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歡跟著簡墨漓一起緩步走出了大理寺的石牢,又登上了停在大理寺門外的御用馬車。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簡墨漓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神色淡淡的,凌清歡猜不出他的心思,也只好保持緘默。
從大理寺到皇宮的路程其實並不長,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凌清歡卻覺得就這樣短短的一截路,彷彿猶如一生那樣漫長。
簡墨漓將凌清歡送到了縈碧軒的門口,看著蘇嬤嬤和梅青親自將她扶了下去,這才說道:“你好好休息,朕晚上再來看你。”
說罷便讓人駕著車徑自走了。
這樣的簡墨漓太過晦暗難明,凌清歡幾乎無法猜出他心中真實的想法了。
難道是哪裡出問題了?
凌清歡百思不得其解。
華明軼說簡墨漓派了蕭高彌去雲州暗查她的底細,而她也確信,雲州那邊肯定不會出任何差錯的。
那麼簡墨漓爲什麼會是這樣的態度呢?
若是依然懷疑她害了太后,又爲什麼放她出來,還要親自來接她?
若是她的罪名已經洗清,那他又怎麼會是這樣一幅拒人千里的態度?
凌清歡想不明白,只好問蘇嬤嬤和梅青,“這幾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蘇嬤嬤和梅青一左一右的扶著她朝縈碧軒內走去,蘇嬤嬤搖頭說道:“老奴也沒有聽說有什麼大事發生啊!”
凌清歡詫異道:“那皇上爲什麼把我放出來了?”
梅青想了想,恍然說道:“啊!奴婢明白了!肯定是因爲那個老頭!”
凌清歡更加奇怪:“什麼老頭?”
梅青說道:“昭儀剛剛被關進大理寺的第二天,平襄王就回京了,而且與他一起回京的,還有一個老頭子,據說是什麼什麼神醫……那個神醫好生了得,一眼就看出太后娘娘的病癥,而且他還說出太后在宴席間突然吐血的原因!”
凌清歡微微皺眉:“別賣關子了,好好說話。”
梅青吐吐舌,小心翼翼的說道:“那位神醫說,太后突發吐血癥狀,是因爲她服用的蜂蜜水裡被人下了一種特殊的藥,所以才使得太后吐血不止。就因爲這件事情,當日凡是爲太后準備蜂蜜水的所有人,都受到了牽連。”
凌清歡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所以我便是無辜的,皇上纔將我放了出來?”
梅青點點頭,“因爲這件事情,皇上不顧多數朝臣的反對,從御廚房的廚子,再到爲太后調製蜂蜜水的宮人都受到了牽連。甚至當時提議太后服用蜂蜜水的李淑容,以及服侍太后飲水的凌貴人,都被皇上罰了呢!”
凌清歡不禁動容,難道簡墨漓懷疑這些人都有嫌疑,所以一個一個不落的都將她們懲罰了?
回到寢房內,蘇嬤嬤拉著凌清歡坐下,又讓小丫頭們快快去準備熱熱的沐浴水來給她洗塵,再叫小廚房的人速速將熱湯熱飯的準備好。
好一通忙亂,好容易等到凌清歡用完了早飯又沐浴完後,蘇嬤嬤一邊給她梳著長長的秀髮,一面心疼的說道:“這幾日在那邊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看看這頭髮都沒了光澤。”
凌清歡淡笑道:“有華相上下打點著,除了不能到處走動外,也沒有受什麼苦。”
蘇嬤嬤輕嘆道:“你也別怪皇上無情,他在那個位置上,也有他的不得已。”
凌清歡目光一閃:“嬤嬤現在也開始爲皇上說起好話來了?”
蘇嬤嬤愣了一下,喟嘆道:“其實老奴這幾年在宮中也不是個睜眼瞎子,皇上的勤勉與艱辛老奴也是看在眼裡的。只不過昭儀復仇的心思太甚,老奴也不敢多說什麼。”
她略略一頓,偷眼看了一下凌清歡的臉色,猶豫了半天才說道:“其實皇上對你的感情並不是虛的,這些日子以來,他所做的一點一滴你心裡比誰都明白,爲什麼要自欺欺人呢?”
凌清歡淡聲說道:“他對我好,只不過因爲我長得像凌清歡!”
蘇嬤嬤正色說道:“可是你就是凌清歡啊!”
