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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援手

範亨聲色俱厲,氣勢懾人,他已經下定決心,今日不將這宋楠整的生不如死決不罷休,更要逼迫牟斌低頭,借用此事讓牟斌心中的最後一絲爭強之心打壓殆盡;就算鬧到皇上那裡,也不能讓牟斌矇混過關。

宋楠面對咄咄逼人的範亨表情平靜,倒是牟斌有些慌張,拱手道:“範督主不必動怒,本官御下不嚴,也有責任;這件事我認爲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爲好,免得傷了你我兩家的和氣,鬧到皇上那裡,免不了各打五十大板,大家面子上無光。”

範亨傲然道:“我自然是給牟指揮面子,但不知牟指揮打算怎生處置此人,我手下傷了十幾個,有兩人肋骨都斷了三四根,可見下手之狠;我這裡倒是好說,但手下兄弟總要有所交代,不然豈不寒了大夥的心。”

牟斌沉思半晌問宋楠道:“你們先動的手是麼?”

宋楠點頭道:“確實是我先動的手。”

牟斌道:“罷了,你這回大錯特錯了,有錯便要受罰,怪不得本指揮了。”

宋楠道:“卑職別無怨言。”

牟斌微嘆一聲,對範亨道:“依督主的意思,該如何瞭解此事?”

範亨臉有得色,緩緩道:“很簡單,這宋楠滋事,即便或有人指使,本督也不願追究,只拿這宋楠說話;隨意毆打我東廠番役,影響惡劣之極,本督要牟指揮將涉案之人盡數(shù)交給我東廠處置,本督要問清楚他們的動機和叵測居心,再行處置。”

牟斌心頭一沉,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範亨說的好像很平淡,但深知範亨爲人的牟斌明白,一旦人交到東廠手裡,吃些苦頭丟些錦衣衛(wèi)的面子還在其次,憑東廠的一貫做法,定會多方攀附罪名,最終指不定會捏造出什麼樣的罪名來,搞不好會牽連到自己;範亨口口聲聲說幕後有人指使,那便是含沙射影的說自己縱容宋楠和東廠番子作對,那麼很有可能會動私刑逼著宋楠承認此事,到時候自己可就麻煩了。

“這恐怕不太合適吧,這樣,本人下令將涉及此事的校尉官員盡數(shù)查辦,宋楠降職爲校尉,其餘人各加懲罰,這樣如何?”

範亨冷笑道:“你倒是會做人,此刻革職,過個一段時間照樣官復原職,當我是傻子麼?”

牟斌道:“範督主,你我協(xié)商此事,相互退讓一步,纔是和氣之道,何必鬧得滿城風雨。”

範亨道:“此事早已滿城風雨,不消半日,整個京城都知道你錦衣衛(wèi)衙門如何威風,打得我東廠番役雞飛狗跳,現(xiàn)在你倒想大事化小了,早幹什麼去了?”

牟斌無語。

範亨撇著嘴道:“也罷,我便讓一步,免得你說我不給面子,得理不饒人。”

牟斌拱手道:“洗耳恭聽督主良策。”

範亨道:“很簡單,人我也不要了,宋楠我也不罰了,既然你大包大攬的要袒護,我也理解你當上司的心情;本督只需你一人出面致歉則可,要求也不高,煩請牟指揮抽空來我東廠衙門替本督牽馬一日,此事便可做罷。”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廳中衆(zhòng)錦衣衛(wèi)官員怒目相向,氣的咬牙切齒;東廠一干人等則滿臉得意,嬉笑不已。

錦衣衛(wèi)指揮使替東廠提督拉馬一日?那錦衣衛(wèi)可徹底別在京城擡頭了,錦衣衛(wèi)立衙七十年來,跟東廠爭鬥不休,或有時落於下風,但氣勢上卻從不示弱,若因此事淪爲替東廠提督牽馬,不僅是牟斌之恥,更是整個錦衣衛(wèi)衙門之辱。

“範亨,你休得欺人太甚!”牟斌雖然是個忠厚人,但能坐上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寶座,豈是庸才;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面對這"chiluo"裸的挑釁,牟斌也爆發(fā)了。

“本督欺人太甚?你也不想想,誰先欺負的咱家?”範亨一拍桌子起身叫道,嗓音也變得尖細刺耳。

“你分明就是藉此事來滋事,本人絕不會答應。”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牟斌,你是打定主意要包庇到底了是麼?很好,本督本就懷疑是你指使,咱們話不多說,皇上面前見真章,瞧瞧你指使手下打人,干擾我東廠緝拿人犯到底是何居心。”

牟斌氣的跺腳,見範亨拔腳要走,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真要鬧到皇上那裡,皇上雖不至於相信自己有什麼居心,但以皇上玲瓏心思,難保不猜想此事是自己指使。

正躊躇間,就聽門外有人叫道:“見皇上麼?算我張侖一個,我還正想求範督主引見見見皇上呢。”

宋楠懸著的心一下子落了地,之所以忍到現(xiàn)在一言不發(fā),便是算著小公爺快要露面了,範亨撩腳要走,宋楠還正打算說兩句刺激的話留住範亨拖延時間,幸而小公爺來的還算及時。

範亨和牟斌都是一愣,小公爺張侖怎地會來此倒是怪事,英國公府上下和東廠錦衣衛(wèi)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雖然熟識,但兩家衙門卻從未登門過,此時現(xiàn)身不知爲何。

牟斌上前施禮道:“小公爺,你怎麼來了?有公務麼?”

