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出事的“石城大學”終於更換了領導層,除了資深的校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維持原位,大批的校級幹部或掉或降,宛如秋風掃落葉紛紛落馬,就連一心扶正的副校長也黯然中彈,調到一所專科學院去了。勉強保住寶座的校長知道仕途快到盡頭,便提拔了一批年富力強的新人換取他們的感恩,其中包括教務處的趙老師,他被任命爲校後勤服務公司副總經理,大學南門外的一排商鋪就是石城大學後勤服務總公司的產業。
在楊小陽的介紹下,蘇淺柔沒費太大的力氣得到了一間店鋪的租賃權。三十二平方的鋪子位置不錯,直接租下的價格也便宜。不過即便這樣,蘇淺柔和梅俞梵仍然沒錢支付一年一付的房租。梅俞梵倒也罷了,孤兒一般的女生靠家教之類的勤工儉學養活自己,還能存下二千多塊已經是奇蹟,蘇淺柔卻是看上去不爭氣,漂泊許久兩手空空,殊爲不值。說起這樣的事,楊小陽忍不住朝蔡華髮火,柔姐姐來石城許多天了,不見張維翰打一個電話,做丈夫的做到這份地步……
“哼,活該他癱瘓!柔姐除了幾件衣服還得到什麼?”楊小陽罵道,“過兩天就要柔姐離婚去。”
“唉~~~”蔡華唉聲嘆氣,“他的難處你也體貼一二吧,他和蘇淺柔是不善理財的人,他媽媽和姐姐到江城後自然接管了財政大權,沒辦法和自家的人較勁。”
楊小陽沉吟了一會,說道:“他沒想過以後?”
蔡華斜著頭看看楊小陽:“一個從身體到靈魂都殘疾的人還能想什麼?”
楊小陽強詞奪理:“反正柔姐不能毀在他手裡。”
蔡華說道:“他們的事情以後再說,腦袋如今恨死你了。”
楊小陽陰陰笑道:“誰讓他背後算計我!”
蔡華勸道:“冤家易解不宜結,我們終究是在石城。”
楊小陽不在意的說道:“你的好意我知道,戴中天我沒想過得罪狠了,不反擊一下反到會讓人輕視。”
蔡華愕然,想不到楊小陽深算到這一步,不由問道:“是你自己的注意?”
楊小陽老老實實交代道:“吳爽告訴我人光有傲骨不成,還要懂得借勢傷人。”
蔡華呵呵低笑:“還好你是受了點撥,不然的話,我會害怕的。”
楊小陽做個兇橫的鬼臉,問道:“我很嚇人嗎?”
秋天的風在品香湖的湖面上吹皺了一池的漣漪,不知道是誰給大學女生樓前的這潭碧水取了如此香豔的名字,似乎進進出出校園的女生們都要把青春的豔麗融進水中。風和日麗的時候,湖邊的一排石凳在總是坐滿竊竊私語的情侶,搞得約楊小陽談話的梅俞梵很是忿忿不平,只好拉著楊小陽朝遠處走去。
跟在女生身後的楊小陽打了一個哈欠,有氣沒力的小聲說道:“要錢你就直說。”
梅俞梵倏的回頭虎視眈眈瞪著他,楊小陽後退一步警惕的說道:“你要幹嘛?”
梅俞梵沒來由的笑了,靠近楊小陽膩聲膩氣的說道:“你好聰明哦,可是娟娟已經答應借給我錢了。”
楊小陽很是愁苦,娟娟借出的錢還不是自己的。他強顏歡笑道:“我不明白你爲什麼不在辦事處上班,開店不是那麼容易的。”
梅俞梵踢了踢腳下的一顆小石子,看著它“骨碌碌”滾進草叢中:“我不適合在公司,另外,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一直有個願望,開一家屬於自己的服裝店嗎?”
楊小陽點了點頭,突然想到娟娟笑談過梅俞梵的一個怪癖:喜歡穿好看的衣服。以前寢室女生的衣服她經常變了法子借來穿,因爲有些女孩子不喜歡別人穿自己的東西還鬧了不少的肚皮官司,幸好娟娟手頭逐漸寬裕,也就時不時買了衣服讓梅俞梵過癮。
梅俞梵看出楊小陽所想,咧嘴自嘲的說道:“不錯,我是一個說不出口的怪毛病,也許是小時候從來沒穿過好衣服吧。”
楊小陽聽見女生言語中的酸苦不敢再嘲笑她,安慰道:“行啊,以後你和柔姐好生當老闆。”他的眼珠轉了轉,奸笑道:“真的要開一家內衣店?”
