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廂房內傳出,他的身體,陡然僵住,怔怔地望著緊閉的房門,眸中閃過一抹極爲痛心的神色。
緊接著,支離破碎的尖叫聲,再次響起,卻在中途噶然而止。
冷唯墨的掌心,漸漸浸潤出細密的溼、濡汗液,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推,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的腦子,不禁一陣昏眩。
他快步走進內室,眼前的慘烈一幕,竟讓他不敢上前半步。
牀榻上,到處都是暗紅的血跡,才滴落的未乾,又有新的覆了上去,極爲觸目驚心。
夏微瀾口中含著布塊,防止她痛得咬舌,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帶著掙扎過的凌亂,她的臉上,髮絲,頸項處全都溼漉漉的,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汗?
面容因痛苦變得微微扭曲,全身都在極劇的顫抖著,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冷唯墨的目光陰蟄冷洌,死死的盯著正在替夏微瀾治療的何御醫。
只聽見咔嚓一聲!
夏微瀾渾身抖顫,發出一道心酸之極的嗚咽聲,何御醫已將她錯位的骨頭,扳回了原來的位置,迅速上好木板,綁牢固定。
但腿上的傷,似乎太過嚴重,即是上了止血藥,厚重的紗布,還是都被鮮血染紅,隱約有血沁了出來。
冷唯墨怔怔地看著何御醫,爲夏微瀾治療,眉宇間,浮現一抹冷凝之極的神色,手慢慢張開,又緩緩收緊,骨關泛白,內心在糾結,牀前的柱子,都被他掐成了木屑。
待一切完畢,何御醫轉過身來,見到背後站著一個人,驚詫的後退一步,等看見對方的樣子,隨即,俯身拱手道:“微臣見過王爺!”
冷唯墨面容冷沉,半晌,才沙啞的擠出幾個字,“何御醫,側妃的情況如何?”
何御醫微微垂頭,眉宇間浮現一抹愁色,低聲道:“回王爺,移位的手骨,微臣已經幫側妃矯正,好好休養幾月,便會痊癒,不過……”
冷唯墨狹長的眸子微瞇,眼中漸漸升起一絲不悅,薄脣輕啓,冷冷道:“不過什麼?”
何御醫眉頭緊皺,沉聲道:“恕微臣斗膽直言,側妃的腿傷,十分嚴重,針刺入骨,傷及筋脈,即使日後傷口痊癒,也會影響側妃行走!”
冷唯墨薄脣緊抿成一線,眸色漸冷,怒喝道:“難道就沒有挽救的辦法?”
何御醫心頭一怔,趕緊跪了下去:“微臣無能,望王爺恕罪!”
冷唯墨深邃的眸中,彷彿有一團冰焰在燃燒,怒斥道:“混帳!還號稱御醫院第一神醫,居然連這點傷都治不了,御醫院要你何用?”
何御醫心頭一顫,頓覺全身冰涼,寒冷得直打哆嗦,急聲道:“王爺息怒,微臣才疏學淺,實在無能爲力,不過,微臣倒是有一個方法,興許能把側妃的腿治好。”
冷唯墨眸光一閃,低聲問道:“什麼辦法?!”
何御醫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江湖上,有許多能人異士,還未被皇室招納。而素有天下第一神醫之稱的明月公子——夜景雲,世人皆傳聞,他的醫術,絕世無雙,且有起死回生之力,倘若王爺,能請動他替側妃治療,那側妃的腿,極有可能恢復如初!”
冷唯墨的眼神驟然變得暗沉,半瞇起眼看向他,疑問道:“他嗎?”
何御醫點頭頷首,沉聲道:“不錯,當年江湖第一魔教,玄冰宮尊主鳳宸息,全身筋脈盡斷,尋遍天下名醫,皆束手無策,而明月公子卻只用了一個月,就讓鳳宸息斷裂的筋脈癒合,這消息一出,震驚了整個江湖!只不過……”
說到這時,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這個明月公子,個性清冷孤傲,而且,他少年稱霸南方,乃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不爲金錢、名利所動,一般人絕對請不動他!”
冷唯墨狹長的眸子微瞇,眸光冷鷙,輕勾脣角,冷魅一笑,道:“哦,若真是如此,本王還真想親自會一會他。”
想到夏微瀾和夜景雲的淵源,他的眼神,愈發冷森起來。
而且,他好像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處理乾淨!
