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沁婉不由呆呆的愣在那裡,剛纔他的目光,那麼的厭惡與不屑,真是諷刺。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從他眼中,看到這樣的眼神,現在就是連看她一眼,都嫌惡麼?
冷唯墨沒走幾步,便看到夏微瀾失魂落魄的走了過來。
見秋兒緊隨其後,臉色也不太好,冷唯墨目光不由一沉,腳步稍稍一頓,心中有些擔心,快步走了過去,柔聲問道:“怎麼了?”
夏微瀾對他勉強一笑,那笑容,帶著慘淡悽楚之色,道:“沒事,可能有些累了?!?
冷唯墨淡掃秋兒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面色變得一柔,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夏微瀾心中一暖,緩緩伸過手回握,仰頭,對他淡淡笑道:“對了,我給你求了道平安符。”
說完,低頭從袖中將符拿了出來,不經意餘光一掃。
見他身後不遠,站著一個面容悽楚的年長女子,正癡癡的望著這邊,她身上穿著雪白的柔紗衣,柔順的髮絲散落在兩肩,只在發間簪著一根樣式別緻的玉釵。
女子生了一雙極美的眼眸,黑白分明,如同一汪秋水,含情脈脈,波光瀲灩。
她眸中藏著深刻的苦痛與悽愴,極力壓抑著心中的酸楚。
雖然年紀可能有些大了,但是,那女子天生有股楚楚動人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疼寵憐惜,旁邊經過的一些王孫公子,皆是看得一幅癡呆的模樣。
夏微瀾微微愕然,終是忍不住問道:“那個女子,你認識嗎?”
冷唯墨聞言一愣,面容像是晦澀的陰天,沉重森然,他沒有伸手去接平安符,只是用餘光掃了女子一眼,並未言語。
夏微瀾心底隱隱滑過一絲不安,愈來愈明顯,是什麼讓她不安呢?
她不清楚,只是覺得內心很不好受。
冷唯墨摸了摸她的臉頰,安撫一笑,接過她手中的平安符。
隨後,緊緊握住她的手,沉啞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異樣,輕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早些回府吧?!?
夏微瀾點了點頭,任他牽著自己的手,緩步與他一同離開。
當他們經過白衣女子身旁時,她忽然開口道:“小墨,我是真的有苦衷的……”
她的話,顯然是對冷唯墨說的,因爲她纖纖素手,已經拽住了冷唯墨的袖子,拽得那樣緊,婉轉輕柔的聲音裡,飽含著一絲深沉的落寞。
那雙秋水般的雙眸,帶著盈盈水霧,悽迷而哀怨,就那樣微仰著頭,一瞬不瞬的望著冷唯墨。
那樣的眸光,縱然是鐵石心腸,怕是也要被融化了。
可正是這樣的目光,卻像一根毒針,緩緩地刺入夏微瀾的心頭,讓她的心無端的刺痛起來,從重重跡象來看,這名女子,與冷唯墨的關係匪淺。
她疑惑地看向冷唯墨,見他身子微微一僵,臉上神色陡然一沉,冷冷的甩了甩袖子,拂去白衣女子的素手,眉心緊蹙,冷聲道:“姑娘若是再糾纏不清,休怪本王不客氣?!?
藍沁婉渾身一怔,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手指顫抖的鬆開,那衣袖,毫不留戀的,從她指縫中溜走,而她的心底最重要的東西,也好似被狠狠的抽走。
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
這時,夏微瀾的面色沉凝,眸中閃動著不安的光芒,鼻尖微微有些酸澀,手緩緩從冷唯墨的手中掙脫開來。
冷唯墨微微皺眉,反手用力一握,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握得緊緊的,不容許她掙脫。
藍沁婉渾身僵硬的立在那裡,素白的羅裙的輕飛,竟有種說不出的悽美,梨花帶雨的模樣,十分楚楚可憐,令人心生不忍。
她怔怔的看著兩人暗洶的情愫,一言不發。
女子的神色變得慘淡蒼白,臉上潸然落下的淚水,隨風而逝……
可是,她的淚水,卻在在無形中,撼動了眼前,這個冷硬男人的心,夏微瀾明顯感覺到,冷唯墨的手輕輕一顫,抓得她愈發緊了,瞬間傳來一種被鉗住的緊窒。
夏微瀾秀眉微顰,緊抿著紅脣,望著他俊美的側臉,一言不發,她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心亂如麻,心底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厲的呼喝,“她在這!”
