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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淳鈞劍石城大學的校園再一次沸騰起來，新一批要離開學校的梓梓學子或笑或哭鬧得不亦樂乎，這關口除了學生處的老師敢出來言語一二，便是校衛隊、學生會都保持了沉默。他們知道從此以後，很多人失去學生的身份和學校這個巨大的保護傘，要走進社會的大熔爐被鍛鍊去適應，去生，或者……去死。

楊小陽和五零二寢室的同學站在宿舍的陽臺上望著樓下，不少載歌載舞的學長們拿著酒瓶擁抱著歡笑，哭泣。今晚畢業生纔開完了告別晚會，他們需要發泄、需要傾訴、需要聆聽。

尖子酸溜溜的說道：“真是壯觀。三年後，我們就是他們。”

門富江接話道：“那時的競爭一定更激烈。”

連甘穆偉也沒打遊戲了，夥同大家湊熱鬧：“除了楊小陽，我們都危險。”

楊小陽沒說話，他只顧看著樓下的師兄師姐們。他們應該有秦妡、萬竇竇，還有喜歡娟娟的衛長汀吧。只不過，秦妡不會擔心就業的壓力，而衛長汀就很危險了。據梅俞梵說，他的工作找得辛苦連連碰壁。

楊小陽明白梅俞梵是想他幫一把忙，可他始終沒裝傻不應允。楊小陽不是沒有私心的傻子，更在無數報刊雜誌上看過恩將仇報的實例，有什麼仇恨大得過奪妻之恨？他不會自討苦吃，何況，才上路的公司需要維護一種嚴謹的用工制度。當然，後者的藉口不值得一擊，鍾康太太老同學的女兒不就是他放進去的嗎？可見，在就業的捷徑上男生比不了漂亮的女生。

並不在乎能不能在石城成功就業的衛長汀喝多了，他和班上的同學在小飯館裡鬧嚷嚷，失態的和談戀愛不久的女朋友大吵起來。同年級的女友個性也不柔和，加上她找到了工作而衛長汀沒有，情急之下狠狠挖苦了他。

衛長汀剩下的自尊不多了，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揮了手，落在女生臉上的一記響亮耳光打碎了最後一頓同學宴，也結束了衛長汀這場時間不長的愛情。

衛長汀在夜晚的校園裡漫無目跌跌撞撞的亂竄，他不知道希望在哪裡愛情又在哪裡。腳下的路四通八達，可他卻不知道明天離開學校後能順著什麼樣的路走到何方。他趴在花壇上吐得咿哩哇啦，掙扎著撥通了一個一直很想打但沒有勇氣撥打的電話號碼，“娟娟，娟娟，我想見見你，見你最後一面……”

接到衛長汀電話的娟娟不知所措，急忙找到在內衣店掙錢的梅俞梵。梅俞梵沒絲毫猶豫，立刻陪她找到花壇邊發呆的衛長汀。

見到還沒清醒的衛長汀梅俞梵吃了一驚，他的模樣狼狽不堪眼神渾濁，“衛大哥，你怎麼這樣子了？”梅俞梵連聲問道。

僵僵諤諤的衛長汀根本沒看見梅俞梵，而是直愣愣的盯著娟娟。娟娟被他惡狠狠的神情嚇得後退一步，躲到了梅俞梵身後。衛長汀突然變得激動，一把推開面前的梅俞梵，大著舌頭叫道：“做我的女朋友吧，娟娟，我愛你。”

娟娟不敢靠近亢奮的衛長汀，慌忙後退保持距離，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梅俞梵暗道不好，拉扯衛長汀不停的安慰他：“衛大哥，娟娟有男朋友了，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聽到梅俞梵的話，衛長汀更加暴躁，猛地把梅俞梵推跌在地上，藉著酒性大叫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知道好工作高工資。娟娟，我只愛你，你別拒絕我啊。”

伸手想拉起地上梅俞梵的娟娟來不及說話，失控的衛長汀趁機抱著了她，大驚的娟娟又氣又急，用力的掙扎。梅俞梵急速爬起來，要拉開耍橫的衛大哥。可酒醉的男人力量大得出奇，他不顧梅俞梵的勸告和娟娟的扭打，只顧伸出酒臭的嘴要親吻娟娟，嘟嘟囔囔的叫道：“楊小陽沒我好，他不會全心全意愛你的，我愛你。”

躲閃的娟娟不再考慮衛長汀的前途了，她尖聲叫了起來，遠處巡邏的校衛隊聽到花壇裡的動靜跑了過來。梅俞梵心中叫苦不迭，她不想娟娟受傷也不願意酒後失態的衛長汀因此背上嚴重的處分，特別是在畢業的前夜。

