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林。
蕭雨一路追蹤綵鳳,可綵鳳飛到了這裡卻消失了。他負(fù)手在林間踱著步,模樣悠閒,他心裡縱有千百件心事,世上也沒有一個人能瞧得出。
鳥會飛,可蕭雨不會飛。
他隱隱的感覺,這件事有點(diǎn)不對勁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蕭雨身子一閃,掠到了樹上,只見兩匹快馬,急奔而來,馬上的騎士披著繡著金花的青色斗篷,騎術(shù)精妙,自林中長驅(qū)而入。
這兩人俱是二十三四歲年紀(jì),裝束打扮一模一樣,灑金斗篷,織錦勁裝,胸前各有一面紫銅護(hù)心鏡,唯有鏡上刻的字不同,一人鏡上刻著的十三,一人刻這著十四。
十三騎士道:“據(jù)說,綵鳳出現(xiàn)了,隨同綵鳳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年輕人,怎麼忽然消失不見了?”
十四道:“總之要小心,恐怕來者不善?!?
十三道:“王爺吩咐,見到來人只要抓住即可,萬萬不能傷害他的性命?!?
十四道:“王爺和綵鳳的主人是死敵,爲(wèi)何還要這麼做?”
十三道:“莫要多問,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該知道的?!?
蕭雨見他們已來到了近前,忽然自樹上跳了下來,道:“兩位是不是要找人?”
兩人一驚,手已握在了劍柄上。
十三道:“你是誰?”
蕭雨道:“我就是隨綵鳳而來之人?!?
十三道:“你要找我家王爺?shù)穆闊???
蕭雨暗想這個王爺是誰?
他既然不知道是誰,當(dāng)然也不能胡說,於是道:“我若說不是,兩位也未必相信,你們不如自己猜吧?!?
兩人交換了個眼色,齊聲道:“好,很好?!?
兩道劍光亮起,一左一右,閃電般刺向蕭雨的前胸。
蕭雨的身子一閃,恰巧自兩道劍光中穿過去,兩手也未閒著,一左一右輕輕一拍,竟將兩把劍吸住了,手掌一翻,兩把劍竟然斷成了四截。
兩人望著手裡的兩把斷劍,瞧著蕭雨直髮愣,他們實(shí)在想不出,這個和自己年紀(jì)差不多的小子,哪來的這一身強(qiáng)悍的功夫?
蕭雨微微一笑,道:“還要抓我回去麼?”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道:“不抓了?!?
說完,斷劍一轉(zhuǎn),對著自己的胸膛狠狠的刺了下去。
噹噹,兩聲。
蕭雨出掌出風(fēng),兩把劍已落在了地上。
十三嘶聲道:“劍在人在,劍斷人亡,我們既然擒不住你,只有一死謝罪。”
蕭雨道:“好氣魄,衝你們這句話,我就和你們走一趟。”
兩人愣住:“你?”
蕭雨道:“還不帶路?”
這是一間小屋,很小很小。
屋頂上有一盞奇形的大燈,屋子的中間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鋪著綠氈,四周以金線拴住,綠氈上整整齊齊的擺著一副象牙牌九,和四隻雕刻精緻的象牙骰子,除此之外,還有一雙手。
這是一雙晶瑩,雅緻,也像是象牙雕成的手,修長的手指,平穩(wěn)的攤在綠氈上,指甲修剪得光潤而整潔,中指上戴著三枚式樣不一的紫金戒指。
正是他們口中的王爺,正是快活王。
快活王面如白玉,眼角微微下垂,鼻如鷹鉤,嘴脣肥厚,嘴角兩邊各有一黑痣,眉心處有一肉球,雙手瑩白,如婦人之手,他尤其喜好紫色,中指帶著三枚紫金戒指。
快活王本名叫柴玉關(guān),父親是柴一平,乃鄂中鉅富,母親李小翠,是柴一平的第七房小妾,兄弟共有十六人,柴玉關(guān)排行第一,卻是倒數(shù)。