一羣訓練有素的黑衣人,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快步上前,一把擒住藍沁婉,粗魯的扭住她的胳膊,手臂被扭的幾乎斷裂。
她痛得眉頭緊皺,身子不受控制的被往後拽,她害怕的掙扎反抗起來。
藍沁婉瞳孔收縮,神情變得驚恐萬分,驚慌失措的叫道:“不要,我不要回去……”
魁梧男子不悅的皺眉,抓住藍沁婉的頭髮,狠狠得往回拽,她痛得驚呼一聲。
突然,那男子擡手,啪的一聲,用力打向她的臉,白皙的臉龐,頓時浮現出紅腫的指痕。
藍沁婉雙目憤恨的望著男子,死死的咬住脣,壓抑著嗚咽的聲音。
冷唯墨看著那名男子,面色不由一沉,眸中迸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冷聲道:“住手!”
夏微瀾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冷唯墨鬆開了她的手,人就已經飛了過去。
黑色衣袖隨風鼓動,也不見他如何出招,只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那男子的手就已被折斷。
其他的黑衣人見狀,齊齊拔出腰中的長劍,直逼冷唯墨的面門,眸中閃動著濃重殺氣,厲聲喝道:“好大的膽子,玄冰宮的事,也敢插手?!?
冷唯墨有一瞬的凝滯,隨即,濃眉緊蹙,面容陰沉如暴雨前的天空,眸中的殺氣像是困獸出籠一般,肅殺的聲音像冰針一樣寒蟄萬分,“你們都該死!”
衆人口中迸出一道陰蟄的指令,“阻擋者,殺無赦!”
夾擊過來的黑衣人動作迅猛,眼中皆迸射出濃濃的殺意,惡戰,一觸即發。
冷唯墨目光冷凝,面容沉寂,一邊攬著藍沁婉,一邊躲避黑衣人的攻擊,驀地回頭,厲聲叫道:“秋兒,帶王妃速速離開。”
聞言,夏微瀾眉頭微顰,擔憂的望著冷唯墨,急聲道:“秋兒,我們快去通知無影,他們是玄冰宮的殺手,王爺一人難以阻擋……”
秋兒心憂的看著夏微瀾,慎重的點了點頭。
夏微瀾擔憂的看著冷唯墨穿梭在一衆刀光劍影中,恨自己不會武功,不能上前幫忙,雖然心中很是著急,可是她知道,要是自己遇到危險,讓他分神,那後果會更爲嚴重。
隨即咬咬牙,跟著秋兒迅速向外快步跑去。
可是,幾名黑衣人放棄攻擊冷唯墨,轉而將目標,放到了夏微瀾的身上。
冷唯墨心中一慌,迅速的向夏微瀾的方向飛身而去,見她情況危機,一分神,背身露出一個致命的破綻。
藍沁婉眼看著那劍向他刺來,他已經來不及躲開,心中一震,大叫道:“小墨,小心!”
她擋了上去,悶哼一聲,腰側中了一劍,白衣的紗裙,頓時變得一片血紅。
冷唯墨驀地回身,環著藍沁婉的手,感受到暖熱的液體,汩汩而出,伸手一看,已是一片鮮血淋淋。
而夏微瀾震驚得無以爲復,緊捂著脣顫抖不已。
那一劍,她相信,以冷唯墨的武功,是絕對可以閃過的,可是那名女子,卻用身體替他擋劍,是何等的用情至深?
這一刻,無論怎麼看,在感情這方面,她輸給了一個陌生人。
冷唯墨驀然轉頭,看著那名黑衣人,俊美的臉上,一片冰寒冷漠。
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眸深處,卻沒有一絲溫度,黑髮飄蕩,身上散發的森冷寒氣,比渾身浴血的殺手還要冷冽,像是來自地獄的的修羅閻王。
黑衣人沒想到會刺中藍沁婉,一時間慌了神,上面交代不可傷她性命。
然而,這個男子陰鷙的眼神,看得他毛骨悚然,可笑,身爲殺手的自己,居然會害怕殺氣?