校衛隊的保安很快制服了發酒瘋的衛長汀，帶著三位男女生到了保衛處，梅俞梵知道此事不能再掩蓋了，只得通知了董炳金和楊小陽。

這個夜晚很是熱鬧，大叫前途無著落愛情無下落的畢業生焚燒了被子和書本，把燃燒的東西從宿舍樓上扔了下去。一人開頭衆人附和，心中有怨氣的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之徒紛紛效仿，一時之間數棟宿舍樓下火光大作，使得校衛隊、學生處乃至學生會的幹部無不焦頭爛額，疲於奔命。

看熱鬧的楊小陽還沒想明白大學生的發燒和高原暴亂瘋子們的行爲有何不同就接到梅俞梵的電話，剛開始他很生氣，換了誰也沒法原諒調戲自己女友的男人，但在跑向保衛處的途中逐漸穩定了情緒。想起正是沒有幫助衛長汀才導致他和女友產生糾紛，再想起以前還送過保險套，看得出這位師兄本性不錯，不是窮兇極惡之徒，他的行爲應該不是有意爲之，而是一時的失態。

在學生樓勸說同學的學生會會長董炳金無處分身，幸好和楊小陽很熟悉的趙老師在保衛處值班，得到楊小陽許可後把事情按了下去，苦口婆心的教育衛長汀。衛長汀逐漸清醒滿臉羞愧，根本不敢擡頭看楊小陽和娟娟。

楊小陽笑道：“沒什麼大不了的，男人都有一時糊塗的時候。”

梅俞梵很驚訝，她就怕楊小陽發飆。娟娟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陽陽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他的心胸寬廣得很。”

寬廣？這倒也未必！梅俞梵在心頭嘆口氣，本待還想走娟娟的路子再幫幫衛長汀，這下徹底無望了。

無臉見人的衛長汀掩面而去，找無人的角落痛苦去了。娟娟和梅俞梵都想和楊小陽說上幾句題外的體己話，但楊小陽需要謝謝www。qb5200。Com趙老師，便讓她們先行離開保衛處。

楊小陽回頭對趙老師笑道：“趙老師，您不是後勤服務公司的管事嗎？怎麼也來保衛處值班？”

趙老師聽得楊小陽打趣的話，哈哈笑道：“非常時期只要學校裡誰也跑不了，管什麼後勤不後勤的。”他低聲說道：“小陽，我正好有事情找你，咱們出去談話。”

趙老師提前交了班，也不管學校的宿舍樓亂成一片，和楊小陽上了他的車出了校門。趙老師開著車徑直到了“瀚海大廈”，停好車後帶頭進了底樓豪華高檔的“羅馬咖啡廳”。

楊小陽笑道：“只有咱們倆，不用到這種賣牌子的虛地方喝東西罷？”

並肩走路的趙老師顯得無所謂：“你也是堂堂的董事長了，今天談的事情是公家的事情，須得配上咱們的身份。”他扭頭擠擠眼睛，“你說是不是這道理？楊董？”

楊小陽苦笑道：“我怎麼沒秘密了？”

趙老師找座位坐下，樂呵呵的說道：“老高的信息靈通，你瞞不住他。”

趙老師嘴裡的老高便是商業銀行的高行長，他一向和楊小陽關係不錯，對楊小陽更是時刻留心著。楊小陽咧嘴又是苦笑：“兩位大哥的關心，唉，俺心裡惶恐。”

趙老師哈哈大笑也不多說話，點了數額不菲的兩杯咖啡後方才正色說道：“後勤公司要買一塊地蓋教職工宿舍樓，你有沒有意思參加進來？”

楊小陽哪能放過大好的機會，立即說道：“這是好事，您請詳細說說。”

趙老師點點頭：“大學裡是沒有地兒蓋樓的了，要是在外購買商業樓房花費又太昂貴，我們合計了一下不如自己買地自己蓋房。”

楊小陽的心眼細，聽出趙老師已經算進得學校有決策權的高層，笑盈盈的表示心領神會。趙老師又說道：“買地建房的費用學校出百分之四十，要房的老師出百分之六十，但有一條，要全產權要速度。”

楊小陽若有所思，明白這個速度裡就有大量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信息。他沒追問其中的道理，而是問道：“樓要在什麼位置？”

喝咖啡的趙老師笑道：“二環以內就行。”

“價格？”

趙老師浮起神秘的笑容：“有學校的百分之四十做後盾，價格嘛……呵呵呵呵。”

