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厚重的大門底下一定也藏了個動物專用通道,這種人類巫師的眼睛看不見的通道,現在大概佈滿了整個城堡所有的石牆,藉助它們,貓咪可以在所有的房間裡快活地行動著。
哈利幾乎要嫉妒它們的特殊待遇了。
噢,不,不,不,哈利開始否定這種假設,動物通道肯定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多。比如他自己住的那個房間的門上肯定就沒有,否則教父不需要每次都從危險的窗戶跳進來。
不管地窖裡是否也有這種小洞,總之,經過一番摸索,哈利還是沒能在地窖盡頭的那扇門上找到任何讓小貓通過的孔洞。唯一與先前相同的,是這扇門仍然沒有設置防護咒語,哈利鬼使神差地給自己加了個貓足咒,隨手推開了它。
客廳如同上一次進來的時候一樣寂寞而整潔,這次徹底沒有人。比起地窖那一頭鬧哄哄的貓咪專用教室,在這個足夠安靜的環境裡,煉製間裡傳來的聲音就顯得特別清晰。儘管已經用了咒語,哈利還是不由得再次放輕腳步,悄悄豎起了耳朵。
“咕咕咕”,坩堝裡的藥水輕微沸騰的聲音,其間不時夾雜著幾聲“喵嗚”。
“教父,大概可以了?”
哈利聽見有人用勺子舀起了藥水,過了一會兒又倒了回去,在坩堝裡濺起了一陣小小的“嘩啦”聲。
“喵…………”
“這次怎麼樣?好像跟您說的已經很接近了吧?”
“喵……嗚。”
真遺憾,他本來還指望看到黑貓西弗勒斯親自做魔藥的場景呢。白癡德拉科,哈利在心裡嗤笑了一聲。連他都能聽出魔藥教授對藥水不滿意。
沒過幾天的工夫,哈利覺得自己基本上已經可以體察到對面貓咪的情緒,雖然那種完全由“喵喵”構成的語言,他還是一句也聽不懂。
說起來,哈利在對動物情緒的把握上應該是頗有天分。在霍格沃茨期間,他就經常和福克斯,牙牙,巴克比克,阿拉戈克等等各種奇怪的生物打交道,他感覺由自己來做這些事,似乎會比大部分人輕鬆一點,尤其是經常跟動物起衝突的德拉科?馬爾福。正是靠著這種天分,前些年,他獨自一人在世界各地的高山深谷裡闖蕩的時候,才能儘量減少入侵野生動物領地造成的攻擊和摩擦,有幾次,他居然成功地讓一些飛鳥和野獸幫了他的忙,不過在大部分時候,幫他忙的還是可以直接交流的蛇類。
“不行嗎?”
“喵嗚。”——肯定不行。
“那我重新來。”哈利隨後聽到了德拉科念“清理一新”的尖細聲音。
“喵。”——嗯。
德拉科揮動魔杖召喚材料,然後開始動手切什麼植物,細細的刀砧碰撞聲順著石壁傳了出來。不知道這些東西需要處理多久——哈利只好耐著性子等待小鉑金貴族做完這一切。同時他把自己靠上了牆壁,腦子裡搜索著他所知道的一切關於變形魔藥的信息。
遺憾的是,過去幾年,他的精力全放在怎樣還魂上,對這類魔藥關注得不多。但是即便如此,憑藉一些片段的印象,他仍然必須承認,鄧布利多的顧慮的確有道理,依靠這種魔藥進行變身的可能性非常小。
主要原因在於,從理論上來說,巫師的阿尼瑪格斯本身就受到很大的限制,所以如果打算藉助外力變形,找到合適的配方將更加困難。簡單地在複方湯劑里加幾根貓毛是絕對不行的,赫敏早在二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充分證實了這一點。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還得繼續努力練習阿尼瑪格斯,一次又一次地想象他是一隻外表很可愛大腦很愚蠢的小黑貓?哈利爲這個糟糕的認知再一次陷入沮喪。
德拉科的動作似乎停止了,哈利聽見了攪拌勺觸碰到坩堝的聲音,他突然覺得自己可以走進去了。
那個男孩的背影正對著他,稍微留長的頭髮用一根黑色髮帶簡單地束著,隨著動作在背後輕微搖擺,這使他顯得比上學的時候穩重了些,不過還完全沒有他父親那種炫耀華麗的味道。他正抓起一小把切碎的植物丟進坩堝,接下去是五次順時針攪拌。坩堝裡“噗”地噴出了一股白色的煙霧,德拉科側過頭避開,拿起魔杖,熟練地把火焰調小。德拉科的魔藥一向做得很不錯,儘管現在哈利不會再嫉妒他了。
在德拉科對面,一隻黑貓正在工作臺上慢慢地來回走著,監督著這個男孩的工作——然後,它一擡頭就看見了靠在門上,把兩隻手插在長袍口袋裡的哈利。
“疤頭!”發覺到教父的眼神方向不太對,德拉科扭頭往煉製間門口一看,手裡的攪拌勺一抖,頓時也像一隻被激怒的貓咪那樣大聲喊了起來,“現在偉大的救世主先生果然是連敲門都不會了!我想你這個…………”
“喵!”
