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許風華穿戴好後便去了宮裡。
皇兄早早就坐在清心殿中等他了,許風華纔到門口就看見皇兄朝他走了過來。
“風華,朕聽說你昨日遇刺了,傷得嚴重嗎?有沒有喝藥?”
“多謝皇兄關心,臣弟只受了一些小傷並不算嚴重,昨晚已經喚太醫看過了,藥自然也喝過了。”
皇上拉著許風華邊走邊道:“你說你呀,何時才能讓朕省心?朕早與你說過了,京城晚上亂,千萬別出去。要是實在要出去就多帶些侍衛隨從。”
許風華撓了撓頭,乾笑道:“昨日自從在皇上這喝了那漿果酒後,臣弟便一直對這酒念念不忘,出了宮後就沒忍住喝了幾杯。誰知道竟然就出了這等事,唉,還是臣弟倒黴,那刺客刺傷了臣弟後才發現自己刺錯了人。”
“哈哈哈…此事也怪朕,朕明知你放浪形骸,卻還將這漿果酒引薦於你,是朕不對。”
“不不不,不怪皇上,全是因臣弟貪嘴。”
“也不能全怪你,不過風華需記得,雖笑未必和,雖哭未必戚。”
許風華搖頭,“風華愚鈍,還是不大明白皇兄的意思。”
許風齊嘆了口氣,收了墨畫摺扇,猛地一敲許風華的肩膀,無奈道:“平日朕就讓你多把心思用在讀書上,可你倒好,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賀中郎這幾日內可是參了你數本吶。”
許風華吃痛,撇了撇嘴,“可皇兄你該知曉,那些密密麻麻的楷字,一入眼啊,臣弟這頭就開始疼了。”
許風齊從小便和許風華呆在一起,許風華什麼脾性,他自認爲再也沒有人比他還了解了,可長兄如父,這該勸的還不得不勸。
許風齊一展摺扇,掩住脣部,在許風華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許風華聽完後,皺了皺眉,不可置信道,“皇上懷疑這是有人蓄意而爲?”
“朕是這麼認爲,爲何那些刺客傷了風華後才發現傷錯了人,你許風華的名頭可是響遍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風華你…如何認爲呢?”
許風華大笑道:“皇上心思果然細膩,經皇上這麼一 提醒啊,臣弟突然發現這件事確實頗爲可疑。那臣弟便要勞駕皇兄替臣弟查明此事了。”
許風齊苦笑道:“可水至清則無魚,這人至察則無徒啊!”
剛一回府,許風華便得到消息,皇上爲追捕刺客已經下令關閉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入了。
而城門關閉,刺客在內,接下來的日子又會經歷一場惡戰。
然而慶幸地是,不出幾日,許風華遇刺這件事便有了眉目。
許風華所得的結果實在令人驚訝,但細細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許風齊說,前幾日麗妃哭著來找了朕,說是因爲你有悖常倫做了不該做的事,她這纔買通了人去取你的命。然而,聽說你好命被人救了,與其敗露出來遭人妄議倒不如私下躬身坦白,心裡也好過幾分。故而,她便告知了朕來龍去脈。
許風華一驚,同情地看向許風齊,皇兄……都知道了?
麗妃謝盈香,乃是謝將軍謝意遠的親妹妹。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事與謝家的的確確有些牽扯。
幾日前的春宴上,帝后一同在宴席上離場之後,滿朝文武百官後宮嬪妃也都隨後紛紛散去。而許風華因宴上酒烈,酒勁上頭頭也發暈便酣睡在酒宴間,再次睜眼,窗外月色還正明朗。
伴著盈盈月光,許風華一路踉踉蹌蹌經過花園,好巧不巧地在此時幾聲女子的輕吟傳入耳中,又漸漸低沉下去,許風華以爲自己聽錯了,擡腳欲走,卻在此時假山後傳來男子的笑語,“這就受不了了?”
許風華駐足,肯定自己沒有聽錯。一路的涼風吹散了些許醉意,加之內心的新奇,許風華躡手躡腳地靠近假山,入眼便是一派凌亂曖昧的景象,一男一女赤身裸.體交纏在一起。
那男子便是朝中賀中郎之子賀喻章,而那女子,正是麗妃。
許風華藉著月光看著不遠處端著糕點將要過來的女眷,第一想法就是要提醒這兩人,畢竟這種醜事實在有損皇家聲譽。
許風華也未多想便輕咳了一聲,“有人來了。”
麗妃頓時花容失色,忙扯過衣服穿上,賀喻章也急了,抓住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掛,狼狽不堪。
許風華還記得麗妃離開時轉頭看他的那一眼,飽含了許多情緒,可唯獨沒有乞求與感激。
罷了罷了,他許風華就沒想過有什麼回報,哪怕一個眼神都未奢求過,宮裡的人是什麼樣他心裡也都清楚。
那晚之後,他便決定將那晚的一切化作過眼雲煙,況且這等醜事對皇兄來說,也算是最大的羞辱,實在提不得。
只是許風華沒想到,麗妃竟然會選這樣最直接也最爲根本的方式來掩蓋一切。
許風齊深深看了許風華一眼,“你是朕的弟弟,朕無論如何都會選擇原諒你。”
許風華思緒有些亂,什麼叫原諒我?
