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頂著烈日,沐浴著廣大人民羣衆圍觀的目光,雷哲表示心情略有點糟糕。不過在薩克雷宣佈金·費洛雷斯有罪之後,雷哲的心情詭異地好轉起來,就之前僅有的情報爲基礎,他幾乎以爲整個騎士團都成了金·白蓮花·費洛雷斯的粉絲團。不過現在看來,廣大人民羣衆的眼睛還是雪亮的嘛,至少沒誰貿貿然地跳出來說什麼“我家金那麼純真那麼善良,你們休想污衊他!”之類的。
當然,這些快樂的成分裡,還必須加上傑克小朋友那震驚懊悔的小模樣,雷哲收回看向傑克的視線,含蓄地壓下脣角。看吧,這就是謀殺哥的代價,爲你的愚蠢痛哭流涕去吧,熊孩子!
“……以謀殺貴族騎士之罪,賜以傑克絞刑。”
雷哲一愣,猛地看向正在宣判的薩克雷:寬容光環的時間還沒過去吧?爲什麼薩克雷突然就改主意了!如果傑克就這麼死了,那他在恢復行動力後要怎麼解釋……敵人善良無比,就算同謀慘遭吊死,也要救治受害者嗎?
薩克雷繼續:“不過考慮到此人是指控金·費洛雷斯的重要佐證,所以先關進監獄,等時機合適再執行。”
雷哲頂到喉嚨口的心又跳了回去,開始喜滋滋地等待人品增長的提示音。
一分鐘,兩分鐘……
一小時,兩小時……
回到房間繼續養傷的雷哲,鬱郁地瞪著天花板,爲自己沒能好人有好報而傷心。
憑什麼?爲什麼?蒼天你又負我!
鑑於“雷哲必須死”事件之中,似乎還隱藏著一位更爲狡猾邪惡的人物,雷哲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格外憋屈,身旁隨時都有兩位騎士守護,吃食也經過了嚴格檢查,亟待激活的技能在腦子裡裝了一籮筐,可惜就是沒有機會試驗。
雷哲堅信,騎士團不可能永遠守著自己這個癱瘓,總有一天會將他轉移,唯一的問題的在於,這一天怎麼老是不到!
終於,某日,埃勒一臉喜色地奔入房間,喊道:“費洛雷斯大人,尼德蘭子爵大人來接您了!”
“……”雷哲頓時淚流滿面,難道不該是轉去醫院嗎?把原身的父親大人召喚來是個什麼節奏,求放過。
很快,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恭候在外的埃勒殷勤地行著禮,雷哲心存僥倖地想著,聽說貴族什麼的親情最淡漠了,雷哲·費洛雷斯混成這副德性,這位子爵大人和兒子的關係應該並不親密……吧?
“雷哲。”
當第一聲呼喚傳來,雷哲的心就立馬揪緊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三個可能,a、原身的母親,b、原身的妻子,c、與原身關係很好的姐妹……不管是哪一個選項,他貌似都會死得很有節奏感。
那人來到牀邊,進入雷哲的視野——這是一個優雅又高貴的女人,金髮束在腦後、蒼白的肌膚、瘦削的臉頰,鬆弛的肌膚與眼角的皺紋讓她本就不多的美貌貶值得厲害,唯一值得稱頌的,也許只有她那一身比男人還要凌厲的氣勢了。
“子爵大人,請坐。”埃勒擡著扶手椅,小心翼翼地放在女人身後。
子爵大人?這個女人?!雷哲不禁瞪圓了眼。
“主教大人。”
門外的騎士的問候聲將雷哲的心神喚回。
慕斯大主教大步踏入房間。
“午安,大主教冕下。”尼德蘭子爵衝著慕斯微微頷首,面色和緩許多。
“午安,瑪麗。”慕斯笑得慈祥。
“雷哲的傷怎麼樣?”女人矜持依舊,但略顯急切的口吻還是暴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慕斯微微搖頭:“很抱歉,沒能治好愛子。也許你可以帶他去神殿看看。”
“我知道了,謝謝。”女人微微頷首。
“還有金的事,我很遺憾。”慕斯嘆息一聲。
“我明白。”女人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
雷哲看著女人精緻妝容下難掩的疲態,喉嚨不禁有點澀,兩個兒子,一箇中毒癱瘓,一個獲罪逃逸,作母親的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如果這位母親和大多人一樣偏心金,他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措不及防間,雷哲迎上了女人那雙冰藍色的眼。雷哲沒有看人眼神就猜透思想的本事,但女人臉上忽現的表情,卻充分闡述了何謂訝異。雷哲嚇得汗都要出來了,這世上沒有母親會不瞭解兒子,這位不會是看出自己的破綻了吧。
“大主教冕下,能讓我和兒子單獨相處一下嗎?”尼德蘭子爵瑪麗·費洛雷斯有禮地問道。
“別太難過,總有辦法的。”慕斯大主教點點頭,出去了。
瑪麗將視線重新投向雷哲,眉頭緊蹙:“雷哲,你真該看看你此刻的神態,疏離戒備,有如面一個陌生敵人。”
他不是演技派他早該知道,雷哲欲哭無淚: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了啊!
“大人在戰場上磕到了頭,記憶上有些模糊。”埃勒上前一步,代爲解釋道。
瑪麗反手一個巴掌抽在了埃勒臉上,她高昂著頭,眼神冰冷而憤怒:“我允許你說話了嗎?”
“抱歉,閣下。”埃勒低下頭,退了回去。
瑪麗靜靜地看著雷哲,像是要穿透皮肉骨骼看清他的內在。
雷哲拼命告訴自己要鎮定,但還是忍不住地緊張。他完全不敢去想象這位尼德蘭子爵大人發現真相後會怎麼處理自己,男人也許會爲了家族穩定而選擇暫時容忍和妥協,但女人,尤其是作爲一位母親……
瑪麗伸出手,拂開雷哲汗溼的鬢髮,眼中帶著審視:“你在緊張什麼?畏懼什麼?”
雷哲開始思考現在裝暈是否還來得及。
最終瑪麗嘆息一聲,站起身來:“懷特你跟我來,我有些事要問你。”
全名埃勒·懷特的倒黴蛋只得緊緊跟上。
房間終於空了下來,雷哲喉結上下滑動一下,抓緊這難得機會飛速開口道——
“皇上,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