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素白,一滴又一滴的水珠順著屋檐滴落而下,在金色的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暈。
溫溫暖暖的光線透過殘破的窗戶,傾灑在抱著嬰兒溫柔輕晃的青年身上,這樣的場景充滿溫馨。
凌霄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小心翼翼的抱著懷中的嬰兒,動作輕柔的彷彿稍一用力就會將這柔軟的不可思議的小傢伙給捏成粉碎。
這個就是西門吹雪?那個日後冷酷無情的劍神?
凌霄用一種極度訝異的目光靜靜的望著懷中的小生命,小小的,皺皺的,一點都不好看,絲毫沒有印象當中那個無情劍神的影子。
他既然已經答應了文笑顏,就一定會做到最好,而爲了完美的完成這件事,他自然不會不做絲毫準備。
來這個世界之前,他將與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有關的所有書籍、影視甚至各種同人都找來看了一遍,對著兩人的性格可說研究的非常透徹。
而越是瞭解,他的眉頭也皺得越深。首先,這兩人都是性格堅毅,行事果決,不會輕易爲外人所動搖的人,這樣堅定自己本心的人,哪怕他是神仙,恐怕他們也不會買他的賬。
其次,劍神劍仙是什麼關係?是知己,是仇敵,是其中一人註定要死在另一人手上的不死不休!而最後的結果他也沒忘記,月圓之夜,劍仙身死,劍神成神!
這樣的兩個人要怎麼將他們湊成一推,相親相愛?在看完全本的《陸小鳳》後,他欲哭無淚,簡直想抽自己一巴掌,這簡直不可能嘛,比嫦娥接受豬八戒還要困難!
想象一下,如果他在決戰之夜突然冒出來,腳踏祥雲,身披霞光的從空中緩緩降落,慈悲而又空靈的說一聲:“汝二人有七世夙緣,此生註定要爲夫妻,還是速速罷手,回家結婚生子,恩恩愛愛去吧,打打殺殺的不好,不好!”
好冷!他絕對會被戳成篩子的!
究竟要怎麼辦呢?他思來想去整整想了三天,連狐貍毛都掉了好幾根,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兩個二十多歲,年近三十的成年男子自然不好辦,但,如果是在他們小時候呢?兩個屁大的,連話都說不全的孩子,還不是他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
他仰天長笑三聲,覺得自己真是個絕頂天才。雖然花的時間長了一點,但保險啊!而且天庭很無聊的,有時候玩玩養成也不錯,他還沒養過小孩呢!
他小心地捏捏嬰兒紅彤彤皺巴巴的臉龐,笑得邪氣而狡黠,放心,我一定將你培養成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出門就被小受追的絕世帝王攻!
似乎是預料到了自己未來扭曲的人生,剛剛出生的劍神低低嗚嗚的哭了起來,那微弱細小的聲音撩得人心裡癢癢的,再冷心冷肺的人都會心生憐惜。凌霄的眉皺的緊緊的,雙臂輕輕晃動著懷中的嬰兒,低沉的聲音誘哄道:“怎麼啦,小傢伙,不哭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低弱的哭聲連綿不絕,紅紅的小嘴一鼓一鼓的,煞是可憐。凌霄一臉著急,趕緊將小傢伙遞到坐著的黑衣的男子面前,略顯驚慌地問道:“你來看看,小傢伙究竟是怎麼啦?”
一身血跡斑斑的人拉著死去妻子的手腕,毫無聲息,甚至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凌霄心下不悅,說道:“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你妻子既然已經死了,這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情,但你還有孩子,若你一味的沉浸在悲傷之中,他該怎麼辦?便是爲他,你也應該早日振作起來,承擔起爲人父的責任。”
這些話他說的不盡不實,比如說,他不是沒有辦法救那個女子的,雖然改變既定的命數有點麻煩,但這裡畢竟是二次元的空間,他若真心想救一個人,那麼那個人就一定不會死。只是,他爲什麼要費那個心力呢?眼前這個死去的女人和他毫無干系,充其量只能算是他未來徒弟的母親罷了,而且她若活著,可能會對他接下來的計劃產生妨礙的。這樣於己毫無益處的事,他怎麼可能去做!
