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昏迷之後被魏東救下,簫音就沒有再睡過。
也許是周圍的壞境太陌生,也許是她一閉上眼就能夢到一些不太善良的眼神,總之,算起來,她已經三個晚上沒有閤眼了。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那些傷害,不斷的去想,等同於親手給自己第二次傷害自己。
她怕自己受到的刺激太大,到時候又忘記什麼。
簫音想,她可以忘記誰都不想忘掉她的靳先生,不管他做了什麼,好的,壞的,如同夜欽葉說的那樣不堪,她都不在意。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爲是不是太卑賤,她也不知道張愛玲曾經說過,遇見你後,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裡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且在那裡開出一朵花來。
簫音只知道,這恐怕就是喜歡某個人的心情,你可以原諒任何他任何事,如同父母可以原諒孩子犯下的所有錯,但這兩種感情又不是完全相似。可那種甘願爲他犧牲的心情卻難以言喻。
現在的簫音是靳顧桓一手捏造出來的,沒有他,她將籍籍無名在垃圾堆間翻尋一生,等哪天死了,也許有人給她一席破草蓆也許沒有,也許她在回自己家鄉的路上,也許老死在路邊。
而那之前,她會受到跟以前一樣不斷的受到傷害。
卑微,自閉,寡言到成爲真正的啞巴。
簫音常常想,自己有兩次生命,一次是媽媽生下了她,還有一次就是遇到了靳先生。
她在遇到他之前,活了很久很久,在遇到他之後,那個懦弱膽小的自己就開始消亡,只是還沒有徹底死去,他就收回了賜予的第二次生命。
也僅此而已。
你肯定沒有親眼看到過彩虹,沒有感受到暖融融的微風拂面,沒有握住那寬大有力的手掌,你沒有愛過一個人,所以你覺得不快樂,你覺得失去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其實,如果你愛過一個人,哪怕被人批駁,你也覺得天是藍的,草是綠的,舉手投足有一股子讓人覺得清新的心曠神怡的味道
。
她早知道自己擁有不了他,曾經的妄想及時的被打破,她還沒有真正的飛到天堂,神就告訴她,她不是天使。失去了借來的翅膀,她沒有摔的一命嗚呼,她活下來了,她還想……
活得更好。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心無旁騖的,只要想著如何活下去就好。
第三次輾轉,簫音從牀上下來,坐在鋪著薄薄地毯的牀。
窗外的明月被隔絕在窗簾外面,簫音才坐下,又起身去拉窗簾,詫異的看到外面竟然已經下起了細細的小雪。雪花洋洋灑灑,L城和M城也才五六個小時的車城距離,她卻從來沒有在M城看到過下雪,以前鄉下厚厚的深一腳淺一腳感覺幾乎都已經忘記。
會下的很大嗎?
真好看啊……
還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沒有和靳先生做過呢,簫音有點遺憾的想。
可雖然失落,她卻依然微微的笑著,明明疲倦卻什麼都沒有說,單薄的打底衫外,胸口前掛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海螺。
陸明心細,她的很多東西都一併帶到那個小村莊給她的住宿裡,只是她都用不到,卻在看到這個海螺的時候,忍不住還是伸手拿了。
珍貴的東西她要不起,因爲知道還不起,索性就不伸出雙手去接受,這是海邊撿的海螺,但意義卻遠遠不止如此,所以,她想隨身帶著。
“有點冷。”簫音額頭抵在冰涼的窗上,喃喃。
她都快忘了,一直都警惕著所有人,拒絕任何和自己不是同一個檔次的施與,到底是什麼時候纔對靳顧桓卸下防備。
可能是他笑起來太好看,行爲舉止中又透露著溫柔。
所有人都可以說他不好,但是她怎麼會覺得他不好呢?那是一個看著很容易生氣,但其實內心也很柔軟的男人啊。
她愛他。
沒有人會知道,她不會說出來,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
藏在心裡那個不會再有其他人涉足的的角落,成爲最甜蜜,也最憂傷的秘密。
靳先生在做什麼?
天氣漸漸冷了,可千萬要顧得上保暖,雖然房間總會開著暖氣,但洗完澡不喜歡穿衣服,只裹個浴巾這樣的習慣還是不要比較好。
但是這些都不需要她來操心了吧,他身邊已經有了……裴小姐。
是了……
簫音眸中的光漸漸黯然下來。
靳顧桓身邊已經有了裴韶妍,兩個人已經結婚了,不管以後他要做什麼,那都已經不是她能擔心想擔心就可以擔心的,因爲已經會有另外一個人爲他牽腸掛肚。
而他們的靳席,也會喊裴韶妍媽媽。
這樣算來,當初約定好讓靳席離得開她就可以走人,她還多待了幾個月,應該學會感恩了。
認識的字也已經足夠,簫音想著,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出去買本子和筆,記錄下以前的回憶。雖然她覺得根本不可能忘記,但是寫出來,就像是不會跑一樣,會讓人更加安心。
傷口還沒好,不能用力,穿衣服的時候簫音就想到了這事,又想到自己身上沒錢,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想著出去走走。屋裡太暖和,她覺得不太真實,只有寒冷纔會讓她不怠倦。
夜晚的L城不是一般的冷,寒風刺骨,瑟瑟作響。
他們休息的賓館不是什麼大酒店,前臺見她離開當然也不會多問。
晚上九點半,簫音在沒有吵醒大雨的前提下,離開了旅館。
她裹好圍巾,儘量不讓冷風刺骨的鑽進自己的脖頸,薄薄的雪落在地上融化成水。簫音伸開手,指尖觸碰到一點點已經融化的水珠,如果可以,真想看看雪能下的多厚。
一陣風吹來,涼意撲面,簫音打了個寒顫,街道行人已經不多。
也許這不是L城市中心,也許這裡本來就沒有M城那麼繁華,又或許是天氣冷了,街上的行人不多,連車輛都不多。
簫音沿著青石板路,雙手小心的放在衣兜裡避寒,漫無目的卻沒有任何退意的往無知的前路走去。心中思緒在寒風中,漸漸成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