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蒙面人離開了暖芙宮後,身形快如鬼魅,很快就從小路繞到了那個荒蕪已久的小角門處,動作熟練的開門,潛了出去。
他穿過幾個僻靜的小巷子,來到了一片青瓦宅子前。
宅子的院牆並不算很高,黑衣人很容易的跳了進去。
院內有一間房內還燃著油燈,隱約可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站在裡面。
黑衣人沒有進去,只單膝跪倒在地恭謹的說道:“主人。”
屋內的男子平靜無波的說道:“你來了。”
黑衣人說道:“是,主人。屬下剛去過暖芙宮,菖旻公主似乎並不願意配合我們行事。”
屋內男子不在意的說道:“無妨,她向來就是這種小性子,隨她去吧,自己作死日後也別怪我不拉她一把了。”
黑衣人略低了頭,沒有說話。
屋內男子又問道:“清歡如何了?身體可好些了?”
黑衣人恭敬的回道:“已經基本大好了,主子請放心。”
屋內男子輕曬:“不放心又如何?這個丫頭真是讓人憂心不已。不過看她那個樣子,只怕也是不成事的,剩下的事情,還得我們親自動手了。”
他略略一頓,又說道:“你替我在她身邊看好她,如果她再敢亂來就替我阻止她。”
黑衣人說道:“是,主人。”
屋內男子淡聲說道:“行了,你回去吧,別讓她懷疑發現了。”
黑衣人恭謹的伏地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來,轉身飛掠而去。
他按原路返回,依然回到那個偏僻的角門處,開門進來,找了一個僻靜陰暗處便一頭鑽了進去。
等到再出來以後,黑衣人霍然變成了那個小太監石寶,身上的黑衣被他捲成了一個包袱捧在手中。
石寶昂首挺胸的走在長街上,偶然遇見巡視的宮中侍衛相問,他便直言相告自己是縈碧軒的人,出來替林昭儀去浣衣房拿衣服。
侍衛們見是縈碧軒的人,自然無人盤查於他,石寶一路順暢的回到了縈碧軒。
來到縈碧軒,他飛快的閃身回到自己房中,將手裡的衣包袱放好,這才鬆了口氣,整整身上衣服,又開門走了出去。
正好碰見梅青端著水盆迎面走來,梅青見到他詫異道:“石寶,你剛剛去哪裡了?昭儀剛纔找你呢。”
石寶微微一笑,應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他來到了凌清歡的寢房前,躬身說道:“昭儀,小人回來了。”
凌清歡在房內問道:“你去哪裡了?”
石寶臉色絲毫未變,說道:“小人去見華相了。”
凌清歡“嗯”了一聲,問道:“他說什麼了?”
石寶微笑道:“華相說,懷遠的那些人已經被他成功轉移了,身份也查明白了,只不過是幾個前朝的無知百姓,仗著身上有幾分蠻力就殺了兩三個朝廷官員。若非華相這一次聽昭儀的話派人過去相救,只怕這幾個百姓就要死在蕭高彌的圍堵下了。”
凌清歡輕輕嘆了口氣,“原來只是幾個百姓,罷了,讓華相給他們一些銀子再送他們遠遠的走吧,不要再做這些殺頭的事情了,不值得。”
石寶微笑著應了,問道:“剛纔聽梅青姐姐說,昭儀找小人,不知是什麼事情?”
凌清歡懨懨的說道:“沒什麼,也就是問這個了,很晚了,你回去吧。”
石寶再一次答應了,躬身告退。
凌清歡微微嘆了口氣,不知道顧子期那邊又如何了,寶兒真的還在人世嗎?
接下來的日子,過的風平浪靜的。或許是因爲簡墨漓連著懲治了董充華和麗妃,整個宮裡都變得靜悄悄的,連嬪妃之間的互相走動也變得少了起來。
十一月二十八日,馨嬪晉封婉妃的晉封典舉行,簡墨漓辦的很是隆重,身穿妃子華服的婉妃更顯得不同於以往的清冷,多了幾分嬌美。
凌清歡這一次被封爲昭儀,卻是不用專門爲她召開什麼晉封大典的,她也樂得輕鬆,但想必是宮中的風向標有了變化,衆人見她與婉妃在這些日子內出盡了風頭,原本一向清冷的縈碧軒也多了一些平時不常來往的人過來串門。
凌清歡見這些個虛情假意的臉龐就覺得心煩,索性叫梅青關了大門不見任何人,只說自己身上餘毒未清,身子又不舒服了。
簡墨漓不知最近又在忙些什麼,已經連著七八日都沒有踏足後宮半步,天又冷的一日賽過一日,太后那邊也是身子日日不爽,連半月一次的磕頭請安都豁免了。
再見到簡墨漓,已是十二月初八。
這一天是臘八節,婉妃顧馨華在自己宮裡煮了糯糯的八寶粥,專門將簡墨漓以及後宮一衆妃嬪都請了來,一起品嚐臘八粥。
簡墨漓坐在上首,面容似乎又相較前些日子清減了一些,精神看上去倒還不錯。
他一面品嚐著臘八粥,一面輕笑道:“婉妃這裡的臘八粥倒是新鮮,除了這麼多的豆子,怎麼裡面還有花瓣?”
