己的生命換回了我。”
“你在說誰?”麥格皺起了眉頭,“爲什麼要這樣做?”
“他。”哈利機械地指了指德拉科,卻沒有轉過頭。
“我沒有!”德拉科急忙辯解,“我只用了一半的生命。”
“不是一半, 是全部。”哈利的頭側到了肩膀上, 姿勢很滑稽, 但是依然沒有收回迷茫的眼神, “你本來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對心之所向說, 我願意用一半的生命和你共享……”
“德拉科,”哈利終於看了看他, 幾乎是嘆息著說出下面的話,“我想,當年追隨黑魔王的資深食死徒,比如你父親,可能都對置換類魔法有著相當的研究。”
“那又怎樣……”
“按照我之前的經驗——你們知道,爲了復活他們,我去過世界上很多地方,研究過很多這一類的魔法。”哈利沉重地搖搖頭,“你們聽說過任何獻祭是隻使用‘一部分’的嗎?它們通常是不接受‘一半’的獻祭的,你不可能跟這種魔法討價還價。”
“這……你是說……”反應過來的赫敏登時捂住了嘴巴。
“是的。德拉科用他的全部生命換回了我,不然的話,現在,應該是我的屍體出現在高錐克山谷,而且呈現出誰也認不出來的,大概有一百二十歲的形態,前面三年過度使用時間轉換器的後果。很不幸,這件事偶然被馬爾福先生知道了。”哈利把背靠上了牀架,渾身無力,“但是很顯然,在德拉科獻祭了自己以後,有人又用什麼代價換回了德拉科,而這就是一切事實。”
“教父…………不!”德拉科手一鬆,吐司“忽”地掉到了地上,他沒有去收拾,立刻尖叫起來,“哈利,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作爲一個見識過至少四百種獻祭類魔法的專家,我必須告訴你,這纔是唯一的真相。否則我們就會在那個沼澤裡找到你的屍體。”哈利的語氣淡漠,但是態度很強硬,“你確定心之所向沒有警告你嗎?好好想一想,它有沒有對你噴出火焰什麼的?它是否作出過什麼反對的表示?”
“我對它說了那句話,它就噴出了一圈薄薄的,類似霧的銀光,讓我退後了幾步,然後整個魔法陣拼命地搖盪起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當時我急得沒有注意那些,我就直接走了進去…………它開始旋轉,接下去,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也許吧……”哈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低下頭,沒有繼續往下說。
“先生們,”麥格校長換了個姿勢,加入這段詭異的對話,“你們在說什麼?地窖裡的魔法陣?”
“霍格沃茨最古老的傳說之一,四位創始人一起留下過一個魔法陣,叫做‘心之所向’。它能夠通過交換實現你的願望。三百年後,它被封印了,之後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傳說是否真實——看來那個魔法陣是真實存在的。”
“一個懸浮魔法陣?非常強大?”
“是的,它就在斯萊特林院長辦公室的石牆背後,一間很小的密室裡面。鄧布利多教授之前也不知道它的存在,他認爲它被重新啓動,是我獻祭死亡聖器的結果。”
“你該早些把這些告訴我們。”麥格抱怨道,“那麼現在呢?”
“它不見了。”
“整個都沒有了?”
“是的。”哈利點頭。
“好吧。”麥格站了起來,“那麼盧修斯去哪裡了?”
“禁林。”哈利和德拉科異口同聲地說,然後互相看了看。
“禁林?”
