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情對馮樂,其實根本說不上恨或者不恨。
馮樂當初即便是做了背後插刀的事情,對於已經長大,學會面對腥風血雨的鐘情來說,當初的那點小事,根本算不上挫折。
更何況,即便是在馮清清在鍾家作威作福的時候,馮樂,在鍾家,也只不過是一個房客而已,沒有多餘的生存空間,一間房間,白天不見人影,晚上會回來住一晚。
鍾情不關心馮樂在哪兒,是因爲她不想讓馮樂知道,自己竟然還會在意,於是這樣的冷卻,一直持續到馮清清戰敗退場也沒有任何緩和。
鍾情知道,她是恨馮清清的,沒有辦法做到不恨的那種,所以儘管她對馮樂的感情很複雜,卻也絲毫沒有任何的寬恕在裡面。
如今兜兜轉轉,鍾情怎麼都不明白,爲什麼馮樂,又一次回到了她的生活之中,還堂而皇之的住到了她的隔壁,鍾情甚至隱隱約約能夠聽見,隔壁拖動行李箱的聲音。
陸期將她放下便走了,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二人真的僅僅只是因爲合適而已……
但是馮樂,卻真的好想變了一個人一般,沒有裝柔弱,沒有大喊大叫,一派淡定怡然。
時間真是一劑良藥。
鍾情心中靜靜的想著。
一直放在手邊的手機,又想起來了。之所以說又,因爲這是今天的第二十二通電話。
可笑的是,那三年的婚姻生活,裴承遠給她打的電話,都不如這幾天來的多。鍾情沒有去凡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這個時候,裴承遠催命一般的電話,不是爲了沈青喬,又是爲了誰呢?
她沒有本事勸動紀彥庭,裴承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
電話掛斷了,不一會兒,手機震動了一下,語音信箱裡多了一條消息……
鍾情猶豫了一會兒,方纔慢慢的點開,最初只是一陣沉默,沉默中夾雜著電子通訊刺刺拉拉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好轉,然後便聽見裴承遠的聲音傳來。
鍾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裴承遠這幾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嘶啞的喉嚨,隔著冰冷的線路,顯得異常的清晰,聽得鍾情耳中都跟著一震。
“鍾情……青喬恐怕,撐不過這一週了……”這是語音信箱中,僅有的一條。
撐不過這周……鍾情腦海中一陣恍惚,只覺得像是有什麼堵塞了自己的耳朵,留下這句話在腦海中迴盪著。
今天是週二……也就是說,沈青喬,只有不到六天的時間,一條生命,竟然就這麼消失,而可以救她的曙光,其實就在面前……而已。
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鍾情看著手中的手機,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心中不知怎麼,突然就沒有了底氣,手緊緊的攥著,手機在手中的刺痛感傳來,鍾情精神才微微正式起來。
看了看手中的手機,最終,還是緩緩的撥通了過去。
那邊幾乎立刻便傳來了裴承遠的聲音:“喂,鍾情?”聲音中帶著不明顯的驚喜。
“沈青喬怎麼樣了?”鍾情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在說著一
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一般,可是事實上,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她卻被拉下了水。
裴承遠那邊似乎愣了一下,而後沉默,繼而纔開口說道:“醫生說,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很不樂觀,需要儘快進行骨髓移植……”
“紀彥庭……”不知道爲什麼,說出這個人的名字,鍾情都感覺到一陣心痛,她想問的是,紀彥庭始終沒有同意。
裴承遠一定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爲他說:“紀彥庭同意了?!?
“什麼?”鍾情微微驚詫了一下,她沒有想到紀彥庭竟然同意了,裴承遠……去找紀彥庭了吧,這不也說明了,沈青喬對他,有多麼的重要……
“那……很好啊……”鍾情勉強自己笑了笑,“這樣的話,沈青喬不就得救了嗎?我真的很爲她高興……”
說到後來,鍾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了,只是口不擇言的胡亂說著。
“鍾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裴承遠心微微沉了沉,終究還是坦白了說道,“紀彥庭同意捐獻骨髓給青喬,但是,他有一個條件……”
“是嗎?”剛剛在心中不祥的預感,竟然就這麼在自己的眼前實現了,鍾情心中突然一陣苦笑,“什麼條件,該不會要我親自去求他吧……”這是鍾情所能想到的最靠譜的理由,因爲只有這個理由,才能夠解釋裴承遠爲什麼一次一次,鍥而不捨的給自己打電話。
裴承遠那邊沉默了,只留下他淺淺的呼吸聲。
鍾情的心中,諷刺卻不斷的升級,良久,她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紀彥庭真的提出了這個條件是不是?”