楊小陽暗怪自己老糊塗了，輕敲額頭認錯。趙老師沒在意楊小陽的動作，正色說道：“唯一的難處是對方要預支購地建樓的款項。”

楊小陽這下愕然了，回神後斷然搖頭：“難辦了。”

趙老師沒和楊小陽打官腔，直接拋出了底牌：“學校能先期支付那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六十交房時付清。”

楊小陽翻了白眼，抱怨道：“我的好老師，您說話不要吞吞吐吐嚇人行不？有這一條萬事OK。”

趙老師得意洋洋的笑道：“怎麼樣？好買賣吧？”他舉起兩根指頭，“起碼要二百套，越大越好。”

楊小陽皺了眉點頭說道：“有這消息的房地產公司肯定不少了，想做這生意的也肯定不少。”

趙老師說道：“這是當然，不過下午的校務會才定下來，你想做就得抓緊。”

楊小陽託著腮幫子考慮著，趙老師則轉了身子聽咖啡廳裡的音樂，並不打攪楊小陽的思路。

楊小陽打電話給劉高，問了問石城市裡是否有掛牌出售的空地，劉高老老實實的答道：“不可能。”

媽的，這生意難做了。楊小陽掛了電話。趙老師轉頭看著他，說道：“我沒做過生意但也知道人多地少，你走正規路徑是走不通的。”

楊小陽垂下眼簾興趣索然的嘆道：“成然故喜敗也無憂，反正是你趙大哥賞臉落下的肥肉。”

“哈哈，有這樣的心態，不錯。”趙老師稱讚道。他之所以泄露這個項目也是基於此，楊小陽能做成他當然有大把的好處，不成的話也算得給了人情。

兩個人暫時放下土地房子的煩心事，喝著咖啡聊天，說了些學校的動態，楊小陽無意的東張西望，一眼看見就在這裡和盧吉一起時曾經照面的“金鷹公司”的那位女士。趙老師也看見距離不遠處那一桌談話的人，微微詫異的叫道：“是他？”

“您認識？”楊小陽問道。

趙老師介紹道：“別小看了他，市國資局副局長呢。”

楊小陽一時楞住了，她不是金鷹公司石城分公司的經理麼？還算楊小陽沒太過於老糊塗，很快明白趙老師所指的是和女士同桌的男人。趙老師又說道：“他也是石城大學的校友，要不要過去打招呼？”

楊小陽立馬同意。趙老師便帶了他走過去，還沒到女士和副局長面前，圓臉高額頭的副局長已經認出了趙老師，提前站起來笑道：“老趙，你又頑皮了。”

楊小陽和女士馬上聽出兩人關係不錯，相互朝對方微笑。女士第二眼見到楊小陽面露細微的驚訝，想來覺得此人面熟。楊小陽有些羞澀，上次戲弄人家後金鷹還專門打電話請他去面試來著，只不過楊小陽婉言謝絕了。

趙老師和副局長握手言歡，相互介紹各自的朋友。姓姬的副局長聽到楊小陽的名字反應特別強烈，拉著他的手笑道：“你就是楊小陽？久仰久仰，果然年輕有爲。”

不止趙老師和“金鷹公司”的女士，連楊小陽也是驚訝，姬副局長拉著他的手說道：“我也是聽另一位朋友談起這位小朋友。”

他扭頭又對楊小陽笑道：“鍾康和我是好朋友。”

楊小陽頓時醒悟，很聰明的沒以官職稱呼姬副局長，而是直截了當的叫了一聲師兄。“金鷹”的中年女士富有深意的說道：“楊先生深藏不露，果然稱得上姬局長說的年輕有爲。”

“慚愧慚愧。”楊小陽打個哈哈。

趙老師和姬局長不明他們之間的糾紛，乾脆把兩桌並在一起，招呼閒聊幾句後更加說明了大家的身份，原來姬局長和趙老師以及高行長都是同年級的同學。而得知楊小陽居然是“居樂佳”董事長，中年女士大驚之後不免大怒，以爲他的所作所爲是存心玩弄自己，而且居心叵測！無從解釋的楊小陽只好默默無語，心想與“金鷹”合作燈具市場的可能性不大了。

姬局長對楊小陽很是在意，口口聲聲叫著師弟學弟，使得深明此人脾氣的趙老師大爲不解。

姬局長也不說破此中原因，等到大家要散了後拍拍楊小陽的肩：“咱們師兄弟見面的時候要多了。”

同樣疑惑的楊小陽等到第二天才理解了姬副局長的話意，他按照鍾康的電話來到“明月酒樓”的雅間，推門進去見到桌旁做著的熟悉面孔，驚訝的叫道：“姬局長，姬師兄？”