梅俞梵低頭避開湖邊的垂柳:“沒最後打定注意呢,不過柔姐姐說內衣店她很熟悉。”
很熟悉?楊小陽啞然失笑,大姐,江城的內衣店好像是俺打點的!
“我看好你們,兩位女強人。”楊小陽很莊嚴的宣佈道,心頭哀嘆了一聲:娟娟啊,我的錢十拿九穩要打水漂。
楊小陽不是富人,“恆東辦事處”開的工資和“華城”贊助的生活費被娟娟大方借出三萬後頓時後退到原始社會。娟娟也知道自己的大方使得楊小陽的財富之河幾近乾枯,約會時察言觀色了一番,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們節約一點點也就行了。”
楊小陽不是小氣的人,何況幫助柔姐不要說三萬便是要他淪落風塵賣肉也是可以的。他故意鐵青了臉要娟娟交出信用卡的副卡,女孩兒不敢猶豫,掏出卡怯生生的說道:“透支了八千……”
楊小陽差點以頭蹌地,透支的利息是很恐怖的,大姐!他嘆口氣:“只怕成村老總也知道我有一位花錢如流水的女人,害怕我挪用公款所以派了人監督吧。”
娟娟更是羞愧,但不服氣的辯解道:“我很節省的!”
楊小陽笑嘻嘻的摟著女孩的腰:“沒什麼啦,你是好心的小丫頭。”
娟娟靠在楊小陽的肩頭低聲說道:“好心的人通常沒好下場,我不要好心。”
楊小陽呵呵發笑,問道:“你們女人的友誼真是奇怪,爲什麼和梅俞梵好成這樣?”
娟娟直立了腰一本正經的說道:“像你這樣每時每刻算計女人的男人不會明白我們之間的純真感情!”
切,楊小陽不屑一顧,他越發認爲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不會有絕對的友誼。娟娟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別不信,梅子是最好的姐妹。”
又到晚上,吃過晚飯後三三兩兩的學生朝教學樓走去上晚自習。楊小陽看了一眼貼在門後的六一八寢室執勤表叫道:“夏滄海,今天輪到你打開水,快去。”
躺在牀上看小說的夏滄海頓時唉呦唉呦叫起來,說他受的傷沒好應該免於執勤。楊小陽輕蔑的說道:“上學多久你受傷幾次,是我們公認的蟑螂命不死身,乖乖的打水去吧。”
寢室裡一片贊同之聲,哭哭啼啼的夏滄海見衆志成城只好不甘心的趴起來拎了兩個八磅水瓶出門,楊小陽賊賊的拿了剩下的一個跟在他的身後。夏滄海大喜:“好人,好舍長,你果然心疼俺。”
“拉到吧。”楊小陽把水瓶掛在他的皮帶上,“我晚上有約會,誰會幫你做苦力?”
楊小陽在夏滄海咬牙切齒的叫喊聲中擺擺手遠去了,今晚戴中天約了他擺酒談心,本來楊小陽是不想給戴老闆面子,但當中間人的是蔡華,他只好按時赴約。
石城的“粵華酒樓”外車水馬龍,一輛輛高檔轎車往來穿梭。楊小陽走出出租車不由嘆口氣,他以前也是有車的人啊,可惜爲了拉近和鍾康的關係忍痛割愛,搞得現在十分的不方便。楊小陽走進金碧輝煌的酒樓,穿旗袍的迎賓小姐一臉笑容迎上來,楊小陽簡單的說了兩個字:“和字。”迎賓小姐急忙帶了他上電梯,去戴中天包下的“和”字號雅間。
“和”字號雅間門外,迎賓小姐搶先開了門,微微彎腰請楊小陽進去。楊小陽收回盯著看人家雪白大腿的目光,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跨進了裝潢華麗的房間。包間裡已經坐了三個人正在講話,看見楊小陽進來皆站了起來。楊小陽看見其中一人臉色大變,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大叫一聲:“金枝!”