柴玉關(guān)年幼時天資聰明,十四歲時,一家三十餘口在一夜之間悉數(shù)斃命,死因不明,他接管了萬貫家財,終日與淫賊鴛鴦蝴蝶鬼混,三年後敗光財產(chǎn),出家爲(wèi)僧。
又三年後,他在少林寺偷學(xué)武功被逐,遂加入十二連環(huán)塢,被幫主天南一劍史鬆壽,收爲(wèi)門下。六年後,竟與史鬆壽的寵妾金燕私通,席捲財富而逃,史鬆壽大怒之下,追殺柴玉關(guān)。
柴玉關(guān)無處容身,遠(yuǎn)赴關(guān)外,將金燕送給了江湖中的色魔七心翁,十年後,七心翁暴斃而亡,柴玉關(guān)再入中原,以英雄俠士的面貌出現(xiàn),掃平十二連環(huán)塢,重創(chuàng)天南一劍,名震天下。
快活王極重英雄,江湖豪傑莫不願與之結(jié)交,他能言善笑,說話時面帶笑容,殺人不沾血,所用的兵刃若是一染血跡,便立刻扔掉。
座下有酒,色,財,氣四大使者,酒使?fàn)?wèi)其搜尋美酒,色使?fàn)?wèi)其徵選美色,財使?fàn)?wèi)其蒐集錢財,只有氣使者始終跟在他身邊,武功深不可測,若有人敢對快活王無禮,氣使立刻拔劍取下此人首級。
此時的氣使,就站在快活王的身後,而快活王的身邊還坐有四人,四個女人,極其美麗的女人。
桌子邊還坐有兩人,正在與快活王賭錢。
蕭雨進(jìn)來後,不大的屋子裡就要滿了。
快活王望著蕭雨,以一種說不出有多柔和的聲調(diào),淡淡的道:“請坐?!?
蕭雨坐了下來。
快活王道:“你叫蕭雨?”
蕭雨道:“你是柴玉關(guān)?”
快樂王微笑道:“賭點(diǎn)什麼?”
蕭雨道:“我不好賭博?!?
快活王道:“我們可以賭點(diǎn)特別的,你一定很感興趣。”
蕭雨道:“特別的?”
蕭雨想不出什麼是特別的。
快活王道:“賭錢對我沒有多大刺激,再說你身上也有不少的銀票,你也不可能缺錢,我看這樣吧,我們就來賭命如何?”
蕭雨道:“賭命?我爲(wèi)何要和你賭命?”
快活王道:“綵鳳既然出現(xiàn),一定是許諾了你不少的銀子,你收了銀子,當(dāng)然要來殺我?!?
蕭雨暗自一驚,看來這隻綵鳳,也許真的不是快活王的,可這些話,他不能問。
蕭雨眼珠一轉(zhuǎn),道:“好,我就和你賭一賭,不過賭注要改一改?!?
快活王道:“怎麼改?”
蕭雨道:“我輸了,我不殺你,你輸了,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快活王笑道:“怎麼算都是我吃虧,這賭注並不好,不公平。”
蕭雨道:“公平極了?!?
快活王道:“你真的以爲(wèi),你能殺得了我?”
蕭雨道:“能不能殺你,你以後一定會知道,你現(xiàn)在可是佔(zhàn)了一個大便宜。”
蕭雨的話不僅讓快活王放聲大笑,就連從來不會笑的氣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恐怕世上再也沒有人,比蕭雨膽子還大的了,氣使心頭涌上來一股寒意,道:“小子……”
快活王一擡手,阻止了他要說的話,道:“有趣,每一個人都有賭性,只是輕重不同,而一個真真正正的賭徒,絕不會爛賭的?!?
蕭雨道:“你是真正的賭徒?”
快活王道:“我不是,所以,我答應(yīng)了你的條件,就和你爛賭一把,無論如何,我不一定輸,你也不一定穩(wěn)贏,既然如此,命已不是最重要的了。”
賭骰子有很多種賭法。
聽賭就是聽骰子,由別人來搖骰子,雙方都不能碰到骰子,爲(wèi)了公平起見,這搖點(diǎn)的人可就有大學(xué)問了,如果是快活王的人來搖,蕭雨難免吃虧,如果是讓蕭雨來搖,他卻只有自己一個人,也不可能讓他來搖。
快活王當(dāng)然有辦法,他選的這個人卻不是人,而是一隻鳥,一隻會說話的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