“……”那邊依舊是一片沉默,但是在鍾情耳中,這無異於是默認了。
心往下沉了沉,紀彥庭之前那般明明確確的拒絕了她,現在又要她親自去求他,這其中有多少真心,多少侮辱的成分在裡面,她不相信裴承遠不清楚。
可是裴承遠,爲了自己的小青梅,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嗎?
“裴承遠,我說我不願意,你會逼著我去嗎?”鍾情聽著那邊依舊沉默,良久,才緩緩的開口問道。
“……不會……”那邊終於傳來了一聲艱難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艱澀,“鍾情,我欠你的,所以,我只會求你……我沒有資格逼你……”
我只會求你……
這麼一句話,從一向清冷孤傲的裴承遠口中說出,和逼她有什麼區別呢?他的自尊,纔是他最大的勇氣……
“裴承遠,只有這一次了!”說完這句話,鍾情不想再說其他,果斷掛上了電話,隨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坐在牀上愣愣的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門被人從外面敲了敲,總算是拉回了她的思緒。
只是視線放在門口的時候,鍾情的眉心,還是跟著緊皺了一下:“馮樂,你你怎麼在這?”
“不是和你說了?”馮樂看著她,若無其事的將手中的餐盤放在茶幾上,“我會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在這期間,自然要討婆婆的關心?!?
說完之後,已經將餐盤裡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動作看起來,竟然十分的利落。
“對了,婆婆還吩咐,我一定要在這裡,等著你飯後半小時之後,把藥吃了纔可以……所以,你如果不想面對我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吃飯,吃藥?!?
說完,馮樂已經自主的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看著面前的鐘情,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
鍾情皺眉看著明顯變了的馮樂,最終,還是起牀,坐到一旁的茶幾上,就著馮樂的目光,快速的將飯菜吃完。
隨後便想要走出門去,和馮樂待在一起,她心中難受。
馮樂見她這樣,並不在意,只是在鍾情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時候,說了一句:“記得半小時之後回來吃藥。”
鍾情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最終什麼都沒有說,直接下樓去了。
馮樂的出現太過於反常,鍾情心中甚至有著點點的彆扭,這讓她更加的懷疑,馮樂爲什麼又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蘭姨正坐在沙發上,此時看見鍾情下來,目光朝著樓上看了看,隨後緩緩的說道:“這幾天閒著沒事,給你織了一個方向盤套,知道你喜歡軟的,市面上那些,貴的要死,時間久了還容易發黑發亮,這個蘭姨已經快要做好了……”
“恩,”鍾情笑了笑,看向蘭姨手中的東西,笑著點點頭,蘭姨心靈手巧,鍾情自然不會懷疑她的手藝。只是目光看了一眼樓上的方向,鍾情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蘭姨,馮樂她……”
蘭姨一看鐘情猶猶豫豫的樣子,就知道她要問自己什麼,微微嘆了一口氣,卻還是回答:“小姐,我知道你還在意著當年的事情,”說到這裡,看鐘情想要反駁,匆忙打斷她,“別說小姐你了,其實就算是我,還在意著……”
“我昨天和馮樂聊過了……”蘭姨說著,似乎在思忖著自己該如何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馮清清那個女人……死了……”
馮清清死了……
鍾情頓時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她現在還記的,馮清清當初在鍾氏離開的時候,雖然是落敗,但是囂張至極的態度,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已經去世了……
“爲什麼?”鍾情聽見自己有些磕絆的聲音。
“聽馮樂說,她是得病死的,至於什麼病,馮樂沒有說,只說她是真的愛小期,想和小期在一起……我見小期的態度也很堅決,還能夠再多說什麼呢?”
是啊,還能夠再多說什麼呢?
在得知這個真相之前,鍾情是真的以爲,馮樂是爲了馮清清纔回來的,可是現在,告訴她馮清清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而馮樂回來,僅僅只是爲了陸期,這讓她的心中頓時充滿了一陣茫然,就好像……自己突然失去了目標一般。
“小姐,我知道你現在還有芥蒂,你放心,小期那邊,我會告訴他儘量不要多來這邊……”
“蘭姨,”鍾情勉強自己笑了笑,而後緩緩的點頭:“我知道了……”
還想說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口了,只是愣愣的坐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