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碧波盪漾，岸上渺無人跡，只有幾隻烏鴉遠遠的飛了過來，落在岸旁系船的木樁上，等著蕭雨的死亡。

蕭雨點子比較背，雖然破碎了虛空，但他卻沒有掌控虛空的能力。

他的想法很好。

可惜能力很小。

蕭雨漂在河面上，他已經暈過去了，河水不停地往他肚子裡灌，用不了盞茶的時間，他就要和小鬼去喝茶了。

這裡有個很荒涼的渡口，一個連鬍子都已白了的老頭子，將一條破舊的渡船搖了過來。

他已經很老了，經歷了無數的人間悲喜，能讓他心動的事已不多，除了船艙裡喝剩下的半壺酒，和船上坐著的一個和尚。

他很喜歡這個和尚，這和尚很老實。

老頭子稱他爲老實和尚，老實和尚好賭，每一次都會將錢輸光，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老頭子一想到又有了筆進賬，他就樂。

船裡有男人，有女人，還有一個小寶寶不停的哭，老實和尚就坐在船上的角落裡，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他的腳很髒，穿著雙很破的草鞋。

老實和尚也期待著船快點靠岸，船靠岸後，他就能和劃船的老頭子來一場豪賭，雖然他的身上只有百來個銅板，但對他來說，這已經是不小的財富了。

老頭子劃著船，忽然看到河面上漂著一個人。

老頭子將船靠了過去，將這個人撈了上來。

老實和尚看到老頭子從河裡撈了個人上來，只是擡下眼皮，又將頭耷拉了下來，他不敢去看，他怕看到死人，即使還沒死，萬一不小心把他看死了，怎麼辦？

這不是惹禍上身嗎？

他不但老實，膽子還很小。

被撈上來的這個人就是蕭雨。

蕭雨還有一口氣，船上搭船的渡客一見他還有口氣，也趕來幫忙，掐人中，按肚子，搖胳膊。

更有一個粗狂的漢子，一把抓起蕭雨的腳脖子，將他整個人倒提了起來。

咳咳咳。

接連吐了幾口渾濁的河水，蕭雨才悠悠醒來。

蕭雨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嚇了衆人一跳。

“這裡是什麼世界？有李尋歡沒？”

船上諸人都瞪著眼睛望著他，滿臉的驚訝。

只聽老頭子開口說道：“小夥子，那是書裡的人物，當不得真的?！?

一個抱著小孩的婦女搖著頭，拍著懷裡不停在哭的小寶寶，說道：“寶寶啊，寶寶，不要哭了，你長大了可千萬別學他，瘋瘋癲癲的?！?

小寶寶望著蕭雨，忽然間笑了，笑得特開心。

又有一個人笑道：“你看我像李尋歡麼？”

蕭雨擡頭一看，只見此人其貌不揚，頭上沒有幾根毛，一口大金牙瑟瑟的放著光。

蕭雨撲哧一下就樂了，笑道：“我看你不像李尋歡，倒像是魏無牙?！?

那人眼珠子一瞪：“你說我沒有牙？你仔細看看，一口的大金牙?！?

這人把嘴一咧，當時就有個暈船的直接吐了，原來這傢伙的金牙上還粘著一片隔夜韭菜。

大家說說笑笑，老頭子見蕭雨沒事了，走出去繼續劃船，可是他還沒有拿起船漿，就有幾個人從水裡鑽了出來，嗖嗖的跳上船。

然後就聽見領頭的厲喝道：“大爺們都是水蛇幫的好漢，向來只要錢，不要命，所以你們也不必害怕，只要把身上帶著的金銀財寶全交出來，包你們沒事?！?

河水倒映著陽光，又反射到他們手裡的刀上，寒光閃閃，冒著碧油油的光。

看到了這些兇神惡煞，船艙裡的男人在發抖，女人在哭泣，誰身上