手中的劍柄攥緊,飛迅的刺了過去。
冷唯墨緊瞇著眸子,面無表情的將長劍揮了過去,只見一道寒光掠過,一顆頭顱滾落在地,那名被切斷的脖頸的黑衣人,血液如泉水般噴射而去,直挺挺的身子,仰面倒在地上。
衆人一陣驚駭,他們還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那人便已氣絕身亡。
冷唯墨感覺到身側的人兒,呼吸越來越淺,目光不由一怔,緊緊的環住她的腰,眸中浮現一絲驚恐不安,急切的喊道:“藍沁婉,藍沁婉……”
藍沁婉虛弱一笑,鬆了口氣的說道;“小墨,你沒事就好……”
她壓抑著痛苦的呻/吟,象針一樣扎著他的心,冷唯墨黑眸陡然幽暗深沉,低沉的嗓音中,透著焦慮與沉重,“別說話?!?
藍沁婉本想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可最後,只能勉強扯了扯脣角,她感覺身上的氣力在消失,緩緩鬆開揪著他衣襟的手指,頭突然一失重,人不支的昏了過去。
冷唯墨瞳孔驀然一縮,低聲喊道:“藍沁婉……”
夏微瀾一邊跟著秋兒逃跑,一邊忍不住注意著冷唯墨的情況,當她看到十多個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齊齊攻向他時,目光不由瞪大,驚駭的叫道:“亦寒,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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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唯墨聽到聲音,凌厲的黑眸微瞇,驀地,手中的利劍,擋住了齊齊砍來的劍刃,他稍稍轉動劍柄,一陣陣金屬摩擦的聲響,只覺火光飛濺,劍刃反射的寒光四散。
瞬間的功夫,就已突破了重圍,銳利的劍尖,倏地衆人的胸膛上橫掃,中劍的幾人,胸口飈出一串鮮血,飛墜落下。
這些人的武功,雖遠不及冷唯墨高超,但玄冰宮畢竟是天下第一魔教,宮中成員皆江湖中的小有名氣的人物,身手定然不弱,一下子來了三、四十幾個。
而他手上,還抱著一個傷患,寡不敵衆,應付起來,十分棘手。
這時,秋兒也被幾名高手圍困,漸漸招架不住,肩膀上被劃了一劍,頓時,血如泉涌。
夏微瀾心驚的看著秋兒,心中很是慌亂不已。
而冷唯墨一邊應敵,一邊護著藍沁婉,看著愈來愈多的人聚集過來,面上露出沉凝之色,這場打鬥,最好是速戰速決,不然,待他的體力消耗殆盡,只有死路一條。
就在這緊要關頭,無影等人從寺外趕了過來,見冷唯墨正與一名像首領的人對決。
那人一身黑衣飄揚,面容森冷,手中一把利劍,出手不留餘招,有如毒舌吐芯,隨時可猛噬對手一口,每招都是取人性命的殺招。
冷唯墨目光一冷,劍在他手中彷彿活著一般,他出招極快,每一招每一式,都讓黑衣人招架不住,劍氣如游龍一般,變幻莫測。
那名首領看出他對身側女子的重視,於是,他連連出招,招招襲向他身側的女子。
冷唯墨不由大怒,臉色更是難看之極,握著劍柄的手緊攥,焦急的心情被憤怒所取代,他迅猛的發出下一輪攻勢,劍尖從對方的勃頸處擦過,險象環生。
無影手一個示意,身後的侍衛立即上前迎敵,他來到冷唯墨身邊,沉聲道:“王爺,請您帶王妃先行離開,這裡,就交給屬下來處理?!?
冷唯墨眉頭微蹙,冷聲提醒道:“不要輕敵,他們的的身手不弱?!?
無影沉重的點點頭,而冷唯墨的手中的劍快如閃電,動作更爲迅速,攻勢更爲猛烈,肆意的廝殺,溫熱的鮮血,噴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玄冰宮等人的武功不弱,但是,王府的侍衛人數衆多,糾纏起來,即使是殺了幾個,可是,剩下的,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
冷唯墨的劍刃,染上了腥紅的鮮血,而雙方膠著的狀況,一直僵持不下,突然,那名領頭的男子冷聲道:“晉王,爲何要插手我玄冰宮的事?”
