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修聽司圖的話，兩個人在陸地上行走。
“魅族乃是水海一族，斷然不會上天，風系精靈雖在天空有足夠的優勢，但如果有障礙物遮擋，優勢就不明顯了。”
說著，司圖腳下一崴，修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我懂。”
“水路大多集中在東面，現在已經有水系精靈排查了，但是月光森林溼氣霧氣最重的地方卻集中在南面，這裡不常有精靈過來。”
司圖扒開一串葉子，說道。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修問道。
司圖猶豫了一會兒，“我幼時不被允許練習術法，跟婆婆鬧脾氣，常常跑到森林的角落裡不開心，這裡少有人來，我就常來這裡。”
“這裡瘴氣有些重”，修說道。
“年中旬的時候沒有瘴氣，景色很美。”
說著，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麼東西整個人一滑。哪怕修反應再快，也沒有抓住。人就這樣瞬間消失在眼前。
笑瞇瞇的將軍瞇起眼睛，掌握成拳，青筋暴漲，整個人只剩下煞氣。
司圖睜開眼，眼前儼然不是剛纔瘴氣滿盈的月光森林角落。可這，分明也是月光森林無疑。
殘骸遍地，烈火熊熊燃起，司圖順著路一路走過去，無數精靈的屍體被拋棄在地上，翅膀被尖刀砍下掛在月光樹的枝幹上，鮮血順著羽翼一滴滴滑落，滴在地上，滲入地下，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眼前的血紅深深刺入司圖的眼睛，心臟像是被擰住，狠狠的，血液倒流，靈魂深處都停滯在窒息中無法忍受。
眼前的景物一轉，一把尖刀直接砍過來。司圖一震，運起靈力往後飛快撤去。
眼睛一擡，一個墨色頭髮的男子站在面前，手裡握著一把尖刀，墨綠色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司圖，眼角處一片鱗片在光下熠熠生輝。
“銀髮銀眸，容貌柔美卻是男兒身，小美人，你就是精靈族的那個廢物王子吧”，男人勾著嘴角，眼神輕浮地圍著司圖轉，“要不這樣，你跟著我，我就饒了你心上人？”
司圖咬緊牙關不說話，眼睛狠狠瞪著眼前的男人。
“怎麼，不願意？跟我回了魅族，每天根本住的都是豪宅府邸，哪像你們這些鳥人，天天住的都是樹洞。”
“好歹我也是魅族的元帥，做我的禁臠你又不吃虧。”
“像你這種異類，沒有翅膀，在精靈族是要被祭火刑的。”
司圖不爲所動。男人眼中逐漸有些不耐煩。
“別不識好歹，你以爲老子的牀是誰想上就能上的嗎？就你那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拖著一條殘腿，臉上劃著醜陋至極的疤痕，白送給我我都不要！”
“閉嘴！”司圖一聲怒喝，“小人可恥！”
手中一道訣捏出，長風拔地起，大有撕裂一切的架勢。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聲，“不知好歹！”
尖刀一揮，萬丈水龍即生，兩者相撞，發出的轟鳴聲極大，這腳下的大地彷彿震了幾震。
水龍之勢翻長幾番，司圖額角滲出細汗。
“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罵了一句，“你們精靈族倒真是天真的很，守著個殘廢日日夜夜。”
司圖緊咬牙關，手上加大力量。
髮帶撕裂，銀色的發隨著白衣在身後漲開，長風獵獵，少年壓著涌至喉口的鮮血，一字一句說道：“他比你，強上千千萬萬倍，一根髮絲都比你珍貴！”
“放肆！”
男人手上捏訣，另一條水龍呼嘯而來，司圖心有餘而力不足，嘴角溢出鮮血，眼看著水龍在眼底的倒影越來越清晰。
“轟！”
司圖睜開眼，眼前一人一口熱血噴出來。
英氣十足的臉上一道刀疤，臉色蒼白，手臂殷著血用布條掛在胸前，踉蹌著幾步，直直摔過來。
一股熱淚打溼了眼睛，司圖疾步向前接住倒下的人，淚水止不住的淌著，腦中一片空白，跪倒在地。
“修？”司圖顫抖著嘴脣叫道。
“我的殿下——”
“對不起——”
“我沒能保護好你。”
修眼角淌著眼淚，摻著鮮血，“我真的這麼愛你。”
“我是你的——”
“我像，愛神明那樣愛你，你就是，就是我的神，神明。”
“修”，司圖手抖得厲害，“修，修將軍，修將軍！”
“你說過，你會永遠站在我身邊的，這是你說的，你食言，你食言我就不相信你了。”
話音未落，一陣大力襲來，司圖一下子向外滾出去好遠。
一回頭，“修！”氣血上翻，一口鮮血噴出來，混著衣服上修的鮮血，不過片刻，白衣變血衣。
幾步之遠，修漂亮的羽翼爲了保護自己被尖刀悉數砍下。刀刃留著鮮紅的血，打溼了雪白的羽毛。
“濃情蜜意，可笑至極”，男人揹著刀大笑道，“既然那麼相信你的神明，那就送你去見見他們吧！”
沒等司圖爬過去，尖刀沒入修的身體，“噗嗤”的刀刺入肉身的聲音入了司圖的耳朵。腦中一根弦“嘭”地斷了。
“啊！”司圖跪著爬過去，拼盡全身的力氣抱起修。
周圍的景色一下子又換了，快的司圖只聽見男人說，累贅，你就是個累贅。
“這個傷口怎麼捂不住啊，怎麼捂不住，你不要睡”，司圖哭得滿臉淚水，掌心捂著刀口，血源源不斷地向外流，“修，你醒醒，你別睡，你說帶我去極東域玩的，你還說要永遠保護我。”
“修，你醒醒好不好，你還沒有聽見我說我愛你的。”
“我愛你，我愛你修，我好愛好愛你，你聽見了嗎？我好愛你。”
司圖低下頭，嘴脣吻著修滿是血污的嘴脣，乾裂，粗糙。
“我愛你，像你愛我一樣愛你，你不要睡。”
說話間，修的嘴脣動了動。
司圖把耳朵貼過去，“你說，你說，我聽著。”
“我，我愛，愛你……”
修的頭一歪，歪進司圖的懷裡。司圖怔怔地看著他，看他嘴脣不再動一下，看他的眼睛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合上。
司圖緩慢地把頭埋進修的脖頸，銀白的頭髮滾落下來，留下一雙單薄的肩暴露在空氣中，劇烈的顫抖。
都說，沒有聲音的哭泣，不是刻意掩飾，就是悲傷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