※
地牢內,已近深夜,燭火搖曳,光線幽暗。
蘇嬤嬤被捆綁在刑架上,一名侍衛上前,粗魯地將她的腦袋,狠狠揪了起來,蒼老的臉,在疼痛中扭曲。
冷唯墨眉頭緊蹙,狹長的眼眸微瞇,陰沉的望著對方,轉過頭,低低地道:“玲兒,今天要暫且委屈你一下,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對吧!”
江雅玲一身粉衣紗裙,置身於這暗黑的地牢,顯得十分格格不入,聽到冷唯墨的話,淡淡的一笑道:“墨,只要你相信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冷唯墨垂下了眼簾,驀地轉首,望向蘇嬤嬤,神情肅殺陰冷,眸中迸射出銳利的寒芒,冷冷喝道:“蘇嬤嬤,現在可以把事情,好好交待一番了吧!”
看到江雅玲深受信任的模樣,蘇嬤嬤再也顧不得其他,厲聲叫道:“王妃,老奴替您辦事,您就忍心老奴,落得個悽慘的下場嗎?”
冷唯墨冰冷的視線望來,脣角冷冷的勾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江雅玲幾乎忘了呼吸,俏臉慘白一片,轉頭,厲聲質問道:“蘇嬤嬤,你胡說什麼?”
蘇嬤嬤面色悽楚,大聲叫道:“老奴沒有胡說,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側妃下此毒手,若不是王妃你要挾老奴……”
江雅玲眉心緊鎖,痛恨之色盡在美眸中,嗓音細軟,沉聲道:“蘇嬤嬤,你爲何要陷害我?告訴我,是什麼人指使你這樣做,只要你說出幕後黑手,我保證,一定會竭力保你周全。”
聞言,刑架上的蘇嬤嬤,突然發出怪異的大笑聲,邊笑邊道:“王妃,你又何須再做戲?事到如今,你還想把罪,都推到老奴身上嗎?”
江雅玲既震驚又憤怒,纖細的手指,顫抖地指著她,怒斥道:“你不要血口噴人,凡事都講求證據,空口白話,口說無憑,你說此事是我授意,除了你,還有誰能證明?”
蘇嬤嬤輕蔑地盯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道:“王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江雅玲氣急攻心,說不出話來,手捂在胸口,劇烈地喘氣,“蘇嬤嬤……你……”
蘇嬤嬤沉冷著臉,厲聲道:“王爺待你不薄,你又何必非要獨佔寵愛不可呢?”
江雅玲急促地喘息,重咳了幾聲,才緩過氣來,蒼白美麗的臉上,滿是痛心疾首之色,“我沒有……咳咳!蘇嬤嬤,今日你在背後捅我一刀?你的主人,已經籌謀很久了吧?”
蘇嬤嬤緊咬著牙,目光中含著深刻的恨意,心中十分清楚,就算是受他人指使,但是,擅做主張對側妃用刑的人,是她!
就算是供出主謀,她也脫不了干係!
何況現在,她苦無證據,是她小瞧了這個女人,才落得如此下場,怨不得別人。
聞言,江雅玲有些無措地看向冷唯墨,無奈地輕輕搖頭,走到冷唯墨身邊,嘆息道:“墨,這個莫須有的罪名,我是否背定了?”
冷唯墨陰冷著面容,看到夏微瀾被人折磨成那樣,暴怒的情緒,根本還未平緩過來,只冷冷地回道:“玲兒,如果你沒有做過,本王定然不會讓你受此冤屈。”
江雅玲緊緊蹙眉,眸中委屈的淚光點點,極爲痛心。
冷唯墨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低低地喚了一聲,“玲兒?”
江雅玲遂然轉身,眸光瑩瑩晃動,委屈的顰著眉,哽咽道:“墨,我沒有做過,真的沒有……若是,你聽信蘇嬤嬤的誣衊之詞,那我,也只能在這裡,以死明清白了!”
冷唯墨深幽的眸中,閃動著意味深長的光芒,此時此刻,他的心裡,除了失望,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這世間的女子,都是如此陰險狠毒,沉府極深,擅於演戲的人麼?
恍然間,夏微瀾那張蒼白清麗的倔顏,從腦海中浮現,偏偏是她!
