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六極力保證那塊地是有問題,但是問題不大,因爲(wèi)價格誘人,蘇冬青到底答應(yīng)跟他去看看,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麼問題不大,那這筆買賣還是非常劃算的。
本來蘇冬青打算先把買到手的鋪子換鎖的,可是聽他這麼一說, 就一同坐車去往柳山縣北面。那地處於柳山縣和江橋縣交界的地方,梁州西部多山丘,這裡難得是一大片平坦之地,臨近三頭江,在車上遙遙可見滔滔江水。
這邊都是水田,早稻晚稻都已經(jīng)收了,一般人家種菜都選離家近的,好伺候,所以偏遠(yuǎn)的這邊地裡光禿禿的,倒是顯得四周蒼翠欲滴。
昨天晚上下了點小雨,因爲(wèi)沒有風(fēng),道路旁邊的雜草葉子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看著那一片片茂盛的雜草,蘇冬青總覺得有點眼熟,不過她心裡惦記著地的事情,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從姜大年和李家大公子那得了兩大筆銀子,蘇冬青一直琢磨著弄點什麼,正趕上這個慌亂的時候,買鋪子置地則成了不二的選擇。打穀村附近的田地是小塊的,一般人家沒有大事都不會輕易賣地,想買就得去遠(yuǎn)處,而一般有幾百畝這麼大片地,幾乎都是家底雄厚的,一般也很少出售,這次是趕巧了,如果能看中,蘇冬青願意買下來。
還沒到地方, 李阿六就伸手指著遠(yuǎn)處那大片土地,“就是那,最平整的那片,這地原本是附近幾個村子九十多戶人家的,趙家一點點買下來,花了五六年時間才成了這麼第一大片。這地一直有人精心伺候,要不是那場大水,給多少錢趙家也不會賣的……”
雖然李阿六說趙家人迷信,淹死人之後對這裡頗爲(wèi)忌諱,所以纔想著賣掉,可是蘇冬青覺得這只是個託辭,事情應(yīng)該不會這麼簡單。
到了地頭,馬車停下,四個人跳到地上,站在旁邊看這一大片田地,空曠而又寬廣。地的那邊離江邊不遠(yuǎn),看上去田地和波光粼粼的江水在同一個水平線上,一眼望去,甚是壯觀。
頭上是青天白雲(yún),腳下是鬆軟厚重的土地,踏實的感覺油然而生,做爲(wèi)一個把田地當(dāng)做命根子的農(nóng)家人,蘇冬橋眼神發(fā)直。這麼一大片地,一年得收多少糧食啊,他、他根本無法想象。
李阿六一直暗暗觀察蘇冬青的表情,見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yīng),便從地上隨便抓了一把土,一邊搓捏一邊道:“蘇姑娘,你看,這地是非常肥的……”
這個蘇冬青可真是不會看,不過蘇冬橋不斷點頭給了她答案,往地裡走了幾步,腳下是一片片雜草。不光是這塊,視線範(fàn)圍之內(nèi),有許多這樣的野草,約莫比膝蓋高些,頂著一簇簇白色的花,跟剛纔在路上看到的一樣,被雨水洗過,碧綠碧綠的。
見她盯著那草看,李阿六上前一臉小心的道:“我之前說的就是這種賴草,也不知道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長的到處都是,拔不光也除不絕,特別煩人。”
蘇冬橋彎腰看著那草,用手抓著往上拔,嘿,染了一手心綠汁,竟然沒薅出來。再猛的使勁,草斷了,根沒有出來。
農(nóng)戶人把地裡紮根深不容易清除或者年年薅年年還有的草叫做賴草——賴著不走的野草,做爲(wèi)莊稼人的蘇冬橋當(dāng)然見過,可是手這個支離破碎的斷草端詳了半天,他也沒認(rèn)出來這是什麼,不過這麼難拔,根肯定不淺,是賴草無疑了。
一般賴草成堆生,地裡有個十幾塊或者幾十塊就讓人頭疼了,放眼望去,這裡幾乎十幾步就有一片,著實密的讓人有些頭皮發(fā)麻。
陸景對農(nóng)務(wù)一竅不通,他用巧勁拔下一把賴草,這回倒是把根拔出來了,根部果然很發(fā)達(dá),難怪能有這麼強(qiáng)的抓地力。
蘇冬橋看了一眼李阿六,“這叫有點賴草?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這裡是種草的呢。”
李阿六苦笑道:“我秋收的時候我來看過,還沒有這麼多,這玩意長的賊快,蘇姑娘我沒騙你們,從前咱們這可沒有這草,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也就兩三年的光景,到處都是。要不是這東西鬧心,趙家也捨不得賣這塊地。”
得,一著急就把實話說出來。
蘇冬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向前走了一段,蹲下身,在草叢旁扒拉一陣, 這草她看著眼熟,好像之前在哪裡見過,在哪裡來著……
連續(xù)看了好幾片草,扒了幾個小土坑,蘇冬青招呼蘇冬橋,“三哥,你看看草附近的土跟別處是不是不一樣?”
蘇冬青不會看土壤肥沃與否,不過草根附近土顏色比旁邊稍微淺了些,不仔細(xì)看還真看不出來。
蘇冬橋在她旁邊蹲下,抓了一把土看了看,皺著眉頭道:“是,這土好像有點結(jié)板,草根旁邊……這草不會吃地吧?”
蘇冬橋口中的“吃地”,是指野草吸收土壤裡的肥力,莊稼搶不過野草自然就長不好,更有甚至野草會將田地變得十分貧瘠,這樣的話種啥產(chǎn)量也上不去了。
兄妹倆又看了十多片草堆,拂去上面那層被雨水打溼顏色變深的土,下面的果然都隱隱有些發(fā)白,土的顆粒和旁邊的也不同,這草果然對地有影響。
陸景盯著李阿六,陰測測道:“看來這地問題還真是不少,你還有什麼隱瞞的,再不說我們可沒時間陪你在這裡挨凍!”
陸景這人身職五品五官,打過仗見過血,一身的氣勢常人沒法比,被他這麼一逼問,李阿六隻覺得腿肚子都轉(zhuǎn)筋了,連聲道:“我真不知道這草會壞地,趙家賣地的時候可沒說這個,我從小也沒種過田,真不知道草還能糟踐地的……我只是替人賣地掙個小錢,真不是存心的, 我發(fā)誓,如果我隱瞞這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阿六是真不知道,他只負(fù)責(zé)把有意向買地的人帶過來,看中了就去趙家商談價格,這點他並非故意隱瞞。
那邊陸景開始審李阿六,這邊蘇冬青突然想起來這草是什麼了,直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道:“這塊地我要了,你帶我們?nèi)ペw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