衣著大紅色中式套裝的金枝含笑不語,蕾絲花邊的衣領露出崇山峻嶺的一小截雪白肌膚,在印有隱約花紋的織錦綢緞後不住的波Lang起伏,看得出她也很激動。
金枝左手邊的戴中天哈哈一笑:“楊兄弟,金姐給你的驚喜是今晚第一道菜,味道不錯吧。”
風情萬種的金枝抿嘴微笑,大大方方走到楊小陽身邊挽了他的胳膊笑道:“我回來沒告訴你,別生氣哦。”
楊小陽在金枝臉蛋上猛猛的親了一下,很男人的說道:“見到你真好。”
戴中天見到兩個人不顧場合公開打情罵俏,方纔相信金枝全身心愛上了楊小陽。對看好戲的蔡華苦笑著說:“我們倆被人爲的忽視了,可憐啊。”
楊小陽呵呵笑答道:“戴老闆,我們是久別勝新婚,請勿見笑。”
金枝緊挨楊小陽坐到椅子上,突然狠瞪了戴中天一眼,戴中天冒了一身冷汗,想起是他玩了花招騙金枝回國。戴中天慌忙舉起酒杯:“來,來,來,我敬二位一杯,以前有不當之處希望一笑了之。”
金枝慢慢舉起酒杯,笑吟吟的說道:“腦袋弟弟,你變得文雅了,難得啊。”
楊小陽心想和戴中天沒有過不去的深仇大恨,況且看在金枝的面子也要意思一二。他隨著金枝和戴中天輕碰酒杯,算是從此化干戈爲玉帛。
喝了酒後,楊小陽問金枝:“點點還在瑞典?”
金枝“嗯”了一聲:“我有要緊事必須回來,過兩天就回去,那邊一切安頓好的,不會耽誤點點的治療。”
楊小陽善解人意的說道:“你辦事沒有讓人不放心的,我纔不擔心。”
金枝見到楊小陽不加掩飾的親密眉開眼笑,嬌嗔道:“油嘴滑舌了許多,爲什麼教會你甜言蜜語的?”
戴中天見楊小陽嘿嘿乾笑咳嗽了一聲幫他解圍,笑道:“今夜纔開始,兩位還有大把的時間,填飽肚子纔有體力。”
金枝的長長玉指輕敲餐桌:“喲,你倒敢打趣我?也罷,今天我陪戴老闆好好喝上一回。”
戴中天臉色大變,裝著沒聽到金枝的話按了呼喚鈴,吩咐等候多時的服務生上菜。
楊小陽湊在金枝耳邊問道:“他很怕你?”
金枝低笑道:“除了你,一般的男人誰不怕我?”
也許戴中天化解和楊小陽的分歧心情很好,接嘴說道:“嶽老頭只怕不是吧。”
金枝笑容頓斂,盯著矮個子的男人冷笑道:“你真的長大了。”
楊小陽和蔡華搞不清他們交談的東西,不解的看著兩人。戴中天避開金枝的視線,小聲嘀咕:“金姐的心意我很明白,楊兄弟遲早要知曉我們的生意,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金枝的臉色更是難看,“啪”的放下筷子:“戴中天,我的事情輪不到你操心!”
楊小陽見情勢大變,兩個**有一言不和要翻臉的可能,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問道:“二位能否說我聽得懂的話?”
戴中天沒回答楊小陽的提問,一臉誠懇的對金枝勸道:“楊兄弟是人中英傑,他加入對大家都有好處。”
金枝一手按在楊小陽的膝蓋上另一隻手拿起桌上的小酒杯砸向戴中天,戴中天不動不閃用額頭生生接了一記砸,若無其事的對楊小陽笑道:“來,我們吃菜。”
楊小陽暗贊戴中天皮粗肉糙,捱了酒杯居然不見紅不流血,扭頭看金枝見她滿臉堆笑,彷彿剛纔的一幕只是楊小陽眼花。金枝夾了菜放楊小陽碗裡柔聲說道:“別理腦袋這瘋子,我們吃我們的。”
楊小陽和蔡華對視一眼,也裝著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下午抵達石城的金枝一路轉機沒有倒過時差,在“粵華酒樓”喝了三杯酒便覺得暈暈沉沉,她靠在楊小陽身旁摸了摸臉,對戴中天說道:“好像我的確懶惰了,也許你的話有道理。”
和楊小陽蔡華頻頻乾杯的戴中天聞言大喜,但金枝隨即說道:“我自有道理,這件事不準你插手。”
戴中天嘿嘿一笑,又和楊小陽幹了一杯:“楊兄弟,金姐對你那是好的沒話說,你若是有一點點良心切不可辜負了她。”
大有江湖經驗的楊小陽把金枝他們的神秘對話當成一陣風置之不理,笑道:“做人的道理我懂,謝謝戴大哥的苦口良言。”
戴中天聽出楊小陽的一絲不快又是哈哈大笑。金枝微微嘆氣:“腦袋,好好的氣氛被你全攪和了,你真是二百五。”
戴中天在金枝面前彷彿逆來順受已是習慣,不動氣不發火還極爲受用,他笑道:“我本來就是二百五。”
低頭吃菜的蔡華心中疑雲大起,料不到熟悉的金枝和熟悉的戴中天交道如此之深,更令他驚異的是以前全然不知二人認識,他們的葫蘆裡藏了何種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