當無影帶著衆名侍衛趕來時,左洌就已經知道,與自己對招的男人,正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景陵國的晉王,只是,他手中的女人,卻是左護法命她們捉拿的重要人物。
冷唯墨面色沉凝,冷哼一聲,嗤笑道:“本王要做什麼事,何需你來過問?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還敢上來送死,哼!膽子不小!”
左洌目光一沉,沉聲道:“我玄冰宮無意與你爲敵,只要你放下懷中的女子,左某答應,絕不再傷王爺的家衛分毫……”
冷唯墨額際的青筋突起,牙關緊咬,這個模樣,顯然心口囤積的怒氣,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冷聲道:“可笑之極,她與你們玄冰宮有何關係?”
左洌面色一滯,眸中迸出一抹怒意,冷冷道:“她是我玄冰宮左護法的女人,今日你公然搶人,你可知道後果?”
冷唯墨目光一沉,眸光中閃過幾縷複雜,譏笑道:“那又如何?本王想救她,無論你們是誰,敢阻撓本王,下場就只有死?!?
左洌勃然大怒,咬牙陰沉道:“你太囂張了!”
冷唯墨冷冷一笑,深幽的眸子緊瞇,銳利的眸光閃動,沉聲道:“回去告訴你們左護法,她的女人不願回去,不想本王剷平玄冰宮,就在此收手?!?
他不知道,這十年來,她到底經歷過什麼,可是,當她眼中露出驚恐的神情。
他實在不忍心見她如此,他已經分不清,這顆焦慮不安的心,究竟是因爲同情,還是因爲小時候的依戀……
左??粗鴮m中弟子死傷過半,心知再繼續下去,他也無法全身而退,就算心中有再多不甘,現今的局勢於他們不利,只得大聲命令道:“撤!”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冷唯墨眼前,無影趕緊上前,低聲道:“王爺……”
冷唯墨抱著藍沁婉,來到夏微瀾身旁,而此時,藍沁婉昏迷不醒,她的傷處在左肋,雖不是要害,但那人的劍勢凌厲,刺得很深,若不及時救治,也有性命之憂。
夏微瀾見狀,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她神色鎮定地扯下衣裙的布巾,爲藍沁婉進行簡單的包紮,怎麼說,她也是爲了他而受傷,想到這,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苦笑。
冷唯墨神情凝重的側過頭,深深的看了夏微瀾一眼,半晌,纔開口對她低聲道:“瀾兒,帶她到府中養傷,好嗎?”
夏微瀾蒼白的臉隱在暗影裡,看不出神色,聲音也淡淡的,聽不出喜怒,“這件事,王爺做主便可,無需過問我的意思。”
冷唯墨神色一變,沉吟片刻,低聲說道:“你不要多想……待她傷好之後,我會送她出府?!?
他怕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所以,給了這樣的承諾。
至於他們曾經有何淵源,他會抽個時間,把過去的一切,都跟她說清楚。
想到這,冷唯墨凝重的看了夏微瀾一眼,便抱起藍沁婉朝馬車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夏微瀾第一次覺得,幸福是那樣短暫,好似只是一瞬間,便從她指間溜走,冷唯墨的溫柔和深情,轉眼間,已經變了樣子。
皎月如霜,夜空寂藍,一行人回到王府時,夜色已深。
夏微瀾在秋兒的護送下,獨自回到了雲落苑。
而冷唯墨,則是親自抱著藍沁婉,向靜寧苑而去,並馬上叫人喚來慕容風,讓他立刻替她救治,可見對她的安危,是何等的在意!
靜寧苑的離她所居的雲落苑很近,雖然,地處的位置同樣偏僻,但院子裡的景緻與環境,要比雲落苑好上百倍。
苑中的環境典雅精緻,百花齊放,院內有一處清池,栽種著滿池的蓮花。
其中,還生長著百年難得一見的並蒂蓮花,人說,並蒂蓮是蓮花中的珍品,並且象徵著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夏微瀾靜靜坐在雲落苑的臥房中,環視著室內典雅素潔的擺設,突然感覺到壓抑與心酸,她並不是在乎榮華富貴,只是,他這樣的舉動,確實觸痛了她的心。
秋兒望著夏微瀾慘淡的面容,心裡隱隱有些擔心。
今天的事情,她跟隨在一旁,從頭看到尾,那個女子,她是識得的!
