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精靈王傷勢緩解的消息傳到魅族皇族，大殿裡衛夫人一把摔了手中的瑪瑙珠串，對大長老生氣地說：“竟沒想過這小白眼狼還能恢復記憶！你當時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大長老喝了一口茶，“不要慌張，凡事出點什麼岔子太正常了，上邪在精靈族，量他手再長也伸不回魅族。”

“那他以前那些餘黨呢？”衛夫人擔憂地問道。

大長老瞥了一眼衛夫人，“當年上邪出事的時候，他的黨羽都清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不成氣候的也都趕回家了，你在擔心些什麼！”

“雖然魅皇感情上不是什麼明白人，但雷厲風行的處事習慣你還是瞭解的，當年他親自出手，定然不會有什麼紕漏。”

衛夫人撫著自己的胸口，“話是這麼說，可我這個心就是安穩不下來。”

“這些你不用擔心，就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遞給魅皇就行”，大長老說。

衛夫人點點頭，就在這時，一個丫鬟在外面說道：“夫人，王座醒了。”

“你快去吧”，大長老揮揮手。

衛夫人福了福身，“拜託大長老了，我兒白灼的位置還要大長老多加扶持。”

說完，衛夫人匆匆出了殿門，臨離開的時候回頭對大殿的侍從說，“找人去把大殿收拾一下。”

“哦，對了，把斟茶的那個賤婢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侍婢埋下頭，應了一聲，“遵命，夫人。”

魅皇休息的大殿裡鋪著厚厚的狐貍毛毯，一路走進來，兩邊幾步一盞夜明珠，罩在白色絲綢裡面，用金線撐起來。再往裡，牀是水沉木，是在水中萬年生長的靈木，全年泛著冰涼氣息，最適合魅族修煉打坐，是魅族皇族的專屬，除了王和繼承者誰都沒有資格使用，原本上邪宮裡有一張水沉木的牀，後來出事以後就被搬到白灼的殿裡。

“卿卿你來了。”

魅皇低沉的嗓音從帷幔中傳出來。衛夫人小步快挪走過來，撩起牀幔，用鉤子鉤好。魅皇也是墨色的長髮，只是魅族靈力受神的詛咒一年年衰弱，已經不足以用來維持容顏，所以相比較精靈王年輕的容顏，魅皇就顯得蒼老憔悴，眼角有隱隱約約的細紋。

衛夫人抽了一個枕頭讓魅皇倚住，“王，您好些了嗎？”

魅皇握住衛夫人白皙的小手，“都是我身子不爽利，連族裡的事情都處理不了，這些日子辛苦卿卿了。”

衛夫人垂首，另一隻手將髮絲別到耳後，“王，你我夫妻，不應當說這些客氣話。是本該交心的。”

魅皇滿意地拍拍衛夫人的手，“卿卿說的有道理，有道理，是本王的不對。”

“唉——”衛夫人嘆了一口氣。

魅皇關切地問道：“怎麼了？是遇見什麼事了嗎？”

衛夫人搖搖頭，“也不是，這樣的事原本不好說，如若換成旁人妾定然按照律法處置，可是？”

“但說無妨。”

“王”，衛夫人輕輕靠在魅皇的懷中，“上邪殿下康復了。”

“可他卻在幫魅族做事，前些日子我們派人去接他回家，他不但不回來，還傷了許多魅族的兵士。”

“這個混賬！”魅皇大吼一聲，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衛夫人尖叫道。

“去，去，讓風衛進來”，魅皇揮著手臂，讓衛夫人快點去。

衛夫人心裡一喜，想當年上邪出事的時候，也是魅皇的秘密軍隊風衛將上邪一派趕盡殺絕，如今風衛再出馬，簡直再好不過。衛夫人開心壞了，但面上還是十分擔憂，“王，你別慌，我馬上去，馬上就去，這就給您叫進來。”

月光森林裡，或許是亞斯特神王病情緩解，神殿裡的氛圍明顯緩和了。索菲婭在一邊侍候，上邪就站在她旁邊，用水送水，喝水端水，殷勤的簡直就像是個親兒子。

至於爲什麼不禁足了，實在是禁足沒什麼用，恢復的上邪殿下身手敏捷，放一陣迷霧，迷倒一堆，輕而易舉地就找到索菲婭。

“我與魅族有血海深仇。”