按照有關規定，市國資局的職能是貫徹執行國家有關國有資產管理的方針政策和法律、法規，擬定全市國有資產管理的有關政策、規範性文件草案和改革方案；執行市國有資產管理委員會的各項決議、決定，組織實施國有產權界定與登記、轉讓、授權經營、資產評估等工作；審覈國有資產授權經營方案，監管資本運營機構，考覈國有資產運營和保值增值狀況；管理國有股股權，收繳國有資產收益，組織編制國有資產經營預算；會同有關部門監管產權交易市場，指定公物拍賣機構，查處國有資產流失案件。其中，最有價值的，是最後三條。

身爲國資局副局長和資產與股權管理科科長的姬蘇榮和鍾康聯繫的密切是鍾康當上石城鋼廠董事長兼總經理之後，不管是鋼廠資產的監督和正在進行的重組都離不開兩人的配合，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其他的來往。

鍾康關上門走回了飯桌前，他指了指房間的其他兩人說道：“咱們三人不是外人，這件事保密性不用說，風險與機會共存嘛。”

還不明白髮生何事的楊小陽看看鐘康再看看姬蘇榮，賠笑道：“二位哥哥，好歹讓小弟撥開雲霧見青山先？”

姬蘇榮大笑道：“會的會的。”他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疊紙張放在桌上，“長話短說，‘博天’要在股市掀風Lang很讓人擔憂，秦尊和何家聯手無視國家法紀恣意妄爲，我們不能放任不管。”

“那是那是。”點頭哈腰的楊小陽萬分迷惑，好大的大道理！他們關你國資局屁事？

鍾康見楊小陽更爲迷糊心中好笑，半真半假的解釋道：“商業上的行爲在商場上解決，姬局長和他的朋友們要加入這場遊戲，大家一起玩。”

楊小陽“哦”了一聲，看著姬蘇榮還是不說話。姬蘇榮嘿嘿笑道：“我姐姐是常副市長的老婆，咱們師兄弟早該認識了。”

楊小陽方纔恍然大悟，在“居樂佳”未轉手給“星福康集團”之前，常副市長的太太赫然是股東之一！也就是說，出賣居樂佳之後套現的兩千八百萬裡，姬大姐是分到了一筆的。

“早該拜訪師兄了。”楊小陽喜不勝收的和姬蘇榮大套近乎，“兩位哥哥瞞得小弟好苦。”

鍾康又氣又笑：“別啊，你小子打什麼主意呢？”

姬蘇榮也笑道：“這頓我請了。”他正對楊小陽說道：“我們不管黃達卞要做什麼，你就是我們和他的直接聯絡人。”

他陰陰笑道：“我們只要一個結果，‘博天’必須大敗，敗得僅剩一個名號！”

好像事情不好玩了，楊小陽看著姬蘇榮面露的陰森打了一個冷戰，他好像要在一個泥沼裡陷得深了，深到不知前途。

不便和楊小陽細談的姬蘇榮出了包間上廁所，房間裡只有鍾康和楊小陽後鍾康說道：“有人看上何家和秦尊的產業。”

楊小陽又一次大悟，鍾康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搞大了，實話說吧，這人不止一個，他們的能耐和實力更是你我絕對不能抵抗的。”

頻頻搖頭的鐘康說道：“別想靠戴中天，他上不得這個檯面。”

靠，我玩火了，楊小陽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鍾康的前任老牟，覺得渾身發冷。

姬蘇榮返回時楊小陽已經強行恢復了平靜，代表一幫勢力出面的姬副局長很乾脆的把一個帳號給了他，說道：“裡面有三千萬，只要提前十二小時通知，我們能再打入五千萬以下的現金。”

他又把一包資料塞給楊小陽：“黃達卞的材料都在上面，你要看緊了他。”

心亂如麻的楊小陽傻乎乎的問道：“幹嘛對咱這麼樣的信任？”

姬蘇榮笑道：“‘居樂佳’值八千萬，有它在當然信任你。”

楊小陽纔不會相信光是“居樂佳”能換來無條件的好處，他瞧到鍾康眼中的憐憫與擔憂，腦海裡轟然一聲巨響。他和鍾康都一樣，是顧忌家人的孝子賢夫，有殺手鐗的對方應該最喜歡這種有家有小，事業有成的人了。

我靠，要不是想當玉皇大帝，孫猴子會逃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都是惹得禍！——

淳鈞劍：《淮南子》：“山崩而落洛之水涸，歐治子而淳鈞劍之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