許風華追問道:“麗妃和賀喻章這兩人,皇兄打算如何處置?”
許風齊挑眉,“賀喻章?此事竟與賀喻章有關?”
許風華更加迷糊,莫非是麗妃爲袒護賀喻章便在皇兄面前說是與本王暗通款曲?“那日臣弟確實見到是賀喻章與麗妃在花園裡…茍合。”
“什麼?謝盈香在朕面前說,那日你醉意上頭,興許將她認作了哪家女子,就對她動手動腳,她一介女流毫無力氣抗拒,便才發生那種錯事。沒想到,她竟然騙了朕!”許風齊面帶慍怒,語氣不由得重了幾分。
許風齊走後,謝墨又來找了許風華。
看謝墨的樣子,想必也是知道了此事。
謝墨坐在許風華對面道,“姑姑他與賀喻章青梅竹馬,兩人自小便有感情,只是沒想到入了宮後她還不懂得收斂。”
許風華以爲謝墨是來找他來問罪,
然而卻聽到謝墨這一番話,不由得驚訝了片刻,“你相信我?”
謝墨喝了口茶,“那是自然。我知道你喜……咳咳……”
謝墨才發現自己說得過多,及時止住了嘴。
許風華卻想聽下文,好奇問道:“我喜什麼?”
謝墨擡手拭了拭脣邊的茶漬,“沒什麼。”
許風華自然不信,又問了幾次,但謝墨卻死活不肯說。
“那既然沒什麼……”許風華起身從一旁抱來一堆衣服,全都拋到謝墨面前,“去吧,記得洗乾淨點,晚上若是沒洗完就不要用晚膳了。”
謝墨看著地上這麼多衣裳,驚得眼珠都要突出來了,他一臉嫌棄地用一隻手指挑起腳下的褻褲,“小白眼狼,這個你都要讓我洗啊?”
許風華居高臨下面帶戲謔道:“這是本王對你的恩賜。”
謝墨氣得直跺腳,抱著一堆衣裳一臉不情願地出了門。
許風華坐在竹窗前,悠悠地躺在木椅上享受著難得的陽光,慵懶愜意。
突然碧雲匆匆跑了過來,“王爺,不好了,謝公子落水了。”
許風華一著急,起身時一不小心撞倒了茶杯,杯中的清茶都撒在許風華的衣袖上,許風華來不及擦,對碧雲吩咐道:“收拾一下。”轉身便向河邊跑去。
許風華暗罵自己粗心,他差點忘了,謝墨水性不好。
三年前他同謝墨在水裡抓魚,謝墨一腳踩在河底滑滑的石頭上,滑入了水中,雖說水很淺,可對於年少的他們來說,水已經漫過了腰際,也算得上深了。
當時許風華急得在河裡貓著腰尋謝墨,水有些渾濁,許風華好不容易摸到謝墨,他一把抱過謝墨瘦小的身子,將謝墨從水裡撈了出來。
許風華從水中把謝墨抱出來的時候,謝墨已經暈了過去。
河水波光粼粼,盪漾著夕陽的美和晚霞的絢麗。
許風華見謝墨已經躺在了河岸邊,是被一個侍衛救上來的。
許風華向侍衛道了謝,徑直蹲在謝墨身旁。謝墨的衣服已經溼透了,許風華乾脆脫了自己的衣服裹在謝墨身上。
像三年前一樣,他伸手按壓了謝墨的胸腔,試圖讓他吐出水來。
看著謝墨吐出幾口水後,許風華鬆了口氣,對侍衛道,“你先去秦總管那領賞錢吧!”
侍衛走後,許風華按照他在醫書中看到的方法,慢慢靠近謝墨,掰開他的嘴,朝裡面吐了口氣。雖然許風華也知道這只是吹氣而已,可他已經快及冠了,知曉的事情也多了,總覺得他好像是在吻謝墨,心裡多少有一點彆扭。
但他猶豫不得,即使他在心裡反覆強調自己只是在朝謝墨嘴裡吹氣,並沒有什麼多餘想法。
可即便如此安慰自己,許風華依舊覺得自己像是在佔謝墨的便宜,臉也不自覺紅了起來。
西山處遠遠只留下了殘陽,正好染紅了謝墨與許風華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