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華嬉皮笑臉道,“你昨晚可是哭著求我與你睡在一起的,謝墨你不會忘了吧?”
昨晚謝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他哭訴時,許風華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了,可無奈這小祖宗並不打算放過他,還要扯著他上屋頂賞月,萬般忍耐之後,許風華只好像哄孩子一樣把謝墨哄去睡覺。但看謝墨走路瘋瘋癲癲晃晃悠悠這模樣,許風華就覺得心裡挺懸,牙一咬心一橫,便把謝墨抱到了他的榻上。
果然,謝墨聽後難以置信,大聲辯解道,“怎麼可能?一定是你強求小爺的,還想趁爺醉酒之後欺騙小爺,爺告訴你,沒門!”
許風華被他認真的樣子逗得發笑,“喂,你頭痛不痛?”
謝墨的頭是有些痛,剛一醒來便暈乎乎的,但謝墨怕許風華笑他酒量淺,硬著嘴道,“我頭是有點痛,一定是你昨晚恩將仇報心懷不軌,用凳子拍了小爺的頭。”
許風華笑得直抽搐,平日裡宿醉頭痛是常事,只是這頭痛會延續一整日。怕是謝墨怕他嘲笑纔將一切原因歸結於他身上。
許風華笑著起身,在凌亂的軟榻上翻來找去,搜尋了好長時間,也沒找到衣裳,“謝墨,可曾見到我的衣裳?”
謝墨一愣,轉眼瞧向屋中那塊潮溼的地方,上面的錦袍確實是許風華的。
昨天晚上他嫌雨滴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太吵,隨手扯了一件衣服扔了過去,沒想到竟然是許風華的衣物。
謝墨裝作不知情,戳了戳許風華的肩膀,“那件錦袍莫不是你的?”
許風華順著謝墨的視線望去,定睛一看,臉色頓時黑了幾分。
謝墨看到許風華的臉色,語氣平緩道:“風華兄別擔心,可能是昨晚的竹窗未合,風較厲害,將你的錦袍吹到那了?!?
謝墨心虛地瞥了一眼竹窗,尷尬的是,竹窗緊閉,並不會有方纔他說的那種情況發生。
許風華顯然也注意到了竹窗,他緊緊盯著謝墨,看你這小子能怎麼圓下去。
謝墨摸了摸鼻子,一臉正經道,“其實可能是風華兄睡覺不大安分。”
許風華挑眉一笑,“是嗎?”
他一把拉過謝墨,撕扯著謝墨的衣衫,“那不如便將謝兄的衣衫借於我穿,風華自然不會嫌棄。”
謝墨緊緊護住自己的衣衫,“承蒙風華兄不嫌棄,但風華兄著了我的衣衫,那我呢?”
許風華憋著笑看著謝墨衣冠不整的樣子,一臉認真道:“你這樣其實已經很好了?!?
“快點快點,都快點,吃完還要去幹活呢!別磨蹭!”獄卒拿著鞭子不耐煩地吆喝道。
謝意遠在西北軍營的那段時間,經常出現正用膳時戰敵軍偷擊的狀況,爲時刻保持警惕,軍營中的他和士兵們只能將用膳時間縮到最短,長期下來用膳也相較他人迅速。
謝意遠急急地喝完一小碗僅見兩三顆米的白粥,菜都未來得及吃一口就已見了底。
他們每八個人圍著盛了幾根爛菜葉的碟子,囚犯爲搶這幾根爛菜葉吃,只得你爭我搶,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那狀況激烈得好像隨時要打起
來。
旁邊的賀衍見謝意遠沒吃到菜,毫不猶豫將自己剛夾上的菜放入謝意遠碗中。
“謝謝?!?
賀衍憨憨地笑了笑,“沒事,你多吃些,待會還要去做工,可別累倒了。”
淮王府的涼亭中,許風華與謝墨一派安然和諧地坐在一起用著早膳。
許風華拉了拉站在周圍的婢女的衣袖,“碧雲姐姐,本王想喝甜湯?!?