面對他難得真摯的勸說,對方依舊毫無動靜,凌霄生氣了,他本來就不是脾氣很好的人,能夠靜下心來好生勸慰,完全是看在自己未來徒弟的面上,可這個卑微的凡人竟然毫不領情。
他伸手,結結實實的拍在他的肩上,高聲喝道:“你——”
剛吐出一個字,端威靜坐的人已經“嘭”的一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凌霄望了望自己的手,再望了望躺在地上悄無聲息的人,最後看著懷中的嬰兒,神情無辜的說道:“我沒有用力,真的。”
玉羅剎醒來的時候,幾乎以爲自己換了個地方。厚厚的灰塵不見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不見了,死在自己手中的黑衣人不見了,連昨晚碎成一塊塊的木門都被重新安裝了新的。若不是頭頂那尊破舊斑駁,缺了一隻胳膊的佛像,他還真有點認不出,這裡與昨晚的那個破廟是同一個地方。
“醒了?”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
玉羅剎心下一凜,以自己的功力竟然沒有聽到一點的腳步聲,可見來人武功之高。他循聲望去,只見白衣的青年一手抱著大紅牡丹的襁褓,一手扛著一隻被縛了四肢的白狼,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嘭!”凌霄將肩上的白狼隨手拋在地上,粗魯的動作引來白狼一聲痛苦地嚎叫。
淒厲的哀嚎吵得襁褓中的孩子小小地掙動了一下,小嘴一撇,就要水漫金山。凌霄趕緊抱著他微微晃動,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溫柔輕拍。腳尖威脅性的踢了踢地上的白狼,嚇得對方蜷了蜷身子,鼻息間哼哼哧哧的噴灑出一團團白色的霧氣。
懷裡的嬰兒漸漸沉靜下來,再次睡去,凌霄摸了摸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心裡暗歎,小孩什麼的,果然是人間第一兇器!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玉羅剎面前,小聲問道:“你終於醒啦,好點了麼?還有哪裡不舒服?”
玉羅剎撫摸著胸口纏繞著的繃帶,察覺到這一個多月以來被人追殺,所積下的內傷都好的七七八八。他目光幽深,拱手說道:“多謝先生援手之德。”
凌霄擺手,“舉手之勞而已,無需言謝!”不對你好一點,又怎麼能拐到你的兒子呢?他咧嘴,笑的溫和可親,將懷中的襁褓小心翼翼的遞到他面前,“喏,這是你兒子,可愛吧!”
可愛?望著襁褓中那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嬰兒,他絲毫沒看出有什麼可愛的地方。只是,他輕柔的接過小小的嬰兒,這就是他的兒子嗎?感受著手中那柔若無骨的觸感,他心中竟升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敬畏,這就是他的兒子啊,他玉羅剎的兒子!
他伸指,想要碰碰嬰兒那張紅紅的臉頰,卻在下一刻驟然停住,黑紫的粘稠凝固成痂,牢牢地黏在手上,整個掌心指縫污穢骯髒,充滿了血腥氣,與嬰兒那張無邪的睡顏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垂手,讓直落而下的袖擺掩住那隻血污的手掌,口中問道:“敢問先生,我妻子的屍首在哪兒?”
凌霄努了努嘴,道:“在佛像後面,我用稻草蓋著呢。”
玉羅剎下意識的瞟向殘破卻莊嚴的佛像,神情一怔,然後才慢吞吞的說道:“先生所爲,當真——奇特。”
凌霄笑笑,仿若未聞,反正他又不是修佛之人,即不尊如來,也沒打算跳槽,不過是將屍體放在佛像背後而已,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不過,這人的行爲很耐人尋味啊,他摸著下巴,笑瞇瞇的問道:“你不傷心了嗎?”早上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呢,這麼快就恢復過來了?
