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
聖誕節假期, 整個霍格沃茨學校裡都很安靜,幾乎不會有人從這裡經過。所以,哈利很有空閒時間, 一個人待在走廊上, 哭笑不得地看著小閣樓裡奄奄一息的黑貓。現在它沒法跑到大禮堂的房樑上去了, 只能四肢伏地地蜷縮在墊子上, 拖著一條尾巴, 黑色的眼睛半閉著,無精打采。鼻涕在它的鼻腔裡粘稠地打著轉,喉嚨裡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一條唾液順著嘴角的縫隙流了下來,不時還“吭”地咳嗽一聲。
這樣子不是一隻真正的鼻涕貓麼……哈利心裡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教父恐怕有給另一隻黑貓起過這個綽號吧?這麼一想他差點笑了出來。
在平時這大概會引起黑貓一頓抗議的叫聲或者抓撓, 即使是自己的教子也不例外。不過眼下, 可憐的黑貓無暇察覺哈利的變化,只顧用力抽動著自己的肋骨, 試圖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新年這個時候,塔樓上的空氣還是很冷的。
“教父,今天的魔藥。”
哈利伸手進去,把一罐藥水倒進了黑貓的食盆裡,黑貓迫不及待地挪過身子, 一口氣喝了個乾淨。哈利再往裡面倒了一罐藥水——又是那種白渣渣的貓咪營養魔藥——但西里斯已經好幾天沒有正常地吃東西了, 即使是來到學校以後, 它除了這些無聊的液體什麼也沒有碰到。因爲教父在生病, 哈利有意不讓它看到魚片、肉排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 他也不會再把餐桌挪到小閣樓門前來吃晚餐了。西里斯對此滿腹怨言,但爲了儘快恢復體力, 它不得不把所有像水一樣的營養魔藥統統喝下去,並且在心裡繼續用各種它能想到的詞彙詛咒鼻涕貓和白鼬家族。
“教父……你是怎麼跑到馬爾福莊園去的?”
“咪嗚……”
黑貓發出一聲小小的哀叫,聽起來有些不情願說這段可惡的經歷。哈利沒法再跟它交流,摸了摸它的頭,在一邊坐下來陪著它。眼看著疲倦的黑貓慢慢進入睡眠狀態,哈利站了起來,望著窗戶嘆了口氣,走回自己的房間去。
他剛從德拉科那裡知道西里斯和西弗勒斯互換了住所,難怪前些日子閣樓裡的黑貓有些不一樣。至於它們的動機,他就不太想象得出了,貓們一向是很難捉摸的物種。
不過另一件事情重新浮上了他的心頭。
過了幾個月,儘管有所進步——他已經能把變形的感覺保持得久一些了,有幾次他甚至能夠把自己的大部□□體都變成貓的樣子了——但他還是不能真正練成阿尼瑪格斯,包括在禁林裡練習,他也不一定能成功。
哈利從來不知道,阿尼瑪格斯對於自己是一個如此困難的項目,過去他只聽說格蘭芬多們練習這個魔法一向都比較輕鬆。
按照這樣的速度,貓咪們需要多久才能變回來呢?哈利沒法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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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西里斯似乎回到了馬爾福莊園的那個秘密山洞。
事實上,最近這幾幕情形一直在它的腦海裡重複播放著。西里斯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看見的最後一個景象是盧修斯在洞口的剪影,那個人關上了門,然後整個山洞就完全被黑暗所籠罩。
黑貓仍然被倒掛在那裡,頭腦充血,內臟下墜,身體漸漸變得僵硬。想要掙脫這個魔法是不太可能的,西里斯已經試過了,魔法束縛非常緊,爪子和身體都使不上力氣,只剩下頭部還可以基本自由地活動。它的嘴倒是沒有被堵上,一陣想要大叫的衝動涌了上來,它掙扎著叫了幾聲,但它知道在這裡沒有誰會聽見,如果這個山洞真的是馬爾福家懲罰貓咪們的傳統監獄的話。
恐怕只能安靜地等待,保存體力,看盧修斯什麼時候願意放它下來。
周身一片黑暗,水不停地從上方滴落,每一次都只落下來一兩滴,但是間隔很短,這些冰冷的液體很快就積少成多,曲曲折折地匯合起來,到最後蔓延過整個石壁,把它光滑的皮毛都浸溼了。溫度越來越冷,發燒的身體和洞頂流下的冰水混合在一起,再被環繞著山洞的冷風不停地吹,而被倒掛的黑貓似乎連打個寒戰都已經沒有氣力。
它沒有辦法再去想舒適的愛貓小築了,連重新回到霍格沃茨的小閣樓大概也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但也許它會被故意遺忘在這裡呢?