顧馨華輕笑道:“花是御花園子裡面的臘梅,臣妾早起親自去摘的,新鮮的很。這樣粥裡面就會有一股清新的花香了,吃起來齒頰留香,豈不更好一些?”
底下妃嬪們個個讚不絕口,凌清歡笑道:“婉妃姐姐,只怕這熬粥的湯水也不是井水吧?”
顧馨華掩脣笑了起來:“就你舌頭靈,不是井水,是梅花上的雪水,我讓宮裡的小丫頭子們用毛筆尖去收集了一上午,也僅僅只夠做這一頓的,可便宜你們了,不過人人就這一碗,多了可沒有!”
馮淑儀撇嘴:“看婉妃這小氣勁,不就是雪水嗎?你要多少?等一陣我讓宮裡的丫頭們給你擡幾缸過來!”
衆人都笑成了一團,整個承福宮笑語濃濃。
顧馨華見簡墨漓雖然眉眼也在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彷彿有什麼心事。
她一向聰穎,略略思索便猜到了幾分,輕聲說道:“剛剛臣妾讓人給太后也送去了一碗,太后吃了兩口,也說很綿軟,好消化。”
簡墨漓微微一笑,擡眼說道:“你有心了,只不過太后近日來喘咳的越發厲害,這眼見就是年關了,太后的病總不見好,朕也委實憂心的很。”
對於太后的病,顧馨華即便再聰穎也沒了辦法,只好說道:“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安然無恙的。”
簡墨漓只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場中諸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慕太后年輕的時候便是月朝國的皇后,可享福了沒幾日便遭遇了風凌滅月朝的國難。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不好,受了幾年的苦後,落下了一身病根。
雖然月朝國復立,她被重新封了太后,可許多陳年舊疾卻是不容易好了。
尤其是咳喘之癥,拖拖拉拉已經半年多了,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簡墨漓本就是孝子,太后整日不得安眠,他又怎能放心的下?
簡墨漓沉默了一陣才說道:“平襄王去尋訪名醫,可這麼久了也沒有半點消息,太后再這麼拖下去,只怕身體會跨的。所以朕想,讓人去貼個皇榜告示,民間自有許多名醫,或許真能遇見幾個好的,來爲太后治治病,減輕一下她的痛苦也好。”
凌清歡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她在青崖子那裡過醫術,也知道咳喘癥很難治好,但是她學過一套針法,雖然無法徹底治癒喘咳癥,但是可以很有效的減輕太后咳喘時的痛苦。
要不要去給太后瞧瞧呢?
對慕太后凌清歡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好感與感情。對於這個老太太,凌清歡唯一還對她有些感激的地方,就是她肯將蘇嬤嬤還給自己。
凌清歡想了想,就算爲了這件事情,自己就幫她看看吧。說不定人家還信不過自己,不肯讓自己爲她施針呢。
簡墨漓忙於朝政,吃完了粥就走了。其餘的妃嬪見皇上都走了,自然沒有什麼心情再應酬下去,紛紛找了藉口走了。
凌清歡回到縈碧軒,取出了自己帶進宮的一隻巴掌大的小皮具,裡面有著十幾根長短不一的銀針。
她取出來一根看了看,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實戰的經驗呢!
如果一不小心把太后扎壞了可怎麼辦?
她壞心的想著。
反正她是要復仇的,不如先拿太后開刀?
凌清歡勾勾脣角,收好了小皮包後,對梅青說道:“跟我去一趟壽寧宮。”
外面又開始絮絮揚揚下起了小雪,梅青連忙給凌清歡披了斗篷拿了手爐,這才朝著壽寧宮走去。
來到壽寧宮,見到太后身邊貼身伺候的顧嬤嬤,凌清歡含笑福了福身子,輕聲說道:“嬤嬤好,我來看看太后,聽說太后近日咳喘的厲害,不知好些了沒有?”
顧嬤嬤知道最近林昭儀紅的發紫,也不敢不答她的話,含笑福了福身子還禮,擔憂的說道:“林昭儀有心。太后這是宿疾了,尤其這兩日又下雪,確實咳喘的又嚴重了一些,晚上整宿整宿的都睡不著呢。”
凌清歡微笑道:“太后這會可醒著?我能進去請個安嗎?”
顧嬤嬤爲難的說道:“太后晚上沒睡好,這會剛歇下呢,昭儀來的不巧了。”
凌清歡含笑道:“無妨,那我下次再來好了。”
她正要離開,卻聽見旁邊傳來一個動聽的女子聲音說道:“顧嬤嬤安好,妾身想來給太后請安,不知方便不方便?”
凌清歡轉眸望去,怎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