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盯著他,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只見他信步走向張子明,說道:“快說吧,快向城中的人喊話吧!告訴他們,讓他們投降,如果不投降,就馬上殺了你!”
我站在城牆上,雖不能完全看清張子明的面容,卻可以感受到他的從容,他對著陳友諒無謂的笑笑,說道:‘好,我喊!’陳友諒對此很滿意便說道:‘你只要喊了我就不殺你!’
張子明是朱文正特意尋來去給夫君報信的人,一定不會是個普通的人,即便陳友諒如此威脅,他也一定不會就此服軟。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仍舊忍不住心虛。陳友諒的狠毒人盡皆知,他說的到就必然做得到,不會只是嚇唬他,如果他喊了,恐怕真的會動搖人心。我心中矛盾著,一方面不希望張子明是個軟骨頭,另一方面也不希望他會做陳友諒的刀下鬼。這兩樣事情必然不能夠平衡,我閉上眼睛,心中思緒萬分。
還未曾半柱香的功夫就聽得有人哈哈哈大笑,睜眼尋去,卻看到是城牆下的張子明在笑。他的笑聲不僅讓陳友諒感到詫異,更令我們在城牆上的人大爲(wèi)不解。我與朱文正對視一眼,均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聽陳友諒沉聲問道:‘你笑什麼?’
然而張子明卻未曾理會他,只是擡眼望著城牆上的將士,大聲喊道:‘所有城中的將士們,兄弟們,你們一定要挺住,大帥說了,他將會親自搬師前來支援我們!陳友諒必敗!’
當(dāng)他最初開始說話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間,生怕他會說出什麼動搖人心的話來,卻哪知他如此有骨氣,竟然慷慨激昂的說出這一番話!守城的士兵在聽到張子明的確切回答之後,全軍上下無不欣喜萬分。一個月來,他們奮力抵抗,一直堅信,陳友諒必敗。當(dāng)此刻,這樣的信念得到另外一個人的證實,他們愈發(fā)認(rèn)爲(wèi)前途一片光明,信念也更爲(wèi)強大!冬天已經(jīng)來了,春天還會遠(yuǎn)嗎?
陳友諒本想只要抓住張子明,讓他向城中喊話,此舉定然可以動搖軍心。卻哪料自己偷雞不成噬把米,自己給自己尋了個禍害。他氣急敗壞,咬牙切齒,‘不要再喊了,不然我殺了你!’
然而他的話張子明卻置若罔聞,依舊自顧自的大喊著。我心中暗道,不好,陳友諒動了殺機!下一刻,還未曾讓我反應(yīng)過來,陳友諒已然從一旁的士兵手中搶過配刀,一刀砍在張子明的左肩上。張子明已然跌坐地上,口中流著血,喃喃有聲。雖不能聽到他在說些什麼,卻也從陳友諒臉上看出了憤怒。他一把將刀提起,順著張子明的喉嚨一橫,張子明便再沒了聲響,頭也歪向一邊。
此刻,時間彷彿凝滯,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無論是我軍的守城將士還是陳友諒的士兵全部沉默著,靜靜地凝望張子明的屍體。說到底,張子明只是一個讀書人,他手無縛雞之力,大概從被擒獲開始就沒有反抗過,不然到了最後關(guān)頭陳友諒也不會對張子明的行爲(wèi)氣急敗壞。我回頭掃了一眼衆(zhòng)人,他們的眼中全是對張子明的敬佩,再往城牆下看去,陳友諒將領(lǐng)的眼中存在著同樣的情愫。
張子明死了,洪都依然如往日一般堅守著,無論陳友諒如何進攻都不能進去。也許是張子明所帶來的援軍的消息讓大家看到了希望,也許是張子明的死讓大家感到了陳友諒的狠毒,總之城門一日不被攻破,我們就有一絲希望,等待援軍的到來。
不負(fù)衆(zhòng)望,在全軍等待了半個月之後,也就是七月十六日,夫君終於帶領(lǐng)著他的二十萬大軍前來洪都,準(zhǔn)備與陳友諒進行最後的戰(zhàn)鬥。
當(dāng)朱文正聽到夫君來的消息時,早已打開城門將朱元璋的主力軍隊迎了進來。他們自然而然的一見面就先商量洪都的戰(zhàn)役。夫君不知道我來到這裡,我心中對於他的到來既有一絲期盼,又有一絲膽怯,我心中猶疑不定,他臨走的時候說過讓我好好在應(yīng)天呆著,然而我不僅偷偷跑了出來,還讓自己處在這樣危險的局勢中,恐怕他又要責(zé)怪於我了。
我在屋內(nèi)焦急不安的等候,心中想著在見到他的時候我該怎樣說,思來想去,總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恰在這時,有人進了屋子,我一驚,必然是夫君,便開口道:“夫君,你來了!”
