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墨漓的目光深沉,晦暗難明,夏暮望著有些害怕,緊緊摟著寶兒說道:“他還是個孩子,只怕自己做的是什麼都還沒有搞清楚,皇上還是別逼他了。”
簡墨漓問她:“那你呢?其實自從朕將你接回來以後,這個問題就一直很想問你。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夏暮咬著脣,沒有說話。
簡墨漓淡淡說道:“其實,你也想殺朕的,是嗎?”
夏暮下意識的就否認道:“沒有,我受過傷,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簡墨漓垂眸苦笑:“是嗎?那朕真的寧可你全部都忘光纔好。”
夏暮不知道他究竟發現了什麼,心驚膽戰的只有緊緊摟著寶兒,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簡墨漓輕嘆:“就讓寶兒先跟你住在一起吧,最近政事繁忙,朕可能顧不上你們了。你們若是閒來無聊,就在宮裡多轉轉吧。”
夏暮低下頭,輕輕點了點,低聲說道:“我們走了。”
見簡墨漓再沒有說什麼話,這才拉著寶兒走了。
簡墨漓沉默的望著她們兩個人遠去的背影,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可是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猶記得在石室內,他在替寶兒解開繩子的時候,身後女子輕輕拔出匕首的聲音、以及匕首劃過空氣的聲音、甚至從寶兒眼眸中映照出的倒影,這一些都表明了那個女人當時想要做的事情。
他裝作不知道,卻並不代表他的心不會痛。
寶兒年紀小不懂事,就算刺傷了他,他也可以當做不在乎。
可是清歡呢?
連她也想殺他,是真的恨他吧!
又或許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的溫柔、以及所有的天真純善,難道都是她裝出來的嗎?
簡墨漓不敢相信,可是卻又不得不相信。
他沉沉的嘆了口氣,現在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她們姐弟二人,只好先讓她們住在宮裡了。
簡墨漓忽然又想起了林昭儀。
她真的沒有出過宮嗎?爲什麼在那個石室裡見到的那個小個子軍醫,無論是身材高矮,甚是在眼神上都與她如此接近?
還有那個軍醫的鍼灸之術如此純熟,又明顯是混進來的,他究竟有什麼目的?難道費了半天功夫進入石室,只爲了要救他們嗎?
簡墨漓輕哼,不管是誰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故弄玄虛,他都不允許!
簡墨漓長身站起,程德祿連忙問道:“皇上是準備去哪裡?”
簡墨漓剛想說“縈碧軒”,話在口中繞了一圈,卻變成了“壽寧宮”。
來到壽寧宮前,慕太后正好頌完經中間休息,見到簡墨漓過來不禁笑道:“皇帝一路奔波辛苦,怎麼不好好在寢宮休息?”
簡墨漓行禮後含笑說道:“兒臣一路也是坐著車輦回來的,不累。”
慕太后笑著說道:“你這來回倒也沒有幾天時間,時間也趕得有些急了。”
簡墨漓淡笑道:“是,只不過誘歡在回來的時候被刺客刺傷了後背,爲了她的傷,也要早些回來醫治,不然留下後遺癥反而不好,畢竟她也是爲了救兒臣才受的傷。”
慕太后擔憂的說道:“怎麼會有刺客的呢?看來還是防禦不夠森嚴。看來皇帝以後若是再要出門,還是要加派人手纔是。”
簡墨漓不想讓太后擔心,便說道:“是,兒臣記住了。”
他話頭一轉,含笑問道:“這些日子兒臣不在太后身邊,不知後宮的妃嬪們可有過來給母后請安?”
慕太后笑道:“你也知道,哀家不喜歡熱鬧,那些女孩子們一個個看上去花裡胡哨的,過來也是嘰嘰喳喳吵的人頭疼,不來也罷。”
簡墨漓眸光一閃:“一個都沒有來嗎?”
慕太后含笑道:“也就徐充容來過一次,讓哀家使著回去了。另外林昭儀也來過兩次,哀家看她身體也不好,就告訴她以後別來了,身體好了再過來請安也不遲。”
簡墨漓追問道:“不知林昭儀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母后可還記得?”
慕太后失聲笑道:“今日皇帝怎麼盡追問林昭儀的事情?”
簡墨漓淡淡一笑:“林昭儀一向重禮儀,兒臣很喜歡,想著要晉升她的位份呢。”
慕太后笑道:“不過林昭儀這個孩子哀家倒是真的喜歡,若不是她的出身略低些,皇帝封她個妃位也是可以的。”
簡墨漓點點頭不置可否,依然問了剛纔的那個問題:“母后可還記得林昭儀是什麼時候來給您請安的?”