只是沒想到,王爺竟然會帶她回來,雖說,那個女子是因他受了傷,可是,這樣做,還是在無形中傷了王妃。
看著王妃和王爺的感情日漸生溫,本以爲,這次王爺悅王妃去浮雲寺上香,會更加鞏固兩人之間的感情纔對,卻不料,出了這樣的事。
王妃是當局者迷,而她是旁觀者清,這段日子,王爺對王妃,一天比一天溫柔。
這些,她是看在眼裡,總以爲,不需要多久,他們倆人便就能修成正果。
可是,她也清楚,王爺從前對王妃的傷害太深,她還沒有辦法對王爺完全信任,若是王爺再走錯一步,那王妃的心,就再也難以挽回了!
想到這,她不禁爲兩人的將來擔憂。
這時,夏微瀾突然發出一道輕微的低/吟,秋兒趕緊上前查看,見她的掌心被釵尖劃出一道血痕,心憂地說道:“王妃……奴婢馬上拿傷藥來?!?
夏微瀾恍惚的點了點頭,靜靜的坐在妝臺前,看了看鏡中的面容,臉色十分蒼白,眉梢眼角滿是愁容,她怎麼變得這麼憔悴,眼神何時變得如此的幽怨?
秋兒拿來緊急的藥箱,拿出裡面的紗布和藥膏,專心的替夏微瀾包紮好,淡淡道:“王妃今天一定累壞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夏微瀾淡淡頷首,而後,將目光轉到她手臂上的傷口,很是愧疚道:“今天害你受了傷,實在對不起!”
秋兒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保護王妃是奴婢的責任?!?
關於藍沁婉的事,她只知道一些傳聞,若是告訴王妃,只怕會讓她產生誤會了。
夏微瀾抿脣不語,心中對秋兒還是很感激的,以前在身邊伺候的丫鬟,除了洛兒,她都無法全心的信任,但她的關心,她看在眼中,希望這一次,她不會看錯人。
秋兒俯了俯身,默默地爲夏微瀾鋪好了被褥。
沐浴完畢,夏微瀾躺在牀上,今天發生的事太多,真的有些累了,不自不覺的睡了過去。
夢境裡,四周的景物,彷彿蒙上一層淡淡的薄紗,然後,水霧漸漸散了開來。
她看到冷唯墨站在她面前,含情脈脈地望著她,他的眼眸,是那樣的深情,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溫柔,她微微一笑,滿心歡喜的迎上前去,可是,他卻與自己擦肩而過。
剎那間,她發現,他的目光,並不是凝視自己,而是,望向她的身後。
她驀然回首,看到不遠處的的桃樹下,開滿一樹的桃花,那裡有一個女子翩翩起舞,一身白裙似雪,在風裡飛揚,飄飄欲仙,象一朵在雪中綻放的蓮花。
她停了下來,看到了他,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笑得那樣美,那樣甜蜜,那樣的幸福。
他們兩個人,她的面前,癡癡的相望,而她,好似不存在一般。
夏微瀾心裡一痛,猝然從夢中醒來,擡頭看向窗外,見天已大亮,室內灑了一地的晨曦,好似淡淡的絨黃,而身側的位置,似水冰涼,很顯然,冷唯墨一夜未回,嘴角不禁浮現一抹諷刺的笑,此時,他應當守在那個藍沁婉的女子身旁吧!
他是何等高傲之人,竟留在她身邊陪她一夜,那一聲聲焦急的叫喚,那麼慌亂的表情,足以證明,他真的很在乎她,她能看出,他們應該認識很久了!
那個女子,能叫小墨那樣的稱呼,顯然在過去的歲月,他們有過很親密的關係。
夏微瀾逕自擁被自嘆,那忠貞不渝的愛情,到底是她的奢望罷了!
明知未來的定數,變幻莫測,她還是對他獨有的溫柔,情不自禁的心動了。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耳邊響起他柔情的聲音,他是這樣對她說的,可是,那一瓢說的是她,還是另外的女子?
