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此前青黴素提純的事情,她做的也不只是一次了。
但是如今這時候,沒有各種設備,且地方實在太簡陋,有些物件都是她臨時想法子弄的,比方說這小蘇打,是她用的鹼水做的,還有這個醋,也怕有一丁點閃失就會功虧一簣。
萬幸,成了。
彼時,再回神的時候,外頭天已經黑得透透的了。
恍惚間瞧見衆人各異的神色,姜暖之也不置可否。
有人不信也是正常,畢竟自己這般的製藥,在如今的古人看來實在是摸不到頭腦。
眼看衆人也疲憊了,姜暖之自己也沒在意,只癱在椅子上,小手一揮:“諸位辛苦了,如今就都散了吧。今日回去切記將我交給你們提純的方法用筆記下,若是諸位能夠自行調配此藥,以後再遇皮肉壞疽、潰腐流膿的情況,便有了特效藥。另外,這藥對於體內肺腑中的壞疽、潰腐也有療效,萬望諸位能夠慎之對待。”
姜暖之說完,三七呂識株臨春幾個對她盲目信任的人自不必說,旁人就不同了,有的垂頭思索的樣子,有的卻是一臉不屑。
姜暖之言盡於此,學不學的會都是天意,也勉強不得。
只是,她的無心之舉,卻意外影響了在座諸位太醫的一生的命運。甚至,造就了另外一個延續下去的醫學傳奇。
就這麼幾個人中,有人懊悔終身。恨自己當年眼界淺。
有人則是無比慶幸。甚至學著蒼林城的衆人,直接將這位姜醫師供奉了起來。
當然,這都是後話。
再說現下,衆人沒一會兒便是散的差不多,身邊便是剩下鵲神醫這些自己人,以及多出來的一個太醫院院判李大人。
只是衆人一時間都顧著去瞧自己剛剛的筆記,還有圍在姜暖之剛剛滴入青黴素的淺口盤子裡頭看情況。
姜暖之由著衆人,自己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便也低頭去記錄自己這一番的心得。
垂頭寫了好一會兒,以免錯漏,自己還反覆矯正了兩次,她方纔靠在椅子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接下來,就看皇上會不會對這個青黴素過敏。若是過敏,那她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若是不過敏,至少他不會死於眼前的細菌感染。
至於他身上如今臟器衰竭的問題,姜暖之也沒有什麼辦法。
只是想著上兩日皇上的面色,姜暖之不知道怎麼的,莫名總覺得有些事情的線她一直沒串聯上。總覺得處處古怪。
正是冥思苦想的時候,下一秒身側遞來了一盞茶。
姜暖之下意識的接過來,抿了一口。
甜的?
淡淡的甜絲絲的味道在口中綻放,姜暖之不由地扯了扯嘴角:“臨春,還得是你懂我。”
“主子,可不是我。”
忽而,邊上傳來了臨春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來。
姜暖之一愣,下意識的側頭,便是見黎戎高大的身影將燭火給擋住了一大半。
此時,黎戎側身將一個大氅披在姜暖之身上:“阿暖,等久了吧?”
姜暖之對上他冷峻的眉眼,一時間不由得怔愣了下。“皇上那邊兒結束了?”
黎戎長長的睫毛垂下,大手忽而覆蓋在她的手上,兀自放在手心搓著暖著,聲音不帶波瀾的道:“嗯,有一陣子了。阿暖餓了嗎?我叫阿蘅備了雲中閣的宴席,來京有些日子了,還不曾帶你嚐嚐京中的餐食。”
姜暖之一愣,但是周身人多,到底沒細問。只是點頭。
隨後,黎戎第一次如此強硬的扯著她的手兀自往外走去。
姜暖之回頭笑著和衆人告別,帶著衆人往出走。
“阿戎,到底如何了?”
出了太醫院,眼瞧著四下無人,姜暖之便是問道:“明日天一亮,我便會出徵。”
姜暖之猜到了這一層,不由的擰起眉頭來:“皇上真的這般容易就要你帶兵?有什麼條件?”
黎戎忽而側頭看姜暖之,嘴角帶了幾分淡然的笑意來:“阿暖,我黎家揹負多年謀逆之罪,明日就可昭雪。皇帝會昭告全天下,還黎家清白。我會官復原職,即日整兵,出兵北伐耶律齊。”
姜暖之心下一駭,恍惚間心都快跳出來了似的:“皇上怎麼會這般好說話?阿戎,你應允什麼了?”
黎戎劍眉帶了幾分凌厲,嘴角卻似帶著幾分氣定神閒的笑意來:“阿暖,如今若我身份存疑,大景是戰不勝耶律齊的。從前我不屑於將手段用在朝堂,但如今卻是不同了。以後,不會有人再敢傷你一絲一毫。”
黎戎說著,眸中滿是殺意,下一秒,將一個漆黑的一塊墨玉塞進姜暖之手中:“這個給你。”
姜暖之聽到黎戎官復原職的消息,按理說該是高興的,可不知如何,這心仍舊是七上八下的。一時間也無心去看黎戎給了她什麼,反正黎戎給了太多了,她只隨意的收起來,又問:
“阿戎,皇上真的沒有讓你用什麼來交換嗎啊?”
“沒有。”黎戎篤定的道:“阿暖安心,萬事有我。”
姜暖之對上他似乎勝券在握的眸子,好一會兒,方纔點了點頭。
恰逢涼風襲來,姜暖之瑟縮的縮了縮脖子。
黎戎再次幫她緊了緊衣裳:“走,去吃宴。”
說話間,在姜暖之看不到的地方,黎戎漆黑的眸子深了深。終究沒忍住,回頭向著深宮瞧了一眼。
“阿戎。”
忽然又聽到姜暖之叫他,黎戎身上一僵,再回頭的時候,眸子再次如常,淺笑著看著她,聲音柔和恍惚不像是他這般高大的人嘴裡頭吐出來似的:“阿暖,怎麼了?”
姜暖之遲疑了片刻,便是連身邊的呂識株和臨春兩個都攆的遠了些叫他們望風,自己則是鬼鬼祟祟的扯住黎戎蹲下,湊近他壓低聲音道:“阿戎,我的藥已經研製好了,你如今啥意思?我到底要不要好生給皇上看診啊?好歹你給我個準信兒”
黎戎驟然聽見姜暖之這話,眸子中也帶了幾分清澈,回頭看向姜暖之:“嗯?”
“嘖你怎麼不明白?”姜暖之擰起眉頭來:“就是,那個意思啊!”
看古代電視劇,都是朝臣和太醫勾結,然後來一場權謀大戲。阿戎怎麼沒反應?
黎戎俊臉上帶了幾分錯愕:“阿暖.若是全力救治,能將皇上的病癥治好嗎?”
姜暖之呆呆的搖了下頭:“不能。”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但是,我再拼命些,皇上可以再受罪些,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天只是,能維持生命體徵,他醒不醒的過來,還是個未知數。”
“呵”黎戎瞧見面前一臉艱難抉擇樣子的姜暖之,沒忍住笑出了聲音來:“阿暖,不必如此。”
姜暖之一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