“傷心改不了任何事情,既不能讓死去的人復活,也不能幫我報仇雪恨。”過於平靜的聲音竟隱隱的透著股冷酷的味道。
嘖,不愧是劍神的父親,有其父必有其子,難怪未來的西門吹雪會養成那樣一副無心無情的性子,血緣果然是強大的。
凌霄動作瀟灑的往地上一坐,也不在意孩子父親那張變黑的臉,直接就將小劍神穩穩的抱在自己懷中。他在寬袖中掏了掏,掏出幾顆也不知從哪摘來的果子,往玉羅剎面前一擺,說道:“先去洗手,然後吃飯。”
玉羅剎面色一僵,有些不捨得看了一眼孩子,然後一個閃身,消失在原地。
凌霄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暗暗嘆息,看來事情有點難辦啊!他咔嚓一聲咬了一口果子,濃黑的劍眉深深皺起。
玉羅剎的動作很快,回來的時候不僅手洗乾淨了,臉上的血污沒了,連頭髮都溼漉漉的,冒著白白的霧氣。
他坐回原地,拿著果子“咔嚓咔嚓”的咬了起來,青色的果子甘甜多汁,味道不錯,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七八個果子下腹,飢餓感總算稍稍下去了些。他傾身看著嬰兒沉睡的小臉,心下柔軟,就想好好地抱在懷裡親一親。
只是剛剛伸手,就被凌霄攔住了,小小的酒窩笑得親切:“你身上有傷,還是我來抱吧。”
玉羅剎的臉色漆黑漆黑的,心中狂吼:這是我兒子,我兒子,做老子的連抱抱自己兒子的權力都沒有嗎?我才只抱了一回就那麼一小會兒你別霸佔我兒子!
可是,他也只敢在心裡抱怨抱怨,不敢直接說出來。不提對方深不可測的武功,單單他對自己父子二人的恩情,如果沒有他的話,小傢伙絕對不可能活到現在。而且,他看得出來,這人是真心喜歡自家兒子的。
他努力將注意力從兒子那張紅紅的小臉上移開,看得到碰不到的滋味兒可不好受,脣角彎起一個優雅的弧度,“先生援手之恩,在下此生不忘,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我叫凌霄。”凌霄挑眉,“你呢?”
玉羅剎雙目微垂,聲音中透著一股危險的味道:“玉,我姓玉,名爲玉羅剎!”
“玉羅剎?”這世上哪個父母會給孩子取這麼兇煞的名字。
“往日名姓無需再提,自今日起,我只叫玉羅剎。羅剎,羅剎,我必要滅我家門之人付出百倍的代價。”
“那他呢?”凌霄指著懷中的孩子問道:“難道你也要他跟著你做一隻只知道復仇的羅剎?”
“自然不會!”玉羅剎斷然說道,滿身的煞氣在看到襁褓中的孩子時,盡皆退去,“我會尋一處安全的地方安頓好他,他會平安健康,快樂無憂的長大。”
凌霄滿意的點點頭,沒想到這個未來的魔教教主,心狠手辣的大boss竟還是個慈父,這樣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
他輕輕地咳嗽一聲,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一臉祥和的說道:“我看你也不用另尋地方了,便將他交給我如何?”
玉羅剎心下一凜,不動聲色的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凌霄解釋道:“我想收一個徒弟,而這個孩子根骨不差,將來必成大器。最重要的是我與他有緣,他是經由我手來到這個世界,我很喜歡他。”
玉羅剎託著下巴,暗暗沉思。
凌霄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只要我在一日,任何人都休想傷他一根汗毛。”
“好!”玉羅剎果斷起身,彎腰施禮,“如此,我兒便託付給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