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閉上眼睛,頭,輕輕地靠在了桶沿,任由洛兒,輕柔而細心地爲她拭擦著身體。
溫水浸過的身體,少了酸楚,多了一分舒適,恍惚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可是,真的是夢嗎?
也許,她只能將它,沉放於心底最深處,如此的傷害,豈是說忘就能忘的!
沐浴過後,夏微瀾感覺渾身一陣清爽。
她換上一件輕紗百合裙,彷彿帶著清晨露水的痕跡,手挽薄霧色拖地煙紗,嫋嫋婀娜的窈窕身段,清雅之中,平添一份飄逸的氣息。
待滿頭黑髮幹了以後,洛兒幫她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頭頂的髮絲,綰於腦後,用白色的髮帶緊緊束起,兩頰旁,分別垂著一縷青絲,剩下的髮絲,順滑的披在身後,髻中斜插一枚小巧精緻的珠釵。
質地玲瓏剔透,細密的珍珠的夏微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洛兒望著鏡子中的人兒,身材纖細窈窕,肌膚白晳勝雪,秀髮烏黑柔順,星眸顧盼生輝,櫻脣紅潤飽滿,氣質清麗脫俗,自有一股風華絕代之姿。
按說,像小姐這樣的美貌,應該很容易得到男人憐愛才對。
若只是因爲小姐的非清白之身,那也太過殘酷了!
或許,就算小姐有絕世美貌,憎恨厭惡她的晉王,還是會對她不屑一顧。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傳來一陣吵鬧的喧譁之聲,夏微瀾微微顰眉,擡起頭朝門口一看。
只見一個嬤嬤後面,跟著數名婢女和下人,只見她氣勢凌人的走進房間。
夏微瀾看到來人,並不認識,洛兒在俯耳告之,她擡起頭,淺笑問道:“原來是蘇嬤嬤,您來這兒,有何貴幹?”
看這個陣仗,估計不是隻是來問安這麼簡單!
蘇嬤嬤神色冷淡,招呼身後的婢女,冷聲道:“來人,請側妃喝藥!”
夏微瀾不解的望著蘇嬤嬤,只見幾名下人就衝了出來,十分粗魯的壓制住夏微瀾的胳膊,強迫她跪了下來。
一名婢女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瓷碗,一步步的走到她跟前。
洛兒見狀,驚詫的瞪著蘇嬤嬤,忍不住大聲叫道:“蘇嬤嬤,你們這是幹什麼,居然對側妃如此不敬?”
夏微瀾卻比任何人都還要鎮定,只冷靜地看著褐色藥湯,低聲道:“蘇嬤嬤敢如何行事,當是授了王爺之意,微瀾只是想問一句,這是什麼藥?”
蘇嬤嬤目光冷然的盯著夏微瀾,直言不諱的說道:“這是避免懷有身孕的藥,側妃還是乖乖喝了,以免弄得太難看!”
洛兒大吃一驚,什麼?
側妃雖然不比王妃尊貴,但也是皇上賜婚上了玉牒的,那能跟普通妾待一樣服用避子湯!
蘇嬤嬤的臉上,含有嘲諷之色,極爲不恥的冷笑道:“王爺說了,以側妃的不潔之身,不配孕育他的子嗣。”
夏微瀾眨了眨眼,纖長濃密的睫羽,垂了下來,脣角浮現一抹清冷的笑。
像他這樣的男人,想替他生孩子的女人,怕是猶如過江鯉魚,數不勝數。
他如此厭惡自己,又怎會允許她生育他的子嗣?
不過,她倒是有些感謝他,想得如此周全,她可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不在爹孃期望下出生的孩子,生出來也沒人疼愛,等同造孽。
此舉看似無情,卻是免去了她很多後患。
隨即,低聲道:“蘇嬤嬤,我好歹是太尉之女,晉王側妃,你如此待我,恐爲不妥吧!還請嬤嬤賣我一個薄面,先讓我起身,我當自願喝下這碗藥。”
洛兒聞言,秀眉緊蹙成一團,心急如焚的望著她搖頭,“小姐,萬萬不可!”
王爺憎恨討厭小姐,也就罷了!
如今這樣的舉措,根本就是想斷了小姐將來的依靠,這未免太過無情了!
蘇嬤嬤譏笑的望著她,冷冷說道:“側妃婚前做出傷風敗德之事,現在,倒想顧及自個兒的臉面,不覺可笑麼?”
說話間,她凌厲的眼波一轉,望向身旁的兩人,“還愣著做什麼,灌藥!”
話音一落,只見一個下人箭步上前,粗魯的掰開夏微瀾的嘴,而端藥的婢女,將藥碗遞到她的脣邊,準備強行灌藥!
一時之間,夏微瀾覺得屈辱萬分,晉王竟如何作踐她!
而見到這一幕的洛兒,氣得已是渾身發抖,怒氣衝衝的撲了上來,大喊道:“住手!快住手!你們不過是王府裡的下人,我家小姐可是太尉千金,千金之軀,豈容你們造次!還不快住手!”
蘇嬤嬤心中不禁大怒,厲聲喝斥道:“好你個賤丫頭,反了你了!我管你是丞相千金,還是尚書小姐,入了王府的門,你們頭頂的這片天,就是晉王的臉色!”