碧雲微怔,望著許風華拉她衣袖的手,面色一紅,點了點頭,“奴婢這便去吩咐膳房。”
許風華又似想到了什麼,附在碧雲耳邊輕聲道:“記得多放些姜和辣椒,份量要足?!?
碧雲聽完後耳朵微紅,這紅又蔓延到了臉上,她點了點頭,帶著羞澀轉身快步離去。
謝墨一臉無奈,“外面還在下雨,爲何偏偏要來這涼亭用膳?”
許風華的一雙桃花眼彎得像月牙,“謝兄不覺得此番別有風情嗎?謝兄看這春雨如簾,水天一色,山色空濛,多美啊!”
許風華沒想到自己隨便想個應景的成語便能想出這麼多來,雖不大曉得意思,但貴在應景。
謝墨擡眼遠眺,望見遠處水天相接,霧氣瀰漫,竟也覺得宛如仙境,只怕是平常人定會覺得許風華有病,可謝墨覺得許風華很會品味,“不錯,只是風華兄用的水天一色一詞不大準確,水爲暗綠,天爲靛青,色彩大不有不同??!”
許風華望了一眼天,眼神定在謝墨好看純淨的眼睛上,最終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謝兄說得句句在理!”
幾刻鐘後,碧雲便端來了一碗濃香四溢的甜湯,空氣裡飄的蜜香甜得都能拉出絲來。
“王爺,甜湯來了?!?
許風華看了眼謝墨,對碧雲吩咐道:“快給謝兄盛一碗?!?
謝墨接過碧雲遞來的甜湯,低頭道了謝。
許風華坐直了身子,看著低頭淺嘗了一口湯的謝墨,時刻注意著他的神色,迫不及待地問道:“謝兄,味道如何?”
謝墨擡頭,皺著眉頭,嘴都紅了一大半,但這鮮紅的脣更顯得嬌豔欲滴。
許風華見此直笑得停不下來,謝墨抿著嘴,臉也被辣得通紅,他覺得舌頭似乎已被這辣折騰得失去了知覺,連說話都變得不利索,“怎…怎麼……有……姜……姜和辣椒,你好…好狠?。±薄薄谀??”
許風華笑得更大聲了,捧著腹部笑道:“我是擔心謝兄會因宿醉而頭痛一整日,便特意囑咐膳房多放些辛辣之物。謝兄感覺現在如何啊,有沒有好點?”
謝墨抓過桌上的清湯一飲而盡,用手帕拭了拭脣,“那可多謝風華兄如此細心體貼入微了?!?
草草的一頓早飯後,囚犯們被獄卒趕到離皇宮不遠的一座正在修建中的宮殿。
賀衍拉著謝意遠跟在隊伍最後。
獄卒告訴他們今日的任務便是搬運楠木。
每個囚犯紛紛進入一旁的帳營中扛起一條楠木,將楠木搬至修建物旁。
謝意遠想這樣做應該是怕這些楠木因雨受潮纔會將這些楠木都置於營中。
雨點不住地砸在人的臉上,旁邊還伴有獄卒惱人的催促聲,“快快快,別讓楠木淋了水?!鼻舴競兊哪樕疾辉觞N好看,可還得忍著怒氣搬運楠木,早搬完早休息。
謝意遠耳邊不時傳來獄卒揮舞竹條鞭子的聲音,緊接著便是皮開肉綻的聲音,雨裡的血腥氣漸漸蔓延,引起許多人的不適與反感。
“都別把這金絲楠木拖到地上,若是溼了豈是你們所能賠得起的?”
“你,快把楠木擡起來!”
