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熱包子

星辰漸漸暗淡，東邊紅彤彤的太陽一點點拉扯著出了山角，樹林裡小鳥到處的歡叫。

歐陽孤雁和陌三一昨晚逃了一路，在樹林裡東奔西突的總算等到了天亮。

陌三一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自己的嘴脣，伸個懶腰，推醒還在呼呼大睡的歐陽孤雁，道，

“起來了，懶豬，起來了。”

歐陽孤雁一晚上沒有閤眼，實在是困的不得了，那裡還有精力睜眼，好不容易撇開了那些鏢師，如今又要遭陌三一的打攪，當下大聲吼道，

“吵什麼吵，還沒睡夠呢！”

陌三一本是一乞丐，每天居無定所，睡覺也不分黑白，對於昨天晚上的一陣打鬥，心中思量起來，彷彿探險，感覺著實好玩的不得了。

正要回過頭來和歐陽孤雁好生討論，討論，誰知他居然又倒頭呼呼的大睡起來，心裡很是生氣。

用一根樹葉在歐陽孤雁的光腳心上撓癢，歐陽孤雁一陣大笑，大跳起來，怕的不得了。

開口道，

“你怎麼知道我怕這個的！”、

陌三一嘿嘿一笑道，

“那次偷你皮大衣的時候，不是就已經用過這招了嗎？”

歐陽孤雁無奈的抓抓自己的腦殼，自己的睡意被陌三一這麼一亂，全無痕跡，心中很是氣憤，想好好給他點顏色報復一下。

剛要上前抓住陌三一。

陌三一連連搖頭，哇哇呀呀的一陣大叫，道，

“等等，等，你聞聞，是什麼味道？”

歐陽孤雁本以爲是他又想矇混過關的伎倆，也不理他，繼續追他。

兩人你追我趕的一溜煙功夫到了樹林的邊緣，擡頭一望，不遠處炊煙裊裊，一間茅草小木屋赫然眼前。

陌三一高興的不得了，大喜道，

“看看吧，豬鼻子，今天又又飯吃了啊！哈哈，反正我肚子餓了，我先去了啊！”

歐陽孤雁一把抓住他的右肩膀說道，

“你等等，你懂不懂規矩，誰讓你又去偷人家的飯食。”指指陌三一的鼻子，提醒說道，

“我可是要警告你，昨天晚上咱們做的那點事情，可是破例的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你小小年紀可別總畫畫點點的總想寫歪歪主意，你不走正路，小心你歐陽大哥我抽你！”

陌三一猛的推開歐陽孤雁抓自己的手掌，回過身笑嘻嘻的做個鬼臉，吐吐舌頭，讓歐陽孤雁狠的咬牙切齒，拳頭攥的緊緊，生硬生硬的，心想，這下這小鬼把自己和他當成一夥的了，這樣下去，我的名聲可不就一下全都掃地了嗎？

思量間，陌三一已經從小木屋裡走了出來，手裡捧著個熱騰騰的包子，大口的吃著，衝著歐陽孤雁說道，

“大個子，快來啊，這裡有包子吃，還是豬頭肉餡的呢！”說著順手丟了一個給歐陽孤雁，歐陽孤雁接住，本想在威嚴呵斥於他，但腹中一陣怪叫，一晚上沒閤眼，光顧著逃命了，實在餓的難受了，小心的咬了一口，一陣不可遏制的快感，食慾大勝，一口氣將整個包子吞在嘴裡。

“嘿嘿”陌三一見歐陽孤雁也破了開了吃相，自己也安生了許多，拐進小草屋子裡捧著一籠屜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心想，這籠屜包子也就十幾文錢，你陌小爺今天發善心，給你留個半兩銀子，記住你這破屋子可要爲我作證啊，我可是好人。

說話間從懷裡摸出半兩銀錢，丟在竈臺上，正要端著籠屜出去的時候，歐陽孤雁一個箭步閃了進來，死死的按住籠屜道，

“不是說過，不準偷竊的嗎？”

陌三一心中不服，嘴上也硬，道，

“什麼偷不偷的，你若是不餓，我就自己吃了，何來那麼多的廢話，再者說了，昨晚上你不是還……話還未出口，歐陽孤雁上前就是一個巴掌，

“啪。”差點把陌三一打蒙過去。

陌三一從小到大，流浪在外，總是被衆人欺辱，這次好不容易找找個大靠山，心想歐陽孤雁是個好人，以後就和他同生共死了，更何況他還救過自己的性命，俗話說的好，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小傢伙，年紀尚輕，倒是都懂，正如歐陽孤雁當時感，這小鬼，也有幾分的俠義心腸。

