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傅額上的密汗都來不及擦,轉身對著身後的小廝道,“快點!”
許風華往小廝那處看去,頓時被嚇得嘴角抽搐。
也怪不得小廝走得慢,原來是徒步背了滿滿一筐書籍而來。許風華估計那一摞書馬車車廂都裝不下了。
“王爺出行在外,此去經年,功課可不能落下。老夫仔細挑了些實用的書籍送給王爺,希望對王爺能有所幫助。”
許風華看著滿滿一大堆書,又看了眼趙太傅滿頭的汗珠,道:“趙太傅有心了,本王定不辜負趙太傅的一番苦心。”
一旁的小廝將身上的書卸了下來試圖裝入馬車,卻發現馬車內早已無空隙了。
許風華乾脆又叫了一輛馬車,專程用來載書。
如此,兩輛馬車便在紅日初升時並駕齊驅,漸行漸遠。
兩人風餐露宿,經了三日早已疲憊不堪,只得在徐城找了間客棧住下。
是夜,寥寥幾顆星子眨著眼睛,夜色明媚靜謐。
許風華閒來無事,索性從趙太傅送的藏書裡隨手挑了一本,慢慢看起來。
起初看確實只覺晦澀無趣,可許風華想著車伕拉著這一車廂的書著實不易,再者這堆書是趙太傅精心挑選的,怎麼也不可辜負他們的一番美意纔是。
他強迫自己耐下心來去理解書中每一句話的意思,雖然有幾句意思難以理解,但總體來說不大妨礙他對故事的理解。他取來一隻筆,將不大清楚的句子勾出來,打算待會去問問住在隔壁的謝墨。
本來他是爲省盤纏,想和謝墨住一間,但謝墨說自己睡覺不安穩,怕擾了他的清夢。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風華也沒再多說什麼。
總歸是留了他薄面,說得如此委婉也不好再強求。不過他並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要是任何事都存在心裡,豈不是徒添煩悶。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偷偷數落了謝墨一陣。
一本書看完後已不知到了何時,許風華伸了伸腰,倍感充實。讀書的興致未絕,但許風華要趕在謝墨就寢時去問問謝墨,只好打消了再讀一本的念頭。
他出了房門,敲了敲門。只聽得門內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進來吧。”
這聲音顯然是剛睡起來的樣子,許風華的語氣裡不自覺帶著愧疚之意,沒料到竟是擾人好夢了,他慢慢推開門,摸隔著一片漆黑對謝墨道,“對不住,謝墨。我是有事要問你,卻不想擾了你休息。”
謝墨披了外衣起身點著蠟燭,室內明朗了一片。
許風華手拿著書走到木桌邊坐下,謝墨在他身旁落坐。方一垂眼便見許風華手中執著一本書,謝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道,“你竟然開始讀書了?莫非是我還在夢中?”
許風華一敲謝墨的頭,“醒了吧?我有幾個語句不大清楚,想向你討教討教。”
謝墨面帶倦色,揉了揉頭,連著打了幾個哈欠,卻仍認真耐心地將意思一遍又一遍地解釋給許風華聽。
爲讓許風華更好地瞭解人物史實,謝墨又將自己所理會的信息用通俗易懂的話語告訴許風華。
許風華感覺就像在聽書,聽得津津有味。
謝墨講得唾沫橫飛激情澎湃,一時間也睡意全無。
“北宋王朝的開國元勳便是趙匡胤,他在未登基前本是一位功勳累累的將軍。後來便又出現了由他發動的陳橋兵變,你應知曉歷代發動兵變總會傷亡慘重遍地屍骸,但趙匡胤此人也稱得上一位君子,下令不殺婦孺……”
過了許久,謝墨說得嘴皮發乾,終於精力耗盡趴在桌子上累得不願起來。
許風華卻精力旺盛,拉著謝墨問東問西。問完後,許風華才放過了謝墨。
突然許風華神色興奮了起來,“明日便是上巳節了,屆時肯定定會有許多樂子。謝墨,明日晚上我帶你去看看如何?”
謝墨有氣無力道,“怪不得你非要哄我同你住客棧。原來你早有打算啊!”
天亮,許風華拉著謝墨早早去了早市,人頭攢動,有些擁擠。
謝墨不明所以,就這樣一臉茫然地任由許風華將他拉到一個賣早點的小攤面前。
老闆用布擦了擦撒了油湯的手,笑呵呵地走上前來,殷勤地招呼兩人道,“兩位小哥,吃些什麼小食?”
謝墨這才明白了許風華的意圖。正好他未用早膳,也有點餓,便拉了許風華在桌旁坐下。
許風華激動地向謝墨介紹道,“徐城最有名的便是這煎酥.乳酪,不如我們嘗他一嘗?”
謝墨道:“你對這徐城還挺熟悉嘛!”
許風華一笑,“先皇出殯時我與皇兄一道同去,途中經過此處,卻一直未找到時間多待幾日。當時我心裡便一直惦記著這美食,但卻無福消受。”
許風華向老闆要了兩碗煎酥.乳酪,
聽到謝墨問他,“那也便是說,先皇的陵墓就在這附近了?”
