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裁決長安奇羅那冗長的任命終於唸到尾聲,他說:“……雷哲·費洛雷斯,根據你對帝國與教廷做出的巨大貢獻,我代表裁判所擢升你爲裁決官,希望你繼續努力,做出更多貢獻。”
安奇羅雙手托起代表裁決官身份的銅製天平徽,遞向雷哲。
雷哲卻是沒有伸手,他深深低下頭,大聲道:“對不起,請恕我無法接受這高貴榮耀的裁決官的身份。”
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人們不可置信地看著雷哲,不明白他在想什麼。而有一道視線,格外銳利,牢牢地鎖定了雷哲,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妄動。
但雷哲卻是頭也不擡,繼續道:“秉承我裁判所誠實正直的教條,我實在無法厚顏擔任裁決官,因爲——爲了給母親解毒,我的信仰之力貌似被壓制了,現在的我,不再具備騎士的實力。”
“什麼!”雷哲的話就像一條導火索,瞬間引爆了整個廣場。無論是臺上還是臺下,除雷哲本人,居然無一人能保持淡定。
安奇羅好半天才從這驚雷中找回自己的舌頭,結結巴巴地追問道:“這是……怎,怎麼回事?”
雷哲起身,面對著諸位大人們震驚的面容,面對著莫里斯驚怒的雙眼,坦然開口:“因爲母親一直不醒,所以走投無路的我嘗試了一個笨辦法,那就是換血。我將我的血與母親的血對換了,萬幸的是母親的狀況終於有所好轉,不久後應該就會醒來。唯一的遺憾是,在毒血的壓制下,我的信仰之力,似乎無法使用了。裁決官的實力,關係著轄區人民的安全,所以,雖然我很希望能在裁決官的位置上爲帝國與教廷服務,也只能遺憾謝絕了。”
人們望著雷哲,心底滿是驚歎。雖然放血已經成爲常規的治療手段,但還卻沒幾個人試過換血,因爲之前試過的人,幾乎都死了。沒想到費洛雷斯爲了救治母親,居然有這個勇氣。更別說主動坦白信仰消失推辭裁決官之位了,這是何等高尚的品格啊!
人品增長的提示音瘋狂響起,紛紛認可著雷哲的孝順與正直,人品值轉眼便飆升到了一千五以上,向著一千六大步邁進。雷哲微微鬆了口氣,這世界,終究還是隻有人品值和自己最親,就算之前的盤算全都付諸流水了又怎麼樣呢,他稀罕的,本就不是什麼裁決官的位置啊。
還差三百多人品他就能離開這個操.蛋的世界了,只要他一走,信仰之力的問題不攻自破。與其一直仰仗著莫里斯的庇護來辛苦遮掩,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直接坦白。審判時建起的輿論優勢尚在,自己的功績剛剛纔被安奇羅親口肯定,再加上各大貴族、無數民衆圍觀見證,再不會有比此刻更好的坦白時機了。
雷哲目光灼灼他觀察著臺上每一位大人的反應,唯獨漏下某人,連一個眼神也不肯給。
安奇羅沒有接話,他眼中狡色閃動,默默算計著得失,不肯輕易開口。
這難堪的沉默卻是被莫里斯打破,他大步上前,朗聲開口:“安奇羅大人,雖然雷哲暫時失去了信仰之力,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完全能勝任裁決官一職。”
安奇羅的表情微妙起來,他可是從未忘記過那個侵吞尼德蘭莊園的計劃呢。輕咳一聲,安奇羅擺出一張公正嚴明的臉,沉聲道:“衆所周知,信仰之力是騎士對我神虔誠的證明,在沒有調查清楚雷哲·費洛雷斯失去信仰之力的真正原因之前,我們恐怕無法賜予他任何職位。”
“屬下覺得,這一切等子爵大人醒來再說更合適。”莫里斯提醒安奇羅。
安奇羅滿不在乎地一笑:“雷哲·費洛雷斯的信仰之力既然消失了,就說明他的信仰有所動搖,爲了尼德蘭子爵的安全著想,我想,還是由我們暫時派人接管尼德蘭莊園,照顧子爵大人的好。”
安奇羅這話一出,不等雷哲反駁,已是羣情激奮。幾天前費奇那副貪婪的吃相還歷歷在目,人民羣衆在雷哲的引導下早就明白接管等於暗害子爵加侵吞財產這一公式。仗著人多,膽子大了不少的民衆紛紛出聲抗議。
“誰不知道你那點算盤,別想找藉口謀害子爵大人!”
“才說完費洛雷斯大少爺貢獻巨大,一轉眼就不認了,你就不臉紅嗎?”
“想侵吞費洛雷斯家族的財富就明說,扯這麼多借口,當我們是傻的嗎!”