張侖恭謹還禮道:“我不是來找牟指揮的,我是來找範督主討個說法的。”

範亨皺了皺眉頭,他壓根沒將張侖放在眼裡,便是英國公張懋,自己內心也是不怵的,只是表面上要表示尊重罷了。

“小公爺,你尋本督討說法?討什麼說法?”

張侖禮數(shù)不缺,拱手道:“範督主,你何必明知故問。”

範亨摸不著頭腦,疑惑道:“確實不知,請小公爺明言。”

張侖皺眉道:“範督主,既然你裝糊塗,我便明言了,你的手下番子們如今可跋扈的很呢,連我英國公府都不放在眼裡,竟然出口便辱罵,我正是要來問問範督主,該不是範督主平日教導他們這麼做的吧?”

範亨一驚,牟斌卻是一喜,這下好了,範亨找自己麻煩,小公爺找範亨麻煩,倒也有趣,但聽範亨不悅道:“小公爺,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我教唆他們跋扈?小公爺說話可要主意言辭。”

張侖冷聲道:“我倒要注意言辭麼?瞧範督主這架勢是要不認賬了,也罷,我本來就是替老爺子打前站的,既然範督主不屑於跟我說話,便跟我家老爺子在皇上面前說道說道吧。”

張侖調轉屁股邁步便走,範亨又惱又疑惑,忙道:“小公爺,你總要把話說明白了吧,說了半天本督什麼都沒明白,番役們如何得罪小公爺了?”

張侖停步道:“你當真不知?”

範亨氣惱道:“我知道還跟你打什麼啞謎?”

張侖探頭朝廳內望去,忽然伸手指著田規(guī)道:“就是此人,這個沒卵子的狗東西,昨日在正陽門外酒樓內見到本人劈頭就是一句罵,我英國公府先祖跟隨太祖爺征戰(zhàn)四方,爲大明立下無數(shù)功勳,名揚天下,誰不知道我祖上英名,便是這廝居然問我是哪根蔥,還誣賴我替錦衣衛(wèi)護短,沒卵子的狗東西,給我滾出來。”

小公爺身後跟隨的幾名家將也齊聲呼喝,‘沒卵狗,死太監(jiān)’之類的髒話罵個不休,範亨和所帶來的人手倒有一半以上是太監(jiān),被人‘沒卵狗死太監(jiān)’一頓亂罵,個個臉上青白,怒不可遏。

範亨冷冷道:“小公爺嘴上積點德。”

張侖裝作忽然醒悟,忙道:“啊呀,忘了督主你也是……罪過罪過。”

宋楠和一衆(zhòng)錦衣衛(wèi)官員差點沒笑死,個個低頭忍住笑,身子一抖一抖的活像抽風。

張侖繼續(xù)道:“我英國公府爲朝廷世代效力,不說功勞,亦有苦勞,今落得被一個番役指著鼻子罵哪根蔥的地步,何其悲哀!我回去跟老爺子一說,老爺子當即氣的要進攻見皇上,我勸老爺子先別動氣,或許其中有些隱情,於是便來尋範督主問問情形,這事兒範督主你管不管?不管我可回去告知咱家老爺子了。”

範亨當然要管,英國公府以及一干勳戚雖然式微,但皇上對勳戚們的信任卻一直沒變,否則爲何京營盡數(shù)掌握在勳戚手中,軍權交給勳戚,這便是最大的信任;自己雖不怵他們,但當真要跟勳戚撕破臉,那還是無異於找死。

“你,過來。”範亨伸手朝田規(guī)一勾,田規(guī)頓時三魂去了兩魂半,連滾帶爬的來到範亨面前跪下。

“小公爺所言可有此事?”

“這個……屬下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小公爺,只見他跟那小子在一起,便認作是錦衣衛(wèi)的人了。”田規(guī)抖著嘴脣道。

“哪個小子?”範亨還沒弄明白。

“便是那宋楠啊。”田規(guī)朝宋楠一指。

包括範亨牟斌等人盡數(shù)一腦子漿糊,自始至終宋楠也沒提及昨日有小公爺在場,原來打鬥之時,小公爺便在當場,田規(guī)上報的時候是有意忽略此事,宋楠則是有意隱瞞了此節(jié),當然是有他的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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