“對。”
謝墨眼中漸漸深沉了幾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老闆便端著兩份煎酥乳酪走了過來。
碗中熱氣騰騰,乳香飄蕩,怡人心脾。
在這吃早食的客人差不多走光了。老闆一邊忙著收拾攤子,一邊向他們道,“兩位小哥,趁著熱乎趕快吃,酥.乳味兒倍濃厚。”
許風華剛要應聲,注意力便被前面越來越清晰的人羣嘈雜聲吸引了過去,他一擡頭便看見了一羣人如遇到虎豹豺狼般兩股戰戰面色惶恐不安,草草收拾好各自的家當逃出了街市。
謝墨也注意到這情形,擡頭方要問問老闆是何情況,卻見老闆也如受驚了的兔子般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攤子裡的東西,但還不忘好心提醒兩人道,“快走吧!別看了,惡霸來了!銀子我便不要了,權當是個人情。”
話剛說完,老闆也收拾好了東西,一溜煙沒了人影。
起初人頭攢動叫喊聲滔滔的街市立刻化作了一片蕭索狼藉之景。
街上只留了人們驚亂推搡中落下的雜物,市裡也只留了一家店與門前九十人。
許風華以目示意謝墨要不要去前面看看,謝墨摸著腰間的劍柄點頭。
兩人走到前面唯一還有人的小店一看便得知了緣由。原來是有地痞在此爲虎作倀以權壓人,搶奪百姓苦心賺得的銀兩。
那地痞是個壯漢,穿得高貴華麗,顯然出身顯赫。身後跟著幾個持刀舞棒的高大漢子,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令人生畏。
店裡以賣珠寶爲主,內有兩個姑娘,一箇中年男子和一個婦人。
中年男子張開臂膀護著身後的兩個姑娘和婦人,他的聲音由於害怕而有些發顫,但仍鼓著勇氣對著壯漢喊道,“陸海,看上哪個自己拿,別傷我妻女。”
陸海露出一排大牙,猥瑣地摸娑著手,色瞇瞇地盯著身後戰戰兢兢全身發抖臉色蒼白的兩個姑娘。
陸海昂著頭道,“這裡的東西,爺是要拿的。你這兩個姑娘嘛,嘖嘖嘖,如花似玉,隨爺回府中當個小妾倒不錯。你要是肯識時務,把女兒交給我,爺就把你當個岳父,日後也不必再交售租費。爺數五個數,你好好想想。”
中年男人想都不想,他早被陸海的話氣得臉色漲紅,不待陸海開口數數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我呸,我家閨女怎麼能栽在你這坨牛糞上!”
對於陸海,中年男子一看就覺得十分噁心,體型肥胖贅肉累累不說,滿口髒話且又爲人傲慢猖狂,仗著自己的身份便可爲所欲爲。
索性他覺得自己栽到陸海手中多半是活不成了,但他心有不甘,反正也是將死之人,不如多罵陸海幾句出出氣,如此想著,膽子也大了起來,他鼓足了嗓音大聲罵道,“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比你還噁心的人了,品行極差行爲惡劣,狗仗人勢。我們一家就算是死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你這種東西!”
一家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婦人也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指著陸海的鼻子罵道,“你個狗東西,還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臉皮真夠厚的!”
一個女兒隨後應道,“你生得難以入目我並不會在意,可你的爲人實在令人作嘔。”
聽著這些話,陸海的臉上的肥肉皺到了一起,表情陰狠了起來,身後的幾個漢子也不由分說地抽出腰間大刀,幾個人貪婪地搶著珠寶,還有一個大漢走到一家人面前,等候著陸海進一步的吩咐。
許風華見此情形,與謝墨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跑進珠寶店內。陸海咬牙喊的那句“殺”字方落下音,許風華就趕到中年男子面前,一時情急等到劍直直到了眼前纔想起自己什麼也不會,但有把劍總歸是好的,刺人他能不會刺?
許風華一把抓住離他最近的刀,用力抓住刀意圖一轉刀身使拿刀的大漢扭到手腕從而讓刀從手中脫落,但沒想到大漢的力氣大到出乎他的意料,再一擡眼許風華就注意到大漢裸.露的臂膀全是褐色的塊塊肌肉,許風華看著大漢,單純地笑了笑,大漢顯然不知何意,緊接著,大漢突然倒了下去。
謝墨拿著青劍,劍上血跡亮得晃眼。他垂眼看著許風華滴著血的手,皺了皺眉,“你受傷了?”
許風華不知所云,順著謝墨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右手正滴著血,他嘿嘿一笑,“你在關心我啊?”
謝墨撥開他,問著身後的幾人,“你們可有受傷?”
中年男人帶著婦人和女兒滿眼淚水跪在許風華與謝墨面前,感激道,“謝謝兩位公子,我以爲這次我們一家人必死無疑了,多謝。可兩位公子可要注意,那陸海是皇后的弟弟,他以後還會再來的。”
許風華和謝墨立刻扶起這一家人,謝墨道,“你們且放心,我與這位公子定會徹底解決此事,不再讓此人再來騷擾百姓。”
一家人自然又是謝了又謝,且熱情要留他們做客,許風華當然高聲應和,但卻被謝墨踩了一腳,謝墨客氣地拒絕了一家人的盛情。
兩人出了珠飾店,回了客棧。許風華一臉幽怨地看著謝墨,摸著自己癟癟的肚子道,“都怪你,餓就餓,偏要這麼好面子,弄得我也和你一起在外面喝西北風去。”
謝墨卻道,“你要是再待下去,怕是要成爲人家的好女婿了!”
許風華撓了撓頭,“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