凌清歡啞然。
蘇嬤嬤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別怪嬤嬤多嘴,嬤嬤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是非曲直,仇恨不仇恨的並不重要,嬤嬤只是想讓你得到幸福。”
凌清歡沉沉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說道:“我累了,想休息一陣。”
蘇嬤嬤知道她一時半會還無法接受這些,也不敢逼的她太過,只好將她扶到牀上,給她蓋好了棉被,放下了帷帳,這才離去。
凌清歡躺在牀上,卻絲毫沒有睡意。
簡墨漓對她究竟是真心,還是隻把她當成了一個替代品,這個問題只怕連簡墨漓自己都搞不明白。
蘇嬤嬤說她就是凌清歡,不該跟自己過不去,可是當年的凌清歡早已死去,現在活著的只有林嫵。
昏昏沉沉的,凌清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著了沒有,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直到梅青在門外輕聲呼喚她,凌清歡才漸漸清醒過來。
她微微撐起身子,問道:“什麼事?”
梅青說道:“太醫院新來的太醫來給昭儀請脈。”
凌清歡自己就懂醫術,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事,便說道:“我好著呢,不用麻煩太醫了,請他回去吧。”
梅青的聲音停頓了一陣,才說道:“那位太醫堅持要爲昭儀請脈,說是請平安脈。”
凌清歡無奈的嘆口氣,不知道這又是不是簡墨漓派來的,只好說道:“那請太醫進來吧。”
只片刻後,梅青便帶著一位身穿藏青色太醫袍的人走了進來。
凌清歡一見那人頓時愣住了,忍不住喃喃說道:“師祖?”
被凌清歡稱爲師祖的人留著兩撇小鬍子,雞皮鶴髮,雙目精光四射,見到她以後頓時咧開滿口黃牙笑了笑:“徒孫啊,咱們又見面了。”
居然是青崖子!
凌清歡飛快的跳下了牀一把將他抓住,激動的說道:“師祖!您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平襄王帶回來的那個人竟然是你?”
青崖子哈哈大笑起來:“是啊!自從你離開了以後,老頭子一個人無趣的厲害,到處逛了逛也覺得沒意思,就想著還不如進宮來找你!沒想到老頭子剛剛有了進宮的念頭,那個王爺就找上門來了,這可不就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嗎?”
凌清歡又是驚訝又是激動,別看青崖子嘴上說的輕鬆,只怕也是擔心她一個人進宮復仇孤立無援,才特意來幫她的吧!
凌清歡連忙拉著青崖子坐下,又讓梅青快快端茶來。
梅青好奇的看了一眼這個奇怪的老頭子,卻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下去了。
青崖子滿意的點點頭:“看來你身邊倒的確有幾個能幫得上你的人。”
凌清歡微微一笑:“是啊,否則真要是一個人的話,那真正使舉步維艱了。”
她頓了頓,才問道:“師祖,你跟我的身份沒有暴露吧?”
青崖子怪眼一瞪,“什麼身份?你是宮裡的昭儀娘娘,老頭子我是皇上新請來的太醫,就是這麼簡單,誰敢懷疑?更何況老頭子我一來,就逼的那個什麼院首啞口無語,呸!”
他不屑的唾棄道:“還院首呢!醫術差勁的連老頭子身邊的福伯都不如,真不知羞!難怪這宮裡的太后娘娘居然連一個小小的喘嗽癥都看不好。”
凌清歡眼前一亮,忙問道:“師祖您給太后娘娘看過了?那……”
青崖子笑瞇瞇的說道:“用涅槃針幫著那位老太后治病的人,是你吧?”
凌清歡點點頭,青崖子哈哈一笑:“果然,除了你放眼這整座宮中,還有誰的針法能有如此境界?做得好,做得好,果然是得到老頭子我的真傳了!”
凌清歡又驚又喜:“這麼說來,那就是我的針法沒問題了?”
青崖子自負的說道:“你是我的徒孫,我手把手教出來的,閉著眼睛也比這宮裡的任何一個人都做得好,能有什麼問題?”
凌清歡這才鬆了口氣,對自己的醫術第一次有了自信。
她想了想:“這麼說來,那就真的是那碗蜂蜜水出問題了?”
青崖子搖搖頭說道:“非也。老頭子來的時候,太后前一日所服用的東西早已被撤掉,就算要查不出什麼來。這蜂蜜水一事,老頭子也是聽了那個小皇帝的話,纔會這麼說的。”
凌清歡不解,“不是蜂蜜水中被放了什麼東西纔會導致太后吐血嗎?”
青崖子依然搖頭:“不,老頭子檢查過太后的身體,發現太后的體內除了涅槃針施用過的痕跡以外,還有另一種針法的痕跡。只不過這種針法隱藏的很深,時間也不長,否則太后這一次只怕就不會單單是吐血了,就算一命嗚呼也是大有可能的。”
凌清歡輕呼道:“究竟是誰做的?居心如此險惡!”
青崖子沉吟道:“這個人的目的或許只是爲了想讓皇帝降罪於你,並非是想要致太后於死地。否則太后也絕不能活到現在。”
他沉下了臉:“不過在咱們的身邊能有這樣的一個高手在,咱們就不得不多加防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