想到這,冷唯墨冷魅的脣角,微微的勾起,輕摟住她的腰側,沉聲道:“本王豈會聽信她的一面之詞!玲兒你這麼單純善良,又怎麼會做出,如此惡毒之事?”
蘇嬤嬤看到江雅玲微微揚起的脣角,脊背不禁竄起一股寒徹入骨的冷意。
江雅玲抿脣一笑,柔聲道:“王爺,蘇嬤嬤剛纔情急之下,說那番話,無非是想讓我替她求求情,肆意凌虐側妃,自然是罪無可恕!可是,她畢竟曾是太后身邊的人,若是以殘酷極刑對待,讓太后娘娘知曉,恐生不悅!”
聽到江雅玲的話,蘇嬤嬤不禁沒鬆口氣,反而,卻發害怕恐慌起來。
冷唯墨精亮的眸子微瞇,似笑非笑的望著她,手輕輕地,撫弄著她髻間的髮絲,低沉醇厚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難道,本王連懲治一個賤奴的權力,都沒有了麼?”
江雅玲被這凌厲的視線一掃,後背不禁盜出一層冷汗,脣角微勾,淡淡一笑,“玲兒不是這個意思,一切但憑王爺做主!”
冷唯墨眸光漸冷,邪魅一笑,“好,那本王就留她一俱全屍!來人,賜鴆酒。”
蘇嬤嬤聞言,雙目瞠大,如死了一般癱軟,久久無法言語。
依王爺的才智,又怎會猜不到真相。
他是有意,包庇這個女人,看來今天,她是在劫難逃!
只是好不甘心,縱使她行事毒辣,但做所所爲,都是爲了太后和王爺!
如果不是江雅玲身邊的人,以她的家人性命和昔日弒殺皇子的把柄相挾。
她也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江雅玲看了蘇嬤嬤一眼,眸中看似柔弱,卻閃動著凌厲的光,“蘇嬤嬤,王爺賜你全屍,對你這樣可惡的人來說,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蘇嬤嬤被人從刑架上放了下來,驀地擡頭,怨毒的目光中,夾雜著深刻的恨意,咬牙切齒的叫道:“江雅玲,你不得好死!”
江雅玲厭惡的望著她,失望地道:“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端來毒酒,恭敬道:“王爺,鴆酒拿來了!”
蘇嬤嬤雙目瞪大,驚恐的看著盤中的酒杯,身子連連掙扎起來,尖叫道:“不要,我不喝,我不喝!”
冷唯墨緊蹙眉心,陰冷殘酷的聲音命令道:“灌下去!”
聞言,身後的三名侍衛大步上前,兩人架住她的身體,一人掐住她的下顎,將毒酒灌進她的口中,一些酒水在掙扎中,灑了出來,掉在地上冒出一陣白泡。
蘇嬤嬤雙目迸射出蝕骨的恨意,沒多久,毒藥發作,吐出大量的鮮血,口中厲聲詛咒道:“江雅玲,今日栽到你的手上,是我不夠狠,不過,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江雅玲心頭微顫,身子挺直的站在那兒,面上覆上一層寒霜。
冷唯墨眉心微蹙,冷冷的揮手,命人將茍延殘喘的蘇嬤嬤拖了下去。
蘇嬤嬤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就被兩名大漢,無情地拖出了地牢,淒厲喊叫的餘音,在寂靜的空間中迴盪,久久不散。
江雅玲盯著被越來越遠的身影,眸中泛起了冷洌的冰霜。
冷唯墨微微側目,看著她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玩味,柔聲道:“玲兒,折騰了一整晚,你也累了,本王派人送你回傾城苑休息。”
江雅玲露出擔憂之色,低低道:“可是……妾身想去看看姐姐!”
冷唯墨眉心攏緊,沉聲道:“太晚了,明日再去吧,她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這樣說著,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安慰自己!
江雅玲微微顰眉,眸中浮現一抹失落的神色,輕咬朱脣,低聲問道:“墨不陪玲兒,回傾城苑就寢嗎?”
冷唯墨淡漠的移開視線,淡淡道:“不了,本王還有要事處理!”
江雅玲垂下眼眸,纖長濃密的睫羽,掩去眸間一閃而過的寒芒,隨後,她微微俯身,善解人意的說道:“那玲兒先回去了!”