可兩人一晚上的同生患難，被這一個巴掌，打出了冷落，歐陽孤雁連忙想開口道歉，誰知陌三一哇哇呀呀的開口就哭，哭的歐陽孤雁心中沒著沒落的難受。

“三一啊，是大哥不對，大哥不該打你。”

“哇……”陌三一也不吃了，蹲在地上只是哭。

“要不你打我兩下，出出氣。”歐陽孤雁見孩子哭的醉生夢死的，好生厲害，自己也沒了法子，一個大俠面對這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孩子，一時間傻了眼，直愣愣的道，

“我也不過是想告訴你，別總是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這都是強盜所爲，你知道嗎？”

陌三一點點頭，小聲繼續抽泣。

“你可給我記好了，以後不準再偷別人的東西了，這都是窮苦百姓的，你想想，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受苦受難的，你怎麼還好意思偷他們的呢！”

陌三一依舊點頭不說話。

“別隻顧點頭，我說的對不對，我給你說三一，昨天晚上咱們偷的那些東西，是爲了救濟貧苦百姓的，你想想，你本想是救他們的，這下不就成了偷他們的嗎？”

陌三一搖搖頭，擡起手，指指竈臺上的半兩銀錢。

歐陽孤雁也明白了什麼意思，上前幫歐陽孤雁擦乾眼淚，從地上撿起掉落的包子，擦擦乾淨，說道，

“好了，別哭了，大個子我錯怪你了。”

話剛出口，陌三一本是小聲的啼哭，一下子又不可遏止的重開堤壩，傾瀉而出，喃喃的說道，

“我從小就沒爹沒孃，到處都是吃別人的剩飯，每次在路口要飯，許多人都望我的飯碗裡吐唾沫，每個人都瞧不起我，總是打我，沒有人對我好，沒有人……”

歐陽孤雁將陌生三一攬在懷裡，心中道，

“大個子知道，知道。”

陌三一，頓了頓，繼續說道，

“本以爲你是個好人，會對三一好，可你也打三一，和他們一樣。”

“好了，大個子錯了，大個子不該打人，以後大個子再也不打你了。”歐陽孤雁被他整的心中好生淒涼難受，眼眶裡的淚珠子打轉，就差嘩啦啦的掉下來了。

這時門外呼啦一聲，閃進來一個人影，立在兩個人的面前。

陌三一擡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個水清目秀，一身前粉色紗裙，頭插一隻綠色水晶髮簪的姑娘，開口道，

“齊姐姐？”

歐陽孤雁隨著聲音回過了頭，看見了齊夢蝶，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看看一片狼藉的地面和滿臉淚水的陌三一道，

“這是你家？”

齊夢蝶自從昨日和歐陽孤雁分別以後，就想著再和大哥能見一面，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心花怒放，很是高興，剛纔卻只顧高興，居然沒細看整個竈臺。

齊夢蝶點點頭，道，

“這是怎麼了？”

歐陽孤雁不好意思的回道，

“妹妹，哥哥不對，哥哥偷吃你家的包子了，哥哥不對！”

陌三一笑嘻嘻的立在一邊，也不哭了，傻呵呵的站在兩個人的中間一會兒看看歐陽孤雁，一會兒看看羞怯的齊夢蝶，感覺很是怪異。

“哈哈。”陌三一一陣壞笑，打破了兩人的沉默。

“齊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我還以爲……”陌三一跑過去，拉住齊夢蝶的手，很是親熱的說道，本想把最後的死字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又吞嚥了回去。畢竟齊家血案也太慘了。

誰知齊夢蝶也已經在喪父落荒的陰影中漸漸堅強了起來，回口道，

“你是不是以爲姐姐我死了，就沒人再管你了啊！”

陌三一的臉上一下子多了許多的表情，既高興又傷心的道，

“齊姐姐，自從齊府被封后，我就去衙門好幾次，問衙役能不能讓我看一看姐姐的屍體，可他們不肯，還打我，讓我快滾。”陌三一擄起袖子，一條條青痕瘀斑顯露出來，齊夢蝶看著陌三一身上的傷口，淚水充盈了眼眶。

“齊姐姐，你走後，我找不到你的人影，在齊家的府門前，哭了好幾次，那些小孩又來打我了，還找我催賬，要不是歐陽大哥，我恐怕就已經被他們打死了。”