謝意遠被不斷落下的雨水擋住了視線,眼前一片白茫茫,突然,他感覺到有圓圓的硬物對著他的背部,將他用力向前推去…
用完早膳後,許風華拉著謝墨到昨晚安寢的房間裡,指著屋頂上方的那一處空缺,“你看這雨可是不停的往下滴,我這寢室都快成水簾洞了!”
謝墨點頭,“看到了,甚美。”
“是挺美,可到了水漫金山之際,那我便沒了棲身之處。哦,我明白了,謝墨你是想讓我和你居於一室對吧?”
謝墨一愣,“纔不是,是你誤會了?!?
謝墨拉著許風華出了房間,突然一轉身提起許風華的衣襟,許風華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離地。
遠看地面越來越遠,腳也失去了支撐,許風華生怕自己突然掉下去,緊緊環住謝墨的腰,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到謝墨身上,也不去管謝墨突然變得僵硬的身體。
直到腳得到了支撐,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許風華才鬆了手。
謝墨帶著他來到了自家屋頂的那塊缺口處,將被掀開的瓦片一一放好,堵住缺口。
謝墨正要拉著許風華下去,卻被他阻止了,許風華拉著謝墨在屋脊上坐下。
“沒想到屋頂上是如此這番景象,想必夜裡會更美吧!”
謝墨遠眺著籠在濛濛煙雨中重重樓閣,道,“不錯,夜裡有繁星點點,彎月朦朧,確實很美?!?
“你經常來這屋頂嗎?”
謝墨並未注意到許風華話裡暗含的意思,“嗯?!?
許風華瞇眼一笑,“原來謝墨你每日都要飛到屋頂偷看本王啊!”
好在謝意遠反應較快穩住了身形纔不至於跌倒,謝意遠微微側頭向身後望去,便見著徐昃軒一臉陰狠地在他身後,謝意遠明白徐昃軒如此是想要他因重心不穩而將楠木落入雨水中,從而受到獄卒的鞭打。
想及此,謝意遠將楠木猛地向後,撞到徐昃軒腹部,徐昃軒吃痛,面目愈發猙獰可怕。
不知不覺間,已至了用午膳的時間。
牢犯們完成了任務後便排好隊伍回了牢房休息。
“喂,聽說押送你們回來的時候少了一名囚犯,你們知曉他是何人嗎?”
謝意遠聽到旁邊有人提及此事,立即便留心聽著。
一旁有人回道:“我知道,是…”那人扭頭看了一圈,沒有看見需要避諱的人,便繼續道:“是徐昃軒的弟弟徐昃昌。”
“那你知曉他是如何逃走的麼?爲何押送你們的獄吏置之不問?”
那人洋洋得意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可不知道,獄吏本就知曉徐昃昌逃了,可他們對蒼柏山不大熟悉,追也追不上,便只能裝作不知情。畢竟獄吏知曉有囚犯逃走卻未及時抓捕,是獄吏的問題,上頭也會拿他們開刀治罪,而裝作不知曉有囚犯逃走,那便只能說明是逃犯手段高明,而這些獄吏頂多被撤職?!?
那人頓了頓,又道:“況且啊,想必此事也會被皇帝壓著。囚犯逃出去定會爲非作歹,若被百姓知曉,定會鬧得人心惶惶,民心不穩,皇帝自然不肯鬧成這樣,只得暗地裡去查逃犯的下落?!?
有人問道:“那當時你們就沒人看見徐昃昌逃跑?”
那人嘆了口氣,“自然是有的,可是以他山寨小王的身份誰又敢去說呢,若是說了之後徐昃昌又被捉了回來,你說同一個牢獄中他豈不是會日日報復於你,再說若他真逃脫了,你若揭發了徐昃昌,他的哥哥卻會記恨你,而裝作不知情,既免了被獄卒責問之罪,又不至於得罪人。”
“獄卒責問之罪又是爲何?”
“你想啊,你既向獄卒揭發了他,若是獄卒沒有捉到他,便會問你當時爲何不阻止,這罪呀,還會落到咱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