冷唯墨冷漠頷首,差人送走江雅玲,隨即,沒有絲毫留戀的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
而前行的方向,正是夏微瀾此刻所在的雲落苑。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江雅玲的心中,涌起一股噬骨的妒意,妒嫉的蔓藤,像是一條毒蛇,噬咬著她的心,漸漸的,那酸楚,化成徹骨的恨意。
絕已經對她起了疑心,他眼中閃過的失望,她不是沒有看到。
而他,對夏微瀾動了心,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該怎麼辦,才能挽回他的心呢?
錦華這個賤婢,給她惹來這麼大的麻煩,早知道,就不該聽信她的讒言!
暮染染秀眉緊蹙,緊閉著雙眸,長長的睫羽輕輕顫動,在雪白的肌膚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她恍恍惚惚的轉醒,纖長濃密的睫毛抖動,緩緩地睜開眼眸。
而後,直直的盯著牀帳頂端,面容慘白如雪,神情呆滯木然,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焦距。
整個人,像是一俱沒有靈魂的屍體,彷彿剛從地獄裡走了一遭,經歷地獄烈火焚燒炙烤後,得以重返人間。
許久,夏微瀾黯淡無光的的眸子,轉動了一下,好像神智回到了身體裡。
脫臼的手,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而腿上的傷,她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那種痛感。
那麼感覺,實在是太過的鑽心!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都懷疑自己身上,是否還有完好的地方?
守在一旁的丫鬟杏兒,聽到那道細微的聲音,趕緊轉過頭來,看到醒來的夏微瀾,欣喜的叫道:“夏側妃,您終於醒了,太好了,奴婢這就去稟報!”
聞言,夏微瀾猛地一驚,驚慌著急的叫道:“等一下!”
可是,僅僅只是一聲輕呼,喉嚨,就像是被刀片劃過一樣發疼。
回想起,那天晚上,所受的折磨與煎熬,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淒厲的嘶叫哀嚎,讓她的嗓子,都差點喊破了!
杏兒被那一聲沙啞的叫喚,驚得回過頭來,身子微微停駐,惶恐的問道:“夏側妃,您還有什麼吩咐?”
夏微瀾眉頭緊蹙,面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液,低低的問道:“你等一下再去稟報,我有話要問你?”
杏兒點了點頭,柔聲說道:“夏側妃有什麼話,儘管問!”
夏微瀾秀眉緊擰,急切的問道:“我的貼身丫鬟洛兒,她現在怎麼樣了?王爺有沒有把她送去軍/ji營?”
杏兒淡笑了笑,如實的回答道:“夏側妃無需太過擔心,自夏側妃昏迷後,王爺就收回那道命令,洛兒雖然捱了三十大板,倒也沒有傷筋動骨,只是些皮外傷,她現在正在療養,大概休息個十天半月,就能下牀走路了!”
聽了杏兒的話,夏微瀾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可是,另一番擔憂,又浮上了心間,冷唯墨這個人,不僅殘暴嗜血,而且,極懂得抓住人的弱點不放,要想與他較量,無疑是以卵擊石。
爲了洛兒的安全著想,將她送回夏府,可能會比較安全!
問題是,他會首肯嗎?
倘若,被他一直捏著這個弱點,往後有什麼事,她唯有忍受一途!
杏兒見她沉思半晌,不禁問道:“夏側妃,您怎麼了?”
夏微瀾平復情緒,對著杏兒淡淡一笑,道:“沒什麼,謝謝你將這件事告訴我,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杏兒懊惱的俯俯身,趕緊說道:“奴婢名叫杏兒,因爲洛兒有傷在身,不便伺候,在洛兒養傷期間,就由奴婢伺候您。”
夏微瀾面色一沉,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道:“好,沒事了,你去通傳吧!”
杏兒點了微笑,俯身,退了下去。
沒多久,房門就被推開了,從外間走來兩道人影。
見狀,夏微瀾不禁有些愕然,除了冷唯墨之外,另一個人,是誰?