“是的,傳說中斯萊特林的採集魔藥路線。”
“你在說什麼,哈利?”羅恩實在忍不住了。
“有小溪和草坪的那一塊,草坪上有座小木屋,我認爲那座木屋其實是心之所向的另一個出口。”
“也許……”德拉科慢慢地補充道,“我們在那裡見過強光,非常亮的銀光,在白天都看得很清楚。”
“還有魔法漩渦,那條路一直通到沼澤……”
“斯內普教授經常去那裡,我父親對那裡也應該很熟悉……我想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到那個地方轉一圈的……”
“我覺得我的教父也是……很熟悉,是他帶我找到那個地方的。”
“我們馬上去那兒。”赫敏拉著羅恩,從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來,抽出魔杖。
“不,等一下,格蘭傑小姐和韋斯萊先生。”麥格校長轉過身來,阻止了這兩個衝動的格蘭芬多,“我知道那個地方。勞駕,立刻通知所有人,對禁林西南部分進行拉網式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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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行動已經進行到了第三天,或者第四天了。
搜索範圍還在不斷地擴大。最初,所有的人都集中在那片草坪上——其中,有很多人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嚴密搜查小木屋和附近的小溪沿岸,不放過一片草葉和一根枝椏。隨後,行動區域擴展到了整條“斯萊特林的魔藥採集路線”,再然後,人們沿著魔法漩渦經過的痕跡,越過人跡罕至的荒涼地帶,一路追尋到沼澤。他們抽出了沼澤的一部分水,排掉了泥漿,以便看得更清楚。但是,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人類形態的西弗勒斯還是那隻黑貓,哪怕黑貓的一部分,都沒有發現。
最終,所有的人不得不重新回到那座小木屋,對這片可疑區域再一次進行徹底的搜查。
於是這座小木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特殊待遇,屋頂上和牆上生長的古老藤蔓,全都被咒語清除乾淨,甚至連根挖起,露出了那些接近腐朽的木板。這幾天都沒有銀光和魔法漩渦出現,可憐的小木屋裡裡外外都被翻得底朝天,每一塊地板都被撬起來仔細查看過。
但是,依然沒有任何新發現,既沒有特別的魔法,也沒有發現地板底下有什麼秘密通道——那下面就是一片普通的泥土,人們已經往地下掘進了好幾尺,但還是一無所獲。現在,禁林薄暮的夕陽之下,這座小屋甚至看不出一點神秘氣息。
到了傍晚的時候,這次行動,也許只好在一無所獲中宣告結束了。沒有人出面宣佈行動結束,但是失望的人們正在慢慢地,三三兩兩地離開這片草坪,走上前往霍格沃茨城堡的路。一路上沒有什麼清晰的談話,每個人的步伐似乎都很沉重,沮喪籠罩了這支隊伍。有些人在小聲議論著,是否要給西弗勒斯在學校裡豎立一座紀念碑。無論如何,沒有了死亡聖器,西弗勒斯不可能再次重生了。
“教父……”
人羣漸漸散去,哈利和德拉科落在最後。哈利站了下來,環顧著周圍,突然發現自家教父並沒有隨著人羣離開——西里斯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了出來,然後一個人佇立在小木屋前面。
哈利急忙折返回去。
他才發現西里斯可能已經在這附近站了很久。現在,教父面朝著小木屋的門,漸漸下落的夕陽清楚地勾勒這個男人挺拔的身姿和沾滿了泥漿的長袍,那乾結的泥漿還被枝葉劃出了一道道交錯的痕跡,這說明教父大概是變成黑貓在草叢裡到處嗅探。
“教父?”
西里斯沒有回答。哈利走到近前,卻發現從教父的黑眼睛裡投射出的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黯淡。
他只好在一邊陪西里斯站著。
“不,哈利,你先回去吧。”
整整一個小時之內,西里斯統共只說了這一句話,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小木屋那扇半掩著的門。藉著餘暉,哈利還能注意到西里斯蒼白的脣色,和拿著魔杖的手,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直到夜幕徹底降臨,西里斯終於有了些動作——他點亮了魔杖,走前兩步,輕輕地,仔細地關上小木屋的門,拴好門栓,那輕柔的動作彷彿怕驚動了小屋的主人。
“再見。”
站在一邊的哈利和德拉科,完全可以聽出這個詞說得無比艱難。哈利驚訝地擡起頭,他竟然從那句話中聽出了些許溫柔和不捨,幾乎要哽咽了——這真是對那個永遠消失在禁林中的魔藥大師說的麼?
沒錯——做完關門這件事以後,西里斯匆忙地後退了幾步。哈利以爲教父要跟上來,就轉過身子,準備回到那條路上。正在這時候,他聽到了一句非常輕的,似乎不願意爲人所知的——
“鼻涕精……”
也或許是“西弗勒斯”?哈利不敢置信地扭過頭——其實西里斯仍然沒有動,只是回到了他原來站著的地方,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教父難道要在這裡站一夜嗎?很顯然,他沒法拉動他了——看見這一幕,哈利心裡一個激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
救世主不得不惱恨地提醒自己一個事實:對魔藥可謂深惡痛絕的教父,對這一帶——向來只有魔藥專家們纔會經常涉足的地方——熟悉得有點過分。這件奇怪的事情,他早前就覺得相當驚訝。
但更重要的是,在這三天裡,霍格沃茨的成年巫師,包括那些剛剛從貓咪復原的人們,幾乎傾巢出動,可是盧修斯始終都沒有出現。
那隻白鼬,竟然會對西弗勒斯如此不關心?
“你說……你父親,”哈利悄悄地把德拉科拉到了一邊,“我們那天早上的談話耽擱了很長時間,他會不會已經提前回到馬爾福莊園了?”
德拉科瞟了他一眼。
“比起人類,白鼬更適合在森林裡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