慕太后雖然奇怪簡墨漓爲什麼一直會追問這個問題。不過還是想了想告訴他道:“你走後的第二日就過來了一趟,然後昨天早膳後也過來了一趟。”
簡墨漓沉默下來。
如果這麼說來,按時間來算,林嫵是根本沒有時間在雲州和京城之間來回走動的。
那石室的那個軍醫,究竟是誰?
簡墨漓在慕太后這裡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好說道:“母后休息吧,兒臣告退了。另外四月初八是母后的聖壽日,不知母后有什麼喜歡的,可以告訴兒臣,兒臣一定給母后找來。”
慕太后含笑道:“哀家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只是一件,你登基也有四年了,可是膝下一直無所出。哀家最希望的,就是能在哀家的聖壽日那一天,可以聽到你後宮那些妃嬪的肚子裡,傳來好消息。”
簡墨漓輕笑出聲:“這個委實不太容易,不過兒臣會努力的。好了兒臣這就走了,還有奏摺要批。”
他站起來給慕太后又行了一禮,這才離開了壽寧宮。
程德祿見簡墨漓上了御輦卻沒有說話要去哪裡,低聲問了一聲,簡墨漓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說,沒吭聲。
程德祿只好自作主張的對擡輦的人說道:“回崇德殿。”
剛走了沒幾步,簡墨漓忽然開口說道:“等等,不回崇德殿。”
程德祿連忙讓人停下,然後問道:“皇上的意思是……”
簡墨漓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道:“去萬仞樓。”
程德祿愣了一下,以爲是自己幻聽了,忍不住又問道:“去哪裡?”
簡墨漓瞪了他一眼:“要是耳朵不好使了,你就告老還鄉吧!”
程德祿立即一縮脖子,賠笑道:“老奴還能再伺候皇上幾年呢。”
他一轉頭忙喊道:“起駕萬仞樓。”
萬仞樓其實是一個很獨特的所在。站在萬仞樓的樓上,可以俯瞰整個皇宮全景。
可是萬仞樓的背後,卻又是萬丈深淵。
誰都不知道這個深淵下面是什麼,也沒有人能夠下去過。
深淵下終年雲霧環繞,深不見底。
在風凌國時代,從這個樓上掉下去過無數人,自己跳的、被人扔下去的數不盡數。
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能過跳下去還能活著的。
自從四年前凌清歡從這個樓上跳下去後,簡墨漓就命人將這裡封了,嚴令任何人上下。
他不是沒有派人去深淵附近尋找過,只不過派出去的人根本連深淵都下不去,找不到進出的路口,一個個都無功而返。
幾次下來以後,簡墨漓便放棄了,給凌清歡修了衣冠冢。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點點滴滴,讓他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
這個接回來的女子,她真的是菖泠公主凌清歡嗎?
林嫵,你身上究竟有著多少秘密?
簡墨漓站在萬仞樓上,俯瞰著皇宮內每一個角落。
他很輕易的就找到了縈碧軒的所在。
那裡宮婢內監忙忙碌碌的穿梭來回,卻看不見那個女人的影子。
簡墨漓的目光一轉,忽然發現在御花園中,出現了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
是寶兒。
畢竟是孩子心性。前一刻還說要殺了自己給他的父母報仇呢,後一刻在花園裡又玩的不亦樂乎了。
簡墨漓目光一閃,怎麼不見寶兒身後跟著侍從?
他轉念一想,纔想起來寶兒無職無位,內府自然還沒有接到通知給寶兒安排身邊伺候的人。
蘅瑤宮雖然是公主舊居,但伺候的人也不多,何況幾個小宮女小太監,只怕也看管不過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
就見寶兒在花園裡蹦蹦跳跳的四處遊玩,想必很多地方在他年幼的時候都去過,看上去一點也不陌生。
簡墨漓脣邊忍不住微微一笑,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多好。
沒有仇恨,沒有怨懟,還像以前那樣……
忽然寶兒腳底一打滑,一下摔倒在地。
簡墨漓目光一凝,隔得遠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摔疼沒有,哭了沒有。
這時卻見一個纖細的人影飛快的從一邊跑了過來,將寶兒扶了起來。
是林嫵!
雖然聽不見他們說話,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即便隔得這麼遠,簡墨漓似乎都能看出,她對這個孩子的殷殷關切之情。
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更讓簡墨漓恨不得立即就衝下去抓住她狠狠質問的事情,那就是林嫵忽然抱住了寶兒,抱得是那樣緊,緊的幾乎要將那具小小的身子嵌入她自己的身體一樣。
簡墨漓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林嫵,你還敢再騙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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