陌三一回頭望了望歐陽孤雁，歐陽孤雁微微一笑。

齊夢蝶張口道，

“謝謝你，歐陽大哥，謝謝你這麼照顧他。”

“沒什麼？只是順路而已，舉手之勞。”歐陽孤雁還在想這一地的包子怎麼收場，心裡很是焦急。

陌三一想看出了什麼，拍著手道，

“齊姐姐，剛纔我在這裡吃包子，不小心把籠屜弄撒了，就成這個樣子了。”陌三一說完，衝歐陽孤雁會心的一笑，然後繼續拉著齊夢蝶的手，很是開心。

齊夢蝶躬身整理滿地的狼藉，

歐陽孤雁心中愧疚，想彌補一下，嘴裡道，

“我來，我來吧。”

“哎喲。”兩人都頭對頭撞在一塊，頓時撞開了齊夢蝶的髮簪，長髮飄扯而下，猶如山中老林間，遊走與憨憨高巖的水流，著實令人心驚。

歐陽孤雁看在眼裡，但迫於尊重，也不好意思多看，心中不自覺的想起了，自己的婚事，對林不悔的思念重又繚繞腦海，一時失神。

齊夢蝶被歐陽孤雁的眼光看的羞怯的滿臉通紅，見歐陽孤雁兩眼直冒金光，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道，

“歐陽大哥，你怎麼了？歐陽大哥！”

齊夢蝶聲聲提醒，誰知歐陽孤雁沉浸在回憶之中，不甚察覺。

陌三一，大力的嘆口氣，上前抓住歐陽孤雁的手臂，在上面，大力的捏了一把。歐陽孤雁這纔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纔失態，又是敗北的面容難看。

“呵呵。”陌三一倒是感覺這兩個打人之間倒是很是好玩，開口打趣道，

“齊姐姐，我叫大個子爲歐陽哥哥，你也叫大個子爲歐陽大哥，而我卻叫你爲齊姐姐，看你們也道相差不是很多，怎麼這麼叫呢？”

齊夢蝶知道陌三一說的什麼意思，問道，

“歐陽大哥答應爲我報仇，是我們齊家的恩人，我不叫他大哥叫他什麼？”

“啊，大個子倒是沒有說過這話，不過，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歐陽孤雁知道陌三一口無遮攔，怕是要把自己昨天晚上打劫齊府的事情說個乾乾淨淨，上前捂住他的嘴。

齊夢蝶有些不知如何，想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秘密不肯讓自己知道，問道，

“怎麼了，你們這是？”

歐陽孤雁陪著笑臉，道，

“沒什麼，就是昨天晚上跑了一晚上，實在餓的難受，想吃幾個包子，不知你願不願意。”

“呵呵，好，好，當然可以了，想吃多少個，就吃多少個，今天我就不去集市上賣了，你們就算我的第一波客人吧！”齊夢蝶答道。

陌三一想說個明白，扒開歐陽孤雁的手，大口的喘氣，道，

“不，不是……”

歐陽孤雁見這小傢伙還不明白什麼意思，湊近他的耳朵說道，

“你要是把實話都抖露出來了，我給你說，你的那些銀錢寶貝，可都是些贓物，是要上繳的啊！”

陌三一連忙點頭，順手從籠屜裡摸了個包子，塞進自己的嘴裡，嗡嗡丫丫的爵了起來。

齊夢蝶見兩人一會會的怪異，陌三一說話又是吞吞吐吐的，心中疑惑，問道，

“什麼不是，你們這是怎麼了？”

歐陽孤雁道，

“沒什麼，就是餓的，有點飢不擇食了。”說著從竈臺上的籠屜裡摸了個包子塞在口裡，誰知熱的實在厲害，難以吞嚥，倒是水泡霎時起來了。

哇呀呀的亂蹦亂跳。

“哦，哈哈。”陌三一見歐陽孤雁的樣子，著實好笑，像個玩雜耍的武技。說著咯咯的掩著自己的嘴。

齊夢蝶見歐陽孤雁被燙傷了，一時慌亂了起來。

歐陽孤雁也不管不顧的上前捧起一口清水衝咽，頓時好過一些。

齊夢蝶追在歐陽孤雁的屁股後面噓寒問暖，陌三一倒是方便的很，自己抱了兩籠包子，走出房門，坐在草屋前的一條石凳上，吃的香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