黑貓西弗勒斯嚴厲的叫聲壓住了小馬爾福醞釀中的毒舌,德拉科趕忙回過頭去加入新材料。
唔,難得看見德拉科被自家教父勒令“不準開小差”,哈利咬著嘴脣不讓自己笑出來。他無聲地解除了自己腿上的貓足咒,大模大樣踱進了煉製間。坩堝上的活還很緊張,德拉科無暇理會他,哈利允許自己湊得儘量近一些,掃視著工作臺上有點凌亂的材料——跟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致,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
在那些東西下面,哈利看見了一張寫滿字的羊皮紙,既然德拉科似乎對流程已經相當熟悉,他就順手把它拿了起來。
西弗勒斯破天荒地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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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能聽得懂!”
一俟德拉科手裡的活兒告一段落,哈利抓著那張羊皮紙,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大聲喊叫。
“我能聽得懂什麼,疤頭?”德拉科放下攪拌勺,銀灰色的眼裡顯出了幾分疑惑。
“聽得懂它們說的話!”哈利手裡的羊皮紙向西弗勒斯眼前揮了揮,惹來了黑貓一聲不滿的“喵咪”迴應。
事情很明顯,那張羊皮紙上寫的內容,配方材料只佔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都是修改過多次的操作方法。
做一鍋變形魔藥的難度,當然不比在森林裡採集幾棵比格利植物的嫩芽。採集哪個部位可以比比劃劃,但是要確定那些幾乎不見於書本記載的繁複步驟,非通過語言交流不可。
德拉科竟然能夠聽得懂貓語?這隻混賬小白鼬。
“那天在禁林裡,你居然沒有告訴我這回事?你完全知道它們說了什麼,對不對?”哈利又邁進了一步,向前逼著德拉科。
德拉科沒空理他,轉過身去小心地加入最後一種材料,進行了長時間的攪拌。最後,他把火焰熄滅了,讓坩堝自然冷卻。工作臺上的黑貓看了看藥水,就跳到架子上的藥瓶中間去了。
“疤頭,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會對教父沒有找你來做熬製魔藥的搭檔感到如此不滿意。”德拉科尖酸地答覆哈利,“但是不容置疑,到目前爲止,你仍然不是一個阿尼瑪格斯。並且,我很懷疑一個習慣到那一邊的教室裡去和貓咪們混在一起的救世主,能夠忍受在這個陰森的地方推敲製作變形魔藥的複雜細節。”
“這不是重點。”哈利暫時不打算跟德拉科進行一場爭吵,“事實上,我更想知道你的貓語天賦從何而來,我希望那不是因爲馬爾福家的某種神秘血統……”
“喵。”
蹲在高處的黑貓發出了指令,德拉科動手把坩堝裡冷卻的灰綠色液體裝進了一隻杯子。西弗勒斯跳了下來,湊近了那個杯子,聞了聞,擺了擺尾巴。
“喵……嗚。”
哈利從它的叫聲裡似乎聽出了一種有所保留的意味,不過比上一次要好一點。它低下頭,估摸著水面的高度,似乎打算品嚐一口。
“不,教父,讓我來,我比較不容易出問題。”德拉科一手抓起杯子,把它放在離黑貓相當遠的桌子另一頭,同時瞪視著哈利,“當然,偉大的救世主先生,你馬上就會知道我爲什麼能夠聽懂一部分貓語,雖然僅僅是一部分,但對於魔藥操作還算足夠。我現在要…………”
“我來試試。”
沒等德拉科把那句冗長的話講完,哈利閃到了桌子那頭,一把搶過杯子。
“喵!”
“吱吱!”
黑貓和白鼬一起驚恐地朝哈利叫喚。它們慌忙衝過來,往他身上跳著,四隻前爪“砰”地撞在一起,試圖把那個杯子弄開,但是心急的哈利已經把整杯藥水灌進了嘴裡。
胃壁突然像火一樣地灼燒起來。
一點也沒有那種淤泥裡的水被緩慢抽乾的感覺,倒是出現了另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種灼燒的感覺很快離開了胃,變成一股股兇猛的熱浪,往他的四肢擴散著。沒過幾秒鐘,那股熱浪掃過頭頂,哈利眼前發黑。
“波特,你到底以爲這是什麼…………”
德拉科急促的聲音在他耳邊尖銳地迴響著。
在世界再次落入一片黑暗之前,哈利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總是死不了的男孩”這次一定要徹底完蛋了。
天哪,他剛纔的一切頭腦發熱的想法都是錯的——這根本就不是讓巫師變成阿尼瑪格斯的魔藥,而是讓阿尼瑪格斯變回巫師的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