上邪如是說。看在上邪隔幾天就放點血給亞斯特神王緩解病情，婆婆的臉色也沒那麼難看，只有在他與索菲婭親近的時候纔會顯露出不滿。不是婆婆反對索菲婭有所歸宿，只是不同種族確實會引發不少問題，誕下的孩子大都身體虛弱。更大的原因就是，索菲婭是繼承者，精靈族從來沒有一個王與外族交配，爲了保持精靈族血統的純正，哪怕沒有明文規定，這也一直是一條潛在的鐵令。

這幾天，索菲婭知道了不少上邪以前的事兒，也知道事實上當年他坐下的幕僚和忠貞人士沒有被全被剿滅，這幾天已經有不少人向他遞了消息。

司圖一如既往在朝氣蓬勃的清晨去神殿，一路上有不少小精靈怨聲載道不情不願地去上學。看見司圖又恢復成一副開心的模樣。

“殿下早上好。”

“神明賜福於你們，孩子們”，司圖微笑道，“以前去上學都開開心心的，怎麼最近好像不是很開心呀。”

小花可跑出來，“加迪老師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最近這個雅爾老師脾氣實在壞得很，總是佈置很多作業，搞得我最近都來不及吃西旺大嬸做的鮮花餅了，而且他總是請我的父親去聊天，準沒什麼好事。”

司圖不知道該說什麼，面對一羣天真無邪的孩子，他實在是沒有辦法開口告訴他們，他們心愛的加迪老師其實是精靈族的一個叛徒，可是從道義上講，加迪只是在爲自己的父親母親報仇。

“孩子們，沒有人願意生來作惡”，說這話的時候，司圖是帶著對加迪的悲憫之心，但……

“雅爾老師只是希望，有一天你們能夠成爲造福精靈族的勇士，成爲最優秀的學者，你們也不要辜負他纔好。”

小花可癟癟嘴，“加迪老師說，要對所有人心懷善意，我們纔不會和他計較。”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快遲到了，一羣小精靈呼啦啦地跟司圖道了聲再見，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眼前。

真是羣魯莽的孩子，司圖想，不過，加迪教他們這些，也一定沒有什麼惡意吧，雖然他心中懷著恨，卻從來沒有對這些小精靈做過什麼，反而很招他們喜歡，或許，他只是想自己幼時的經歷不要在未來發生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在快走到精靈神殿的時候，一隻蝴蝶飛過來，司圖下意識伸手接住，這是隻傳信蝶，前幾日在上邪處見過，不過這次的不怎麼一樣，蝴蝶身上還有青色的紋路，看著要比前幾日的精緻一些。

司圖正詫異，手不知道碰到哪裡，魅族的文字一下子在空中落成行落。司圖小時候看過不少本族與外族的書，所以對各族文字也都能看懂，看這封信的意思大概是——魅皇得知了上邪在精靈族的所作所爲，希望他有所作爲，不要被迷惑心智，爲魅族與精靈族的戰鬥貢獻一份力量。

再往下看，司圖頓時臉色盡失。

魅皇在信中寫道：上邪我兒，孤曾聽聞精靈族深處有一老婆婆乃是上任女王希爾的化身，希爾孕時受傷，被迫耗盡靈力來保腹中胎兒，然而氣盡力竭，導致新生兒也就是如今精靈族二殿下天生無翼。時年大殿下年紀尚小，故而傳位當時的王君傑爾·亞斯特。我兒只需選在恰當時機截殺希爾女王，精靈族必將大亂，另外，務必將司圖王子的秘密傳播出去。上邪我兒，願盡汝心力。

司圖一把揮散空氣中的熒光，心臟劇烈地顫抖，整個人像是喘不上氣一樣，扶住一邊的神樹樹幹。

爲什麼，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若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地照顧自己這麼多年，若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怎麼可能被父親放在心尖上在乎。明明一個衰老如老嫗，一個風華正茂，爲什麼投手之間都充斥著默契。

婆婆，在司圖心裡一直都像母親一樣，當有一天，“母親”真的成了母親……

司圖從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