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了我?”先開口的是金,他坐在囚椅上,彬彬有禮地微微頷首:“無論如何,謝謝。”
沒了那些歇斯底里,無可否認,金的嗓音還算動聽。但莫里斯只是表情淡漠地看著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猜,我這傷的治療時日必定不會短,方便告訴我距離那可怕的一夜已經過去了多久嗎?”金眨眨眼,態度就像一個友好的訪客。
聰明,冷靜,而且懂得審時度勢。莫里斯有些驚訝,那夜的金表現得簡直就像個神經質的暴徒,和現在這副模樣簡直天差地別。所以說……
“也沒用多久,考慮到你是尼德蘭子爵的兒子,我們給你提供了相當不錯的治療條件。”莫里斯笑笑。
“想用我這個污點來給尼德蘭子爵定罪?”金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在我的臉已經完全無法辨認的前提下,這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擔憂,警惕以及一點點惱恨,所以,不是瑪麗。莫里斯不動聲色地將金表情中傳達的訊息分析完畢,拎出另一個關鍵詞繼續試探:“事實上,比起給尼德蘭子爵定罪,我更傾向於給雷哲·費洛雷斯定罪。”
瞬間,金的臉就瘋狂地扭曲成一團猙獰的皺皮:“哈哈哈,沒想到我的好哥哥也有這一天。他跪著求你將這一切掩蓋過去的時候是多麼卑微啊,他肯定做夢都想不到你背後還給他準備了這麼一手吧?我真想……真想看看他知道你背叛了他時的表情是什麼樣!”
好吧,結果出來了,是因爲雷哲。莫里斯並不意外這個結果,但他很好奇爲什麼金對雷哲的恨意會如此之深。
“薩克雷跟我說過,你是一個很優秀的騎士,就算沒有繼承權也完全無損你的前途。”莫里斯瞇起眼:“我想區區繼承權問題,完全不值得你在暗害兄長的惡行暴露後,還冒著被抓捕危險繼續進行報復。”
“暗害兄長?”金輕笑一聲,然後猛地嘶吼起來:“是他害我,不是我害他!”
於此同時,榮耀騎士團。
埃勒,曾經的小扈從,新晉的騎士大人,往牆邊一靠,像往常那樣將自己徹底隱入背景中,靜靜地聽取著那些貴族少爺們的討論。
“嘿,聽說尼德蘭子爵在戰場上中毒昏迷了。”
“那可就便宜雷哲·費洛雷斯那胖子了,等子爵一死,他可就是尊貴的子爵大人啦。”
“說不定子爵那毒就是他下的,我可聽說,異教徒是通過密道襲擊的子爵,尼德蘭城堡的密道,可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誰知道真相是什麼樣。”
“不至於吧……就費洛雷斯那蠢樣,也能玩兒出這麼高級的計謀?”