夏微瀾心急如焚,偏偏被人用力壓制著,身體無法動彈。
就算有王爺授意,但看這蘇嬤嬤爲人,本xing就囂張跋扈,想來在府中橫行多年,也無人嚴加管治,這一會兒,洛兒落到她手裡,只怕沒有好果子吃的,這該如何是好啊?
心中正在擔憂著,只聞蘇嬤嬤怒不可遏的命道:“快來人啊,把這丫頭拉開,給我掌嘴!”
在她的示意下,兩名婢女上前,左右開弓,將手伸向洛兒蒼白的臉頰,僅僅只是兩個來回,洛兒的嘴角,就已經打出血絲,點綴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目。
夏微瀾猛地一凝眸,突然冷厲一喊:“往手!”
一雙清澈而幽深的眸瞳,泛起幽冷的寒光,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只淡淡的道:“嬤嬤也是個有見識的人,自然知道,做人不要太過不留餘地,該懂得適可而止!”
蘇嬤嬤驀地擡頭,不禁多看了夏微瀾一眼,雖然是個不受寵的側妃,但從爲人處事來看,也是懂分寸,知進退的聰明人。
而且,那幾分凌厲的家主之風,不得不讓她心生些許畏懼。
但王爺事先交待過,要讓側妃懂點規距,如果只是高高擡起,輕輕放下,她回去如何交待?
夏微瀾冷冷的望著蘇嬤嬤,見她的神情鬆動了幾分,繼續道:“嬤嬤聽差辦事,我自是懂你的難處,給了你幾分薄面,你就不知好歹了麼?我是皇上親賜的晉王側妃,你不過是王府的奴才,不管王爺,給了你多大的權力,可如今,你以下犯下,論罪當誅!嬤嬤以爲,到了危及皇家顏面的事,王爺會護著你麼?”
聞言,蘇嬤嬤的手開始瑟瑟發抖,幾名下人也似乎害怕了起來,鉗制夏微瀾的力道,也輕了許多,當下,她猛地一起身,接過身前婢女手中的藥碗。
只微微一仰頭,就將碗裡的藥汁,喝得一滴不剩,水潤的朱脣,被醬黑色的藥汁所染,盡顯出一抹妖嬈的冷豔,藥汁的苦澀滋味,縈繞在口中,久久不散……
夏微瀾淡淡一笑,將空碗遞給了婢女,低聲道:“嬤嬤還有什麼事沒交代麼?”
蘇嬤嬤蒼老的臉,頓時變得有些青紫,一時間,態度卑微了許多,躬身道歉道:“老奴一時糊塗,還請側妃見諒!王爺還吩咐下來,請側妃今天搬到雲落苑……”
說到這,她不由頓了頓,似乎心中有所顧及,緩緩擡眸,緊張的看了夏微瀾一眼,見她臉色未變,不由鬆了一口氣。
夏微瀾面容依舊平靜,淡淡道:“我知道了,等一會兒,收拾好行李就搬!”
聞言,蘇嬤嬤微躬身子,低聲道:“那老奴告退!”
說罷,趕緊領著一羣狐假虎威的奴才,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蘇嬤嬤一行人走後,夏微瀾趕緊走到洛兒身邊,將她扶起,只見她臉腫得嚇人,心中一陣心疼,輕聲道:“洛兒,還痛麼?以後,可不能這樣鹵莽了,知道麼?”
洛兒這丫頭,就是xing子太沖,受不得半點委屈,只希望,受過這次教訓,她能放聰明一些,做人,有時候,是要懂得忍耐的!
洛兒緊緊的咬著脣,心酸的搖搖頭,小聲道:“小姐,我不痛,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夏微瀾皺緊了眉,王府怎會有這些心地歹毒的惡奴?
恐怕,這都是晉王爺縱容的成果吧!
夏微瀾無奈的一笑,低低一嘆,道:“沒這回事,說到底,你是受我牽連!到了人家的地盤,能忍則忍,只是他們一幫奴才,沒有王爺的授意,那敢如此囂張,恐怕,往後的日子,不會比現在好過,咱們都要有所心理準備……”
洛兒聽了這番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氣,憤憤不平地道:“王爺真不是東西?!我看王爺娶小姐過門,就是爲了給老爺難堪,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夏微瀾趕緊捂著洛兒的嘴,低聲道:“傻丫頭,禍從口出知不知道!”
洛兒紅了眼眶,幽怨的看著她,咬脣道:“小姐,我是替你不值!就小姐的才學與相貌,依我看,只有那名滿天下的明月公子才配得上!”
夏微瀾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低低道:“臭丫頭,不許再亂說話了!”
晌午,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夏微瀾和洛兒,就包袱款款的來到了雲落苑,眼前的院落,荒涼蕭條,雜草叢生,一幅十分破敗的景象。
院子裡的空氣中,瀰漫著久違人居的黴味,夏微瀾秀眉不禁微蹙,這就是,府中最破舊、偏僻的院落……雲落苑。
雲落,雲端彼落,跌入泥濘,真是應景呢!
意外的,她脣角浮現淡淡的笑,晉王爺此番的舉動,原本是想奚落她,讓她難堪。
不過,他卻不知道,這樣做,反倒是中了她的下懷。
遠離他,來到這裡,換得一方安寧,很劃算!
況且,她本來就是隨遇而安的xing子,既來之,則安之。
洛兒臉上滿是憂憤,看著比下人房還破敗的院落,哀怨的問道:“小姐,王爺怎麼讓你住這麼破舊的院落?這比下人房還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