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兒不解，朝徐櫻看過來。
她爲啥不教，都不好學？
徐櫻卻搖搖頭，把剛剛盛出來的粥餵給她一口，說：“我有那時間教，你們有那時間學？小心貪多嚼不爛！先把要用的學會。”
“意思你不全做？”楊花兒不解的問。
“當然不能全做，菜跟菜不能隨便搭配，是吧師傅？”正好陳芳芳從外面進來，之前已經聽到徐櫻報菜名兒，這會兒趕緊幫忙說。
楊花兒立刻明白了，嘴上卻不饒人，故意說她：“呦，這可是得著師傅真傳了！”
陳芳芳一聽就紅臉，趕緊過去抱住楊花兒的胳膊討饒：“楊花兒姐你甭笑話我，我這不是在師傅跟前兒賣好呢？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唄！”
她這麼會哄人，楊花兒更不是小心眼兒的，哪兒就真跟她生氣，擡起滿是面的手故意在她鼻子上勾了一下，笑說：“瞅把你臉大的，我還有功夫跟你見識？快別賣嘴了，幫你師傅端飯去吧！”
陳芳芳答應一聲，笑嘻嘻去幫忙
出門的時候門口碰上聶繡兒，她窘的朝她吐舌頭，聶繡兒捂著嘴只笑。
等她走了纔回頭跟楊花兒小聲說：“也沒人提醒她，那鼻子上一點白，跟個小丑似的。”
“你不提醒？”楊花兒笑問。
“她壓著我師傅賣好給師爺，我讓她吃點兒教訓！”聶繡兒搖著頭說。
“你啊，你倒是跟她學點兒好的”楊花兒感嘆。
“學啥好的？”聶繡兒不解。
“你看看她，來的時候跟你差不多就是識倆字兒，現在不僅你師傅手裡的書，就是她圖書館借回來的那些都能看得懂。不僅看得懂，還會用，會學著做新菜。你呢？你就只會天天杵在廚房裡悶頭練。”楊花兒趁機教訓自個兒徒弟。
聶繡兒心裡知道她說的對，也還是有點兒不服氣，低頭手裡不停的和麪團，嘴上說：“學廚不就學個手上功夫，讀那麼多書也不見得有用！”
“聶繡兒！”
楊花兒皺眉，語氣都嚴厲了，說：“你師爺怎麼教你的？人得往上看往上爬，手藝學好是應該的，書也該念好，不懂知識不知來源，手上功夫再好也是有限的，你懂不懂？”
“懂，可，可我不愛念嘛！之乎者也的煩都煩死了。”
聶繡兒而煩惱的把麪糰扔在桌上問楊花兒：“師傅，我是不是真不如陳芳芳？”
楊花兒：“……”
“咋就不如了？”外面徐櫻一掀簾子進來了。
“人各有優勢，各有短處。陳芳芳讀書比你強，學知識比你快，記性卻比你差，腦子也不如你靈活，到現在做出來的菜都是照本宣科沒靈氣，這都是她的劣勢你的優勢。”她說兩個人的情況如數家珍，倒讓聶繡兒很驚訝。
這半年來徐櫻基本不在後廚，大夥兒其實除了她親自帶的陳芳芳，在後廚這塊地方已經隱隱以楊花兒爲主。
倒不是其他原因，只是覺得徐櫻忙著學習，根本顧不上她們。
自然也有人偶爾覺得徐櫻向著自個兒徒弟，但看看陳芳芳那努力的樣子，心裡也都明白人家不是不教，是她們自個兒不夠努力。
這其中以韓萌萌爲主。
她本來衝著跟徐櫻學廚來的，結果發現她根本不教，剛開始就有點兒芥蒂。
但跟著聶繡兒學了一段時間就發現其實自個兒根本沒這個天賦，反而算數好的很，對算賬採購都特別有興趣，現在整天就跟著紀茹芳學採購學生意經，完事兒跟著孫雪梅算賬，而且已經比孫雪梅還專業了。
趙桂竹還答應她，等到明年開春夜校開學，給她和孫雪梅都報個會計專業，讓她倆正經學習去。
韓萌萌當然高興，以後再沒想過徐櫻教不教廚藝的事兒，其他人自然也就都不想了。
可聶繡兒是最早來，最早跟著楊花兒的，她總想著自己努力能讓徐櫻欣賞她，也親自教她，眼看著陳芳芳一日一日的比自己優秀，心裡那個坎兒越來越深，才說出了今天的話。
然而徐櫻幾句話，就把她心裡這個坎兒給填上了，她差點兒都要落淚。
“我知道我自個兒不行，本來也不想抱怨的，可這嘴……”
“嘴上說出來，就是心裡有想法，有想法也沒錯兒，可聶繡兒你得知道，人要懂得揚長避短，你的優勢是聰明靈性，就該好好利用這優點，不愛念書你也要想，是你真不愛念，還是就不愛念個之乎者也的？要是完全不愛念，就逼著自個兒念，要是就不喜歡之乎者也的，你找陳芳芳給你翻譯成白話文，你自己辛苦點兒記下來，這有啥難得？”徐櫻反問。
聶繡兒愣了愣，頓時明白了。
“我沒想到還能這樣？師爺，謝謝你！”說著又笑了，直接跑出去找陳芳芳。
“哎你，麪條……”
楊花兒看看桌上的麪糰，只好自己上手。
徐櫻卻搶了一步說：“我來吧，手生了都。”
楊花兒讓開，就發現徐櫻耳朵根好像紅紅的，再仔細看，臉都有點兒紅，想起剛剛聶繡兒那稱呼，撲哧就笑了。
“咋的，還不習慣人喊你師爺？”
“哎呀，我纔多大，就讓人爺爺爺爺的喊，給你你舒坦？”徐櫻皺眉。
“那教訓人的時候不是一板一眼的？”楊花兒去打滷了，逗她。
“兩碼事兒啊！”
徐櫻把面扯開，手腕利落的連續那麼幾下，面就成了細細的一條一條，粘著洋洋灑灑的麪粉，在冬日清晨的微光裡落下來，如同一道紗幔，把她清瘦的小臉兒都遮住了，她再一抖，那面就齊齊整整排在案板上，濺起一片雪白的霧氣。
她說：“教訓是教育，教育是教授知識，不是站在別人頭上當爺爺。”
楊花兒勾芡的動作稍微停了停，想想笑著說：“是這個道理，以後啊，咱們不叫師傅，改叫老師。”
“好。”徐櫻把面放好，拍拍手，轉身準備出去。
卻看見簾子下面一雙腳轉過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