冷唯墨先一步出現在夏微瀾的視野裡,一身玄黑色寬邊的錦袍,頭戴玉冠,腰束玉帶,腰間別了一枚晶瑩剔透的龍紋玉佩,腳踏一雙滾金線的黑色皁靴。
一頭墨染的青絲黑亮,幾縷輕垂在額前,散發出一股放、蕩不羈的味道。
劍眉之下,一雙墨黑清澈的眼眸,深邃如寒潭,時而冷洌,時而邪佞,時而淡漠,高挺的鼻樑,優雅有型,堅毅的薄脣緊抿成一線,倨傲的下巴稍稍揚起。
俊美堅毅的臉龐,完美精緻的五官組合,他的確,有讓所有女人,都爲之心動的資本,可是,偏偏這麼俊美的男子,卻有著讓人遍體生寒的殘忍。
而他身後的男子,一身白衣勝雪,清秀雅緻的俊美五官,星眸皓齒。
他手持一柄摺扇,嘴角噙著溫潤的笑,身上流露出高貴清俊的氣質,配合他頎長纖細的身材,儼然一名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
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夏微瀾走來。
突然,白衣男子搶先一步上前,拱手笑道:“三嫂有禮!”
夏微瀾微微愕然,秀眉輕顰,輕聲問道:“你是?”
冷陵燁微微瞇眸,向她眨眨眼,脣角的淡笑,像是一道清爽的微風,帶來令人心曠神怡的暖意,“瞧我,都忘了先自我介紹!”
他清了一下嗓子,繼續道:“我就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齊王冷陵燁是也,三嫂,你可別忘了哦!”
夏微瀾忍不住掩脣,淡淡道:“呃,像四弟這樣的……俊秀公子,我自然不會忘記!”
這個齊王爺,真是太……有這麼誇自己的人麼?
冷陵燁淡笑的眸收斂住,看著她綁著木板的手,眸中閃過一抹奇怪的光芒,“四弟聽聞三嫂身子有恙,特地前來看望,三嫂的身子怎麼樣了?”
夏微瀾清冷的眸子黯淡,瞥了冷唯墨一眼,嘴角扯起一抹勉強的笑,淡淡說道:“多謝四弟關心,我已經沒事了!”
突然,沉默許久的冷唯墨,冷聲說道:“四弟,人你已經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清冷低沉的嗓音中,夾雜著濃濃的酸氣。
冷陵燁玩味笑了笑,俊目掃了一眼夏微瀾,哀怨的說道:“三哥,我纔剛到這麼會兒,你就趕我走,太沒兄弟之情了吧?”
冷唯墨冷洌的黑眸斂緊,寒聲道:“怎麼,你很閒?不防讓皇上將鎮災的任務指派給你,最近,他正爲這件事煩惱不已,你這麼有空,去幫幫自家兄弟,也是應該的!”
聞言,冷陵燁俊美的臉龐,微微抽搐了幾下,乾笑幾聲,連忙道:“呵呵,三哥,我突然想到有事要辦,先走一步!”
說罷,飛快的轉身離開,臨到玄關處時。
他突然回過頭來,衝夏微瀾眨眨眼,曖昧一笑,“三嫂,改天我們再單獨聊聊!”
看到臉色陡然陰沉的冷唯墨,嘴角邪邪的笑容,變得越發玩味起來,吹了一記口哨,便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待冷陵燁走後,整間屋子,只剩下夏微瀾和冷唯墨。
冷唯墨冷漠的黑眸,死死的注視著夏微瀾,眸中掠過一絲冷鷙的光芒,死死地盯著她,卻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夏微瀾有點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氣氛,輕啓櫻脣,淡淡道:“王爺,找妾身有事嗎?”
冷唯墨微微俯首,看著夏微瀾蒼白的小臉,冷峻的臉上佈滿寒霜,毫不憐惜的揪起她的衣襟,冷聲道:“夏微瀾,你膽子不小,當著本王的面,都敢勾引齊王!”
夏微瀾倒抽一口氣,身子被勒得生疼,她強忍著疼痛,仰起下巴,對上他那雙如寒潭般深幽的眼眸,冷笑道:“王爺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引齊王?”
冷唯墨劍眉泛起煞氣,幽暗的黑眸中,迸射著憤怒的火光,冷聲道:“本王雙眼所見。”
明明對著他,一個真心的笑都沒有,連偶爾出現的的冷笑,都著令人憤怒的虛假。
對著四弟,卻笑得那麼開心!
夏微瀾秀眉緊顰,身子骨像是被兌散了,咬牙冷聲回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冷唯墨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眸子一黯,冰涼的脣,壓了下去,輾轉吸吮,毫不溫柔!