哪知來人掀開遮擋的簾子,我一看,竟然比見到夫君還爲(wèi)震驚,居然是劉基!見到我詫異的表情,劉基瞭然如胸的笑了笑,行了禮,說道:“夫人!”
我忙將他扶起,說道:“劉伯溫,你怎麼來了?”
“夫人對我的到來一定很吃驚!”
我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原本以爲(wèi)是夫君,還在想著要如何對他解釋,卻沒想到是你,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你不是在應(yīng)天候著嗎?怎麼來了?”
“大帥這次決定與陳友諒大戰(zhàn)一場,不僅將全部二十萬大軍都帶了來,還有徐達(dá)、常遇春、馮勝、郭興等優(yōu)秀將領(lǐng)也一併帶來,還特意命人傳話,讓我隨軍出征!”
“劉伯溫,那對於這次的戰(zhàn)爭你如何看待?我們勝算的把握有多少?”
劉基笑道:“夫人太過於急切,戰(zhàn)爭還未開始,就想要知道結(jié)果?!?
“劉伯溫,你也莫要和我再打啞謎,這次夫君居然傾國而出,必然決定與陳友諒進行生死決戰(zhàn),你讓我如何不憂心,如何不想知道戰(zhàn)爭的結(jié)局?”
“夫人,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能告訴你!”
“怎麼會?你是劉伯溫,你怎麼會不知道?”我與劉基理論,打算逼他說出戰(zhàn)爭的結(jié)局,卻豈料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秀英,結(jié)局就是我勝利了,而陳友諒也被我除掉了!”
我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夫君。我大驚,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見劉基對夫君行禮,“大帥!”夫君衝著他擺擺手,“你下去吧!”
“是!”劉基垂眸,繼而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夫君,你,我……”未曾料到夫君會這個時候進來,一時之間瞠目結(jié)舌,語無倫次。
“秀英,你平日裡不是能言善語,牙尖嘴利嗎?今兒怎麼不會說話了?”夫君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調(diào)笑著我?!澳闳舨徽f話我就說了,這次你來洪都我事先不知道,若是知道,定然不會讓你前來冒險!”
“我……”
我欲說話卻再次被夫君阻止,他的手指抵上我的脣,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不聽我的話,我要懲罰你!”接著,他的脣貼上了我的脣瓣,毫無徵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所措。夫君笑笑,深沉而綿長的吻落在我的眉梢眼角,輕咬我的耳垂,不時的再脖頸間來回蹭著,似乎是有意要挑起我的慾望,然而每次卻又淺嘗輒止。輪番的攻擊讓我的心跳加速,我的胸膛已經(jīng)開始劇烈的起伏,不由自主的回抱著他,給予他迴應(yīng)。
整整一個月未曾相見,連日的戰(zhàn)亂,讓我也飽受驚慌,他的動作恰似一顆安心丸讓我慌亂的心又平靜了下來。他的手在我身上從上往下游走,解開我腰間的束縛,順著脊背逐漸向上探去。他將我的外衣脫下,我僅剩下一件襲衣,我整個身子貼著他,感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忽然間,他的手觸及到了我肩上的傷口,還未完全康復(fù)的我不由得喊了一聲,“疼!”
“很疼嗎?”他溫柔的話語傳來。
“還好!”
“那你爲(wèi)什麼都不告訴我你在這裡受了傷?”他的語氣忽然間變得冷驟。
“我……”
“若不是用這種方法,恐怕你會一直掩飾著自己的傷口,秀英,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dāng)做你的夫君?”
他從未如此過,即使是我以前受了傷他也總是關(guān)懷備至,而今天卻和以往大相徑庭,我深知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我忙再次將他擁住,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該瞞著你!是我不對,我這麼做只是不想讓你分心,真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聽了我的話,他嘆了口氣,將我重新?lián)砣霊阎?,“秀英,我是你的夫君,如果你遭遇什麼不測而我卻不知道,我還如何配做你的夫君?”
“夫君,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夫君聞言,不再言語,只是將地上的衣裳撿起,重新爲(wèi)我披上,“以後若是再這樣,必然軍法處置!”
我點點頭,“一切任憑夫君處置!”
夫君這才收起板著的臉,將我扶回牀上,溫和道:“秀英,你的傷是怎麼回事?是誰傷了你?”
我搖搖頭,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當(dāng)時場面混亂,死傷無數(shù),我只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緊盯著我,可是我卻找不到那雙眼睛的主人,後來暗箭便射來,還是文正替我擋了幾箭,不然我鐵定沒命了,還害得他也受傷了!”
“我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