想到這,她的心緒,再也無法平靜,索性自行穿好衣裳,到院裡走走。
夏微瀾身著素白色的長裙,漫步在花叢中,她微合上眼,深嗅一下,清新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芬芳的花香。
這時,一個頎長的身影走了過來,俊美的臉色蒼白,眉目帶著淡淡的疲憊。
大概是整晚,沒有歇息的緣故,看到夏微瀾的一剎那,他深幽的眸中,波光一閃而過,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晨曦初現,她立在那裡,優美的側面,像一朵默默綻放的白蓮,清純、靜美。
他緩走走到她身後,輕輕的攬肩,嗓音有著熬夜過後的沙?。骸霸觞N不多睡一會兒?”
聞聲,夏微瀾驀然回首,淡淡的望著他平靜的容顏,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夫君,一夜未歸,卻關心她睡得好不好?
夏微瀾不知該如何開口,沉默的半晌,方纔微微啓脣,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淡然,“那位姑娘沒事了吧?”
冷唯墨的背脊明顯一僵,深邃的眸中,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低低頷首道:“傷勢已經穩定,估計過幾天傷口,即可癒合,瀾兒就不必擔心了!”
夏微瀾清眸直視著他的眼眸,忽然開口道:“那位姑娘,可是亦寒的舊識?”
冷唯墨聞言不由一愣,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截了當的問他,微微瞇著黑眸,目光幽邃的望著夏微瀾,想要從她臉上,看出她心底的想法。
可是,眼前這張清麗動人的面容,神情是那樣冷漠,目光是那樣淡然,沒有絲毫生氣的徵兆,平靜得像是不起波瀾的古潭。
平時,他若是想知道她真正的情緒,只要盯著她這雙眼眸,就能瞧出來端倪來。
可是今天,他卻始終看不清。
突然想到一件事,從以前開始,無論他多寵愛別的女人,她都不會生氣吃醋,而答案一目瞭然,因爲,她不愛他,他始終沒有深想這一層。
在他的認知裡,只要想盡辦法對她好,久而久之,她一定會對他的感情,有所迴應的,結果也正是如此,她不再排斥他的接觸,肯對他露出微笑,這是多麼讓他欣喜若狂的事。
可是,他卻忘了,她對他感情的迴應,究竟是因爲喜歡,還是因爲感動呢?
他是真心的想和夏微瀾白頭偕老,因爲,他真的很愛她。
如果不是愛她,怎麼可能忍受她的反骨,如果不是愛她,怎麼一再的將自己的原則打破,如果不是愛她,他也不會爲這個認知,而心痛不已。
他冷唯墨是從不輕言的人,給過心愛之人的承諾,就一定會兌現諾言。
所以,就算誤會江雅蕓先負了他,他最多的氣憤與狂怒,也沒有因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追隨她而去,這能證明什麼呢?他真的愛過她嗎?
還是因爲情竇初開的一見鍾情,讓他在心裡埋下了所謂愛情的影子。
至於藍沁婉,她是照顧他,陪伴他,走過地獄般童年的姐姐,他對她的感情很複雜,未從母親身上得到的關愛,卻從她身上得到了!
但是,她畢竟不是他的母親,不知何時起,她對他產生了男女間的情愫,這是讓他十分苦惱的事情,他的迴避,卻也間接的傷害了她。
可是,他那樣全心的依賴她,那樣全心的信任她,卻被她無情的背叛!
後來見她被人慘打,他心軟了,想起過去,她爲他所受的苦,他如何能無動於衷,眼睜睜看她受難,而不聞不問呢?
在他心裡,夏微瀾是個心地極爲純善的女子,她親眼目睹藍沁婉的遭遇,怎麼一點同情的意思也沒有,反而,一大早就來質問?
想到這,心中不禁有了一絲氣惱,聲音也變得沉凝起來,“是舊識?!?
夏微瀾緊咬著脣,深深的吸氣,極力隱忍著心內的波濤,淡淡的問道:“那這位姑娘,可是亦寒曾經心儀的女子?”
僅僅是一個眼神,就將兩人的情意,表達淋漓盡致,生死相許,刻骨銘心。
她如此的步步緊逼,卻是冷唯墨始料未及的,不過,他還是如實的回道:“不是?!?
夏微瀾在心裡苦笑,雖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從他口中說出來,還是有些不真實,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平靜的問道:“那麼,對亦寒來說,她曾經是很重要的人,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