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燈火輝煌。
“八十四,九十,九十一,九十五……”秋菊站在樓頂天臺的欄桿上數著數。
“這麼晚了,在這裡幹什麼?!标懹罘逍ξ芈呓锞?。
“我……”
“你什麼你,明明很膽小,還站那麼高,快下來。”陸宇峰伸出手將秋菊抱了下來,“很害怕吧,身子都在抖呢?!彪p手捧著秋菊的臉,陸宇峰漸漸靠近。
“你看霓虹燈好亮!”秋菊躲開了。
“你在數霓虹燈?!?
“嗯。小得時候,我娘告訴我,如果能把天上的星星數清楚,上天就會實現我一個願望。後來發生了太多事,然後就來到了這裡,上海,這個妖豔美麗的地方。這裡的高樓實在是太多了,多得都看不見天上的星星,我站在這裡,看著這些閃爍的燈光,就好像看見了天上的星星一樣。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把這些燈光數清楚,上天也會實現我的一個願望?!鼻锞諠M懷憧憬的說著。
“那,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是我自己太笨了,每次都數錯。我天天數,天天都數錯,不過我相信,只要我堅持數下去,我的那個願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睊觊_陸宇峰的懷抱,秋菊趴在欄桿上說著。
“告訴我,你許的願望是什麼?”
“我……”
“是不是,關於我的?”
“是,是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那我幫你一起數霓虹燈。這樣,你就可以早一點實現你的願望了。”看見秋菊羞澀的樣子,陸宇峰一甩之前的不快,開心地說道。
秋菊沒有言語,陸宇峰抱起她站在欄桿上,牽起她的手,兩個人一起數了起來。
開門,進門,再開大門,很好,沒有動靜?!芭尽?!燈亮了。
“太太,十二點多了,孟先生都已經休息了,而你還遲遲未歸?!?
秋菊噤若寒蟬,接受著brigdet的批評。
“你去哪裡了,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不要說謊,我都知道!”
“我,我去見朋友了,女的!”
“哼,手是涼的,吹風了吧,肯定是個很高的地方。滿面春風,目露春色,是和自己的意中人約會了吧。不過看你拘謹的樣子,應該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Brigdet摸摸秋菊的手說道。
聽著brigdet的話,秋菊心裡直打小鼓。猜的還真準。“不是啦?!?
“我說過,別說謊,我都知道。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說完brigdet就回房去了。
竟然沒有想象中的狂風暴雨,真是奇蹟啊。順好自己的心情,自己偷偷摸摸進了臥室,結果又看見阿英在猛哭。天哪,殺了自己吧,自己寧願整日整夜的訓練,也不願意阿英在自己面前哭啊。
有了唐立恆的支持,龍興隆起步還算順利。交易所每天都是人來人往,陸宇峰也是整天忙得團團轉。秋菊還是出不來,不過沒事,以前是田力聯繫,可田力也越來越忙了,重任就落在了杜亮的身上。
一切都進展的很好,事業,愛情,陸宇峰自認爲自己很幸運,兩個都做的很好??上艘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家庭。
民國二十二年12月24日,龍興隆開幕一個月整,洋人歡度的平安夜,陸嵩看了高美鳳最後一眼,手中緊緊握著陸宇婷小時候的照片,不甘心的去了。
訃告發出,第二天人們不再談論洋人的聖誕節,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這件事,一代金融皇帝去世了,他的兒子會是下一代的金融皇帝嗎?尤其是屬於陸家的那些街道弄堂,住在那裡的人都怕下一秒就被趕走了。
秋菊拿起桌子上的報紙,她關注的不是陸嵩的逝世,而是另一則消息。申報,有名的報紙啊,登一則消息的費用不低,何況還是連登八天。如果是陳雪梅的話,那應該說明她的情況還不錯,至少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扇舨皇撬堑南ⅲ瑥堄钜患以谏虾4脮r間也不短了,真要找天美,也不會近期才登報尋找吧。
陳雪梅,如果還有機會見到你,我要把一切告訴你,我不甘心自己的身份一直處於黑暗中。
“太太,先生已經準備好了,請您換上衣服吧?!?brigdet女士把黑色喪服遞給秋菊。
“我,我真的不太舒服,我的頭真的很疼啊。而且我要是走了,天美鬧人怎麼辦?!?
“天美?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嗎?這段時間,我看你也沒怎麼盡心照顧她。”
“你,你什麼意思??!”看著brigdet女士冰冷的面容,聽著戳中她痛處的冰冷的話語,秋菊真想大發脾氣。
brigdet女士沒有說什麼,只是扒扒秋菊的眉毛,又掀起她的裙子看了看她的腿。“二十一歲的老處子,真是可貴?!?
“你幹什麼!”秋菊感覺自己被深深侮辱了,趴在梳妝檯上哭著。
“如果太太再不換衣服,就別怪我對太太不敬了?!?
秋菊知道她的意思,肯定會強行給自己換上的。與其找更大的氣受,不如省點力氣想想以後該怎麼辦,本來還想回到孤兒院,如今秋菊又換了想法,不能待在上海這個不祥之地了。
華子穩當地開著車,有時候偷偷瞄瞄內後視鏡。真有意思,一個像往常一樣嚴肅地看著文件。一個又是帶墨鏡又是捂臉的,活脫脫一個賊樣,如果她安安靜靜坐著自己還不會分心,偏偏在後面不安分的摸摸玻璃摸摸椅子。幸好大哥保持著不對女人發飆的原則,雖然蹙著眉頭,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喂,問你個事,你覺得我煩嗎?”在車裡摸了一陣子之後,秋菊終於問出口了。自從brigdet女士下了命令後,自己每天比阿英還專業。做飯沒什麼,關鍵孟士豪回來後自己要禮貌地問候,然後接過他的外套公文包,爲他準備好換的鞋子,一切都做得很周到。本以爲他會禮貌地回絕,沒想到什麼也沒說,好像本來就該自己做似的。
“你覺得呢?!?
聽不出來什麼意思,不過你也是人,總有機會讓你煩的。等到你覺得煩得時候,自己就可以拿休書了。那個一年之約太長了,自己已經決定把天美送回去了,去哪裡自己也想好了,到時候一走,就真的是天地悠悠任我闖了。相信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也會有全新的際遇,也希望自己不要再被男女之情纏上了。
也就說了這一句話,之後就是沉默了,然後就到了陸家了。不知道阿峰怎麼樣,秋菊低著頭挽著孟士豪的胳膊走了進去,鞠完躬剛想走就被拉住了。
“早上沒吃飯應該很餓吧,吃你自己吧。”孟士豪把一朵新鮮的白菊花送給了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