……
安奇羅沒想到羣衆的眼睛是如此雪亮,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將自己的膝蓋給射成了篩子,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他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自己剛纔貌似說了些傻話啊,這可不是在裁判所暗無天日的囚室裡,想怎麼栽贓就怎麼栽贓。大庭廣衆下,就算費洛雷斯承認信仰出了問題他也不能直接順桿子往上爬啊。再看看貴族們那鄙夷的眼神,安奇羅剛剛滋長起的那點妄想頓時又縮了回去。雖然很想討陛下歡心,但這會兒確實不是什麼好時機……
雷哲將安奇羅的神情悉數收入眼底,趁勝追擊,深情剖白道:“尊敬的大裁決長,我是教廷的騎士,我的地位,我的力量,我的榮耀,全來自於萬能的父神。我的信仰從未動搖,我對父神的忠誠世人皆知,如果我真的背叛了父神,又怎麼可能在大庭廣衆下坦白信仰之力被壓制的事?正因爲我問心無愧,正因爲我相信您的品格,纔會這麼做,纔敢這麼做!相信您,一定不會像那些卑鄙無恥之徒那樣,爲了一己私慾,顛倒黑白的對嗎?”
安奇羅被雷哲一席話堵得退無可退,想點頭吧,又不甘心,想否定吧,又沒膽子。糾結得臉都皺成了十八個褶的包子。
莫里斯順勢給上司遞出臺階:“要不在雷哲·費洛雷斯恢復實力之前,就先不晉升了。讓他在裁決者的位置上留待觀察?”
留待觀察是個好詞,安奇羅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眼下這個場合,他是別想對費洛雷斯怎麼樣了,但先將人安撫下來,然後再慢慢收拾也是可以的嘛。有莫里斯這麼個得力屬下配合,還怕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費洛雷斯嗎?
安奇羅再次施展變臉絕技,那慈祥的笑容又掛上了臉龐:“費洛雷斯,本來按照規定,一旦出現你這種信仰動搖的情況,就該立刻將你架上火刑架直接淨化。但考慮到子爵大人和你對帝國做出的貢獻,我才決定放寬處理,先調查再判定。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還請你老實配合調查。”
“您要將我關起來嚴刑拷打嗎?”雷哲大聲問道。
安奇羅只能更大聲地表示:“當然不會,你還是我們裁判所的裁決者,只是短期內可能會不那麼自由而已。”
莫里斯對著雷哲微微頷首,示意他別再鬧騰,趕緊答應下來。有他罩著,安奇羅想要在裁判所內對雷哲動手,那是癡心妄想。
看,三言兩語,莫里斯又替自己開了條道出來。雷哲垂下眼,忽然有點難過:是啊,莫里斯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很好,他從不懷疑莫里斯會護著自己,如有必要,莫里斯甚至不介意爲了自己揹負罪名。只可惜,莫里斯對他的其他手下,也是這麼好。莫里斯對自己付出的那些,也照樣會爲其他隊員做到。可笑他自我感覺太過良好,還當自己有多特別,甚至妄想著這個人只對自己好。現在,夢該醒了!
“抱歉,大裁決長。”雷哲垂下頭,嗓音乾澀:“正如我之前所言,我的實力已經不配再當裁決者了。人人都知道,我們裁判所收人,只看實力。我不能仗著那點微末功績,就打破我們裁判所一貫的準則。”
“你的意思是……”安奇羅皺眉,難不成這小子想當個普通貴族嗎?不按理出牌的少年啊,你執意作死爲哪般?
“雖然限於實力問題,無法再在裁判所爲帝國效忠,但我爲父神奉獻的心並沒有絲毫改變。”雷哲轉身,邁步,來到了樞機大主教面前。雷哲單膝跪地,深深低頭:“尊敬的樞機大主教冕下,還請您允許我在神殿侍奉我神。”
門羅樞機主教被雷哲這話給驚了一下:“雷哲·費洛雷斯,你對我神的虔誠我已經感受到了。但你應該明白,我神殿選擇執事的標準在於是否身具聖潔之力,而聖潔之力,是天生的。據我所知,你好像並沒有這方面的能力吧……”
“可是神殿還有種職務對能力並無任何要求不是嗎?”雷哲笑著反問。
樞機主教驚訝地瞪大了眼:“你是說……”
“是的,就是聖徒。”雷哲承認。
這小子瘋了嗎?!這是臺上每個人的心聲,誰不知道聖徒就是教廷最低層的奴隸,哪怕什麼都不當也要比當聖徒好啊!
“你確定嗎,你應該知道,一旦做了聖徒,一輩子都是我神殿的人了。”門羅不確定地問道。
“我知道,當聖徒很辛苦,但爲了父神,我願意做個聖徒。”雷哲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廣場。
隨著雷哲的話,關於虔信的人品提示,紛紛響起。
雷哲低下頭,微微笑了。很好,驚訝吧,讚歎吧,然後認可我高潔的人品吧。聖徒又怎麼樣呢?你們在乎的,於我而言,不痛不癢。我所在乎的,你們一無所知。
作者有話要說:論踹了小攻自己單幹的可行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