倏地,脣上傳來一陣疼痛,他驚蟄的退開,舔舔染血的薄脣,面容驟變,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陰霾天空,“夏微瀾,你婚前種種,我可以不計較!可是現在,你是本王的妻子,就要有所自覺, 不準再對別的男人笑!”
夏微瀾渾身一僵,臉色刷白,眸中露出倔強的神色,冷聲道:“王爺真的有把我當妻子看待嗎?”
冷唯墨眸子緊瞇,眼中閃過一絲動容,手上的力道一鬆,夏微瀾跌回牀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還沒回過神來,他人已經大步的走了出去。
※
至那天冷唯墨走後,有近一個月沒來打擾她,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只是想不到,避開與他相見,她竟爲此感到慶幸,若是以前,她絕計不會這樣的想的!
洛兒的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而她腿上的傷,似乎無法恢復如初了。
她的腿,並非不能走路,只是走起路來,就會顯現出難看的走姿。
而這個月,夏府裡,發生一些不好的事,爹爹似乎受到衆多官員的彈劾,並且被皇上軟禁在家,不得出門一步,處境十分的危險,這也正是,他無法顧及到她的原因。
她好像回家一趟,可是,冷唯墨一定不會答應的!
不過,若是提都不提,那就永遠沒機會了,若是再到他,就放下自尊,再求他一回吧!
就在這時,洛兒推門走了進來,“小姐,怎麼又唉聲嘆氣了!”
夏微瀾低低一嘆,輕聲道:“洛兒,幫我準備熱水好不好,我想沐浴!”
洛兒笑著點頭,趕緊道:“馬上準備好,你再靠一會。”
熱水,很快就準備好了。
屏風後,霧氣蒸騰,水光粼粼中,花香漫溢。
片片花瓣,在水中沉浮飄蕩,帶著清香,繚繞在水霧中,久久不散。
夏微瀾褪了內衫,深吸了一口氣,將身體緩緩地沉了下去,溫熱的水漫過肩頭,下巴、嘴脣,最後,漫過鼻息,臨近窒息的痛苦,彷彿能讓她忘卻一切不好的事。
溫熱的水,緩解了身心的不適,綢緞般的發,如水墨一般,飄浮在水面上。
嘩的一聲!水花四濺,她從水中鑽出水面,肌膚上水光瀲灩,輕輕的擦洗身子,指尖摸著身上凹凸不平的痕跡,心中的擔憂,愈發重了!
洛兒進來伺候她著衣,她的臉頰,隱隱有些發燙,光著身子時,她不太習慣被人服侍。
窗外的鳥兒,叫得歡暢,絲竹般悅耳寧靜,剛沐浴完畢的舒適感,讓她的身心輕鬆了許多。
夏微瀾有種掃去往日陰霾的感覺,淡淡一笑,道:“洛兒,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聞言,洛兒當下搖頭道:“不行啊,小姐!身上的傷口,好不容易纔癒合了一些,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萬一吹風著涼了,怎麼辦?”
夏微瀾面容微怔,眸中閃過一絲失落,輕聲勸說道:“你看,今天的天氣多好啊,風都是微暖的,不會有事的!”
洛兒奈不住她炙熱的目光,扁了扁嘴,無奈的妥協道:“好啦!就一會兒哦,要是被王爺知道了,我只怕要脫層皮!”
無心的一句話,卻讓夏微瀾煞白了臉,那個人,是何等殘忍!
讓她就連想起,都覺得渾身戰慄不止。
在洛兒的堅持下,夏微瀾用完膳,才和她一同出門。
來這座院子,也有些時日了,卻從沒好好逛過,這裡雖有些荒涼。
但是,很清靜,她很喜歡。
今天的天氣,好的出奇,溫而不燥,暖而不熱。
夏微瀾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便在院中的紫藤鞦韆上坐下,洛兒站在身後,輕輕地推動。
當夜景雲走入這座院落時,遠遠地,便看見一名女子悠然地坐在鞦韆上。
優美的頸微斜,頭依靠在藤條上,纖瘦的背影,讓人忍不住去呵護。
披散的髮絲,隨風飛揚,花瓣在空中旋轉,輕盈飄落,漫天飛舞,飄撒在她潔白的衣衫上,打著轉,慢慢地隱落……
女子微仰起頭,伸手一接,粉色的花瓣,落在她潔白的手心,脣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