眼下誰也不知道它在馬爾福莊園,甚至哈利也以爲它還在閣樓上,因爲另一隻黑貓代替了它的位置。盧修斯完全可以“忘記”回到這裡來,山洞裡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跟他都將毫無關係!
這個可怕的念頭,立刻在西里斯心裡喚起了一種叫做“驚恐”的感覺。作爲一個標準的格蘭芬多,它很少體會到類似的滋味,不管是在阿茲卡班還是在逃亡期間。也許今天的感覺裡面帶上了貓類天生對水的恐懼——在冰水的刺激下,發熱的感覺越加明顯,不過山洞裡的冷風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黑貓睜大眼睛,用盡力氣掃視著漆黑的山洞,四肢再一次使勁收縮,試圖從洞壁上掙脫下來,然而它不出意料地又一次失敗了。
一切都完了。盧修斯根本不會放它出去的,該死的斯萊特林老白鼬,它真不應該被他抓住。
四周寂靜無聲,黑貓有了一瞬間的鬆懈,它的身體似乎在飄落,就像當年落入帷幔的感覺——就在這時,深黑的眼睛詭異地看見了一線陰暗的光芒。
洞口竟然開啓了一條縫。
西里斯費勁地確認了這兒是山洞而不是帷幔背後。有人來了嗎?
那顯然不是盧修斯。西里斯看到的並不是鉑金色頭髮映出的明亮月光。沾滿眼屎的眼睛,直到大門完全敞開,藉著射進山洞地面的光線,黑貓才模糊鎖定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黑影,但這個黑影很快就沒入了山洞角落裡沒有光線的地帶。
其實它已經走到自己面前了——堵塞的鼻子還算勉強嗅到了一隻同類的氣息,熟悉的,經常摻雜著草藥的氣味。
這是……西弗勒斯?它爲什麼在這裡?
西里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但它很確信自己身上的水正流過下頦的皮毛滴到西弗勒斯的頭頂上。那隻黑貓惱怒地甩著身體跑開了,在山洞裡走來走去,不知道觸動了什麼地方,於是西里斯的四肢突然失去了束縛,整個身子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堅硬的石質地面令它頭昏腦脹。
它幾乎沒有力氣爬起來,只是一下子記起,盧修斯說過,那隻黑貓知道怎樣解脫這個機關。
“我認爲你應該還可以走路。”那隻黑貓折返到它身邊,朝它探過了鼻子。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德拉科說的。”西弗勒斯狠狠瞪了它一眼,“還不快出去,你這隻白癡貓。”
“你說誰是白癡貓,鼻涕精?”西里斯試圖擡起頭和前爪,但它的威脅聽上去如此毫無實現度。
“我相信你那發燒的頭腦還記得馬爾福莊園大門的位置以及回霍格沃茨的路,還有你那巨怪教子的小閣樓。”西弗勒斯從脊骨中央踹了它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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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
下一次哈利開門出來的時候,一眼看見小閣樓的拱門外面擺了一個魔藥罐子。他奇怪地走過去,拿起了來看了看——裡面是貓咪的感冒藥,不過仔細聞了聞,其中還混合了一部分營養魔藥。
這倒真是個不錯的主意,一舉兩得——看見黑貓還沒有睡醒,哈利搖晃著那個罐子,上下打量了一通,在它的底部發現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M”標誌。
來自馬爾福莊園的吧?哈利急忙把藥水倒進閣樓裡的食盆,追了出去。
“哦,德拉科,早上好。”救世主在下一層樓截住了假期時間根本不應該出現的德拉科,若無其事地打著招呼,隨手把空罐子遞給金髮男孩,“謝謝你送它過來。還有,一定替我謝謝斯內普教授。”
說罷他就轉過身去,徑直走上樓梯,撇下愣在那裡的小鉑金貴族。
金髮男孩瞪大眼睛,望著救世主的背影,張開嘴做了個“喂”的口型,卻不知道該怎樣發出聲音。
你真的以爲我父親會允許教父把時間都花在煉製間裡嗎?把這兩種魔藥混合起來是很難定量的,還有這些東西的氣味真的很不好!
哈利在下一個轉角停下了腳步,悄悄地回過頭。
沮喪的德拉科已經帶著罐子離開了。哈利瞧瞧四下無人,快速溜進了最近的盥洗室。
他對著鏡子站了很久,然後點亮魔杖,以便看得更清楚。他在鏡子前嘗試著各種笑容——微笑,露齒笑,大笑,直笑到彎腰岔氣,禮節性地笑,皮笑肉不笑,詭異地笑,故作陰險地笑——並且用手仔細地撫摸著——
毫無疑問,之前他沒有看錯,眼角的確出現了幾道不易察覺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