“好像,確實,不太可能。哈哈哈……”
“哈哈哈……”
埃勒冷眼看著笑成一團的幾人,脣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麼看雷哲·費洛雷斯的,一個嫉賢妒能的胖子,一個空有身份的廢物。直到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埃勒永遠不會忘記,騎士團撤離的那夜,雷哲是怎樣用自己的武器將毫無防備的金砍得昏死過去,然後威脅自己給金補上一劍,將他的屍體丟到黑水荒原去喂狼。
那時他幾乎嚇呆了,但他還是屈服在了雷哲的威逼利誘之下,給金補了一劍,然後將他丟到黑水荒原。但他沒有殺死金,那時的他依舊愚蠢地相信著,雷哲是個除了嫉妒心比誰都強外一無是處的廢物,所以他給自己留了條退路。他給金處理了傷,然後將人放置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狼羣的聚集處。
他以爲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雷哲遠比他想象的更加陰險狡詐。在雷哲的強令下,和金一樣金髮黑眼的自己不得不穿上金的鎧甲,扮作他跟隨大部隊撤離。而雷哲,則故意用藥軟化了鎖子甲,偷偷留在了戰場上。
所有人都知道,費洛雷斯大少爺是一個多麼怕苦怕痛的人,直到戰場那邊的消息傳來,他才知道雷哲欺騙了所有人,往日的怯弱無能全是假象。深沒入柄的匕首,混亂可怖的戰場,雷哲對他自己比對金更狠。虧他還曾天真地以爲軟化的鎖子甲已是極限,大部隊的後方已是底線,雷哲至多隻會擺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表示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被丟在戰場附近。
接到消息的那刻,他除了按照雷哲事前的吩咐行事,別無選擇。他頂著金的身份,打傷守衛,然後以陰謀敗露的姿態逃之夭夭。等他偷偷潛回營地時,雷哲已經搖身一變從殺人犯成爲了受害者。
直到那一刻,他才終於意識到,費洛雷斯大少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欺詐者。他那時自作聰明給自己留的不是後路,是絕路。
埃勒將自己從那黑暗的記憶中拔出,悄然遠離了正熱烈討論著的騎士們。不用懷疑,給子爵下毒的十有j□j就是自家大少爺。現在,他需要好好考慮一下,在等子爵死掉的期間,自己要做些什麼才能討得主子歡心了。
於此同時,裁判所密室中。
“所以說,那時將我方行軍路線泄露出去的人就是你?”莫里斯眼神銳利地盯著金。
“異教徒們將我從狼嘴裡救下來,可不是出於善心。”金·費洛雷斯無所謂地笑笑:“我還真沒想到,雷哲那傢伙爲了陷害我,居然留在了戰場後方,結果正巧和偷襲的異教徒們撞上。虧得他運氣好,只是腹部中了一匕首。他這種卑鄙小人,就該被異教徒一刀刀砍成碎肉纔對!”
“爲了報復一個人,你讓一千三百二十四位可敬的戰士陪了葬。”莫里斯的聲音冷得刺骨。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金的聲音再度歇斯底里起來:“金·費洛雷斯已經死去,恨意讓我從地獄裡又爬了回來,將慘遭背叛的屈辱係數奉還是我站在這裡的唯一理由,教廷怎麼樣,帝國怎麼樣,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雷哲·費洛雷斯,不看到他悽慘死去我永不瞑目!”
“慘遭背叛?”莫里斯皺眉。
“是啊,背叛。”
莫里斯第一次知道,簡單勞一個詞竟然能承載如此濃烈的情感。
金笑著,卻有如慟哭:“多蠢啊,在他動手之前,我一直以來奮鬥的目標居然是要不斷變強,好保護他。他蠢,他無能,他囂張跋扈,我都不在乎,誰叫他是我哥。我以爲他永遠會是那個拉著我一起偷吃糖果的好哥哥,誰知道,在他眼裡,我早就成爲一個礙眼到必須殺死的威脅了。多蠢啊,多蠢啊……”
金笑著喃喃不休,莫里斯別開視線,拒絕思考自己是否也曾陷入和金一樣的悲慘境地。想要保護雷哲?不,那不過是對自己隊員的基本態度而已。
“既然你的目的是報復雷哲·費洛雷斯,爲什麼你要將子爵騙走?”莫里斯問。
金深吸一口氣,將自己那過於外露的感情稍稍收斂:“我猜,子爵現在應該已經陷入徹底的昏迷了吧?”
“是又怎麼樣?”莫里斯反問。
“前奏已鋪陳完畢,最終篇章即將響起,我爲哥哥精心準備的復仇盛宴。”說完這句話,金閉上嘴,不再發出哪怕一個音節。
莫里斯看著金臉上那滿懷期待的惡意笑容,終於憤怒地意識到,他依舊擔心著雷哲,一如從前。
作者有話要說:o(n_n)o謝謝大家對在下的支持,上章在大家積極的留言下,蛋黃有幸在季度積分榜上又往前爬了一名,現在是第40名了,嚶嚶嚶。雖然艱難,但我很慶幸,你們與我同在。還請繼續支持蛋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