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再也無法安心的坐在龍椅上面,他揹著雙手,從御案的後面走了下來,他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心中似乎是無法化解的心事。他說道:“的確是如此,朕希望愛卿可以出謀劃策,最起碼爲那些無辜溺亡的女嬰一個安慰。”
湯和也緊緊地皺著眉頭,他說道:“若說是良策,如今臣確實沒有。畢竟這種事情從根本上來講,是很久以前就留存下來的觀念,總想著傳宗接代,光耀門楣。這些事情,都是由男孩子來完成的,所以,女孩子在他們的眼中看起來就沒有任何用處。甚至有些地方,若是一個婦女生了女兒,甚至有可能被自己的夫君嫌棄,從而導致休妻的事情發生。儘管各朝各代這種事情都曾經被禁止,各種措施都做了不少,卻仍舊沒有什麼好的效果。若是陛下想要力挽狂瀾,不是不可能,卻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朱元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沉聲說道:“愛卿,對於此事,你可還有什麼好的方法?哪怕是可以暫時緩解也可以!”
湯和凝眉想了想說道:“陛下可以暫時採取一些獎罰措施,比如說,生了女孩的人家給予獎勵,生了男孩的人家,什麼都不要有。更甚者,在溺亡女嬰嚴重的地方,甚至可以讓地方官員每年統計生女孩的數量,若是達到了固定的一個數值,那麼則可以減免賦稅。若是這項措施做得好,地方官員還可以升值。想必這樣一來,地方官員定會盡職盡責!畢竟,有著加官進爵的獎勵,他們多多少少還是會動心的!”
朱元璋聽後,覺得湯和說的頗有道理。雖說這樣的決定並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事情,可是,最起碼能夠緩衝一下人們對於女嬰的不正當看法。他的眉頭此刻舒展開來,笑了笑,說道:“愛卿的策論還是不錯的,既然如此,就先實行吧!以後這件事情再從長計議好了!”
湯和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陛下覺得臣的理論可行,那就實施下去好了!”
朱元璋閉著眼睛嘆了口氣,說道:“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好了,你且回去吧。朕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湯和很順從的躬身行禮,之後說道:“臣這就告退!”緊接著,他便轉身悄然退了出去。
在他退出去的時候,他竟然遇到了秀英。這是他沒有提前預料到的。畢竟在這個時辰來說,她應該已經休息了,並且朱元璋也不會在她懷有身孕的時候讓她如此操勞。他每次見到她,心都要狂跳不止,但是每次他都要強行壓下自己的那種衝動,表面上裝作平淡無奇的對著她躬身行禮。
他看到秀英進了御書房,便也知道她這麼晚了是來找朱元璋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心中有一些不是滋味,但是他卻沒有言語。畢竟,秀英不是他的妻子,他儘管知道自己不應該對她存有過多的佔有慾,可是,心中的那一塊最脆弱的地方,仍舊是覺得很難受。
他猛然間轉了頭,不去看秀英。他想,或許一直往回走下去,他就能夠忘得了她。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他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他們經常去的八角亭中。在他去的時候,大雨依舊沒有想要停止的意思。儘管他穿著蓑衣,但是他的衣衫依舊被浸溼了。
他停留在那裡,並且將蓑衣解下,坐了下來。他怔怔的望著御書房的方向,想著秀英在裡面的動作。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前來巡邏的士兵中,有人認出了他,並且爲了讓他驅寒,給他帶了一壺酒。
湯和很少喝酒,可是看到那壺酒,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要觸碰。他伸手拿上了酒壺,爲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然喝了下去。胃裡先是有了一陣暖流,而後慢慢的涌入小腹,再逐漸擴散到全身。他已經感覺自己很暖和了。
其實長期練武的他,根本就不需要酒來暖身子,但是,看到酒之後,他就情不自禁了。他一直都不明白爲什麼他要喝酒,真的只是爲了禦寒嗎?還是因爲心中的不甘與傷痛?然而那些,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過了很久很久,湯和纔想到了他爲什麼會在這裡。先前他在遇到秀英的時候,就已經從她的表情中看了出來,她有意想要挽留他。秀英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留住他的,既然她有了那種表情,那就說明,她是有話要對他說。他也知道,能夠讓她關心的,也必定是朱元璋的事情。終於,他爲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讓他在涼亭中等候了整整一夜。
天亮以後,秀英終於從御書房出來了,在那個時候,雨停了,他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被他的體溫烘乾了。他猜得一點都沒有錯,秀英果然是有事情要問他,而那件事情就是關於胡惟庸的。
她問了很多,但是說到底,她只是想要知道朱元璋做的這個決定對他會不會有影響。湯和覺得自己真是多餘的一個人,他心心念唸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她心心念唸的就只有朱元璋一個人。就好比他和胡月一般。可是,秀英和朱元璋又是有所不同的,他們兩個人的心中都有著彼此,是那般的恩愛與甜蜜。哪會像他和胡月那般,兩個人都受苦,彼此折磨著。卻不知道何時纔是個盡頭。
在爲秀英解釋完有關於丞相制度的事情之後,秀英也對於朱元璋一心想要廢除的丞相制度有了一些瞭解。是以,她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看著秀英離去的背影,湯和的心中也不免跟著有了一絲欣慰。無論如何,他的初衷都不會改變,他一直以來都是爲了她而存在。只要她好,他幸福,那一切都無所謂了。
受了一夜的風寒,雖說身子骨硬朗,還有酒暖身,但是湯和依舊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了異樣的變化。從他多年學醫的角度來說,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著了風寒。他喝了許多酒,才令自己感覺不到來自外面的寒冷,可也正是因爲如此,在酒意消退的時候,他才感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有些忽冷忽熱了,不用問,這肯定是發燒的前兆。好在,他事先聯繫了車伕,車伕將他安全的送了回去。
一夜未歸,胡月早已心急。可是她卻清楚地知道,湯和這次不是主動進宮去找皇后,而是皇帝陛下召見他深夜前去商討國事。雖說已經有很久,沒有朝中的大臣死亡,湯和也沒有受到任何威脅,可是她的心中卻依舊不舒坦。她不敢也不想在湯和的面前表現自己對他的在乎。因爲那樣的話,只會讓他更爲難。她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永遠也不能擦出火花,可是她就是無法說服自己去放棄。或許這一生,就這麼槓上了吧!她的脣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卻也知道自己對於湯和根本就是無可奈何。
正在她出神的時候,忽然間聽到了門外的下人回稟,道:“夫人,老爺回來了!”
胡月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她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道:“如此,回來就好!”她原本想著,只要他回來了,那就是沒事了,她可以不必再過問他的事情,她要的也只是他平安。
卻沒想到,下人再次回稟,道:“夫人,老爺好像是找了風寒,額頭特別的燙。小的過來請問夫人,該怎麼做?”
胡月一聽,立刻揪心了起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對於他生病坐視不管。只可惜,他自己醫術高明,卻無法醫治自己。她對下人說道:“將老爺扶回房間去,準備一些熱水。再去請個大夫來,你動作一定要快,明白嗎?”
那下人點了點頭,說道:“夫人請放心,小人這就去辦!”說完之後,便退了出去。
僅僅一夜未見,湯和就已經虛弱到了這種程度,他的臉色發白,靜靜的躺在牀上,眼睛緊緊地閉著,根本沒有一點意識。胡月的心不免揪了起來,她伸手撫摸了一下湯和的額頭,卻被那灼熱的溫度給燙了回去。早已等待在一旁的丫鬟們紛紛上前將冷水帕遞給了胡月。胡月將帕子放在湯和的額頭上,然而僅僅片刻功夫過後,那帕子就完全熱了,只能再另外換一塊。
胡月心中焦急,不斷地向外面張望著,她在想,到底大夫何時纔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大夫終於揹著藥箱前來了。在看到湯和之後,他連忙上前替他把脈。但見大夫緊蹙的眉頭,胡月的心都揪了起來,她連忙問道:“大夫,怎麼樣?”
大夫看起來已經是一把年紀了,鬍鬚都有些發白。他轉過頭看了胡月一眼,而後說道:“夫人,大人他病的不輕啊!”
胡月的臉色此刻都像是大夫的鬍鬚一樣白了,她險些暈倒,多虧後面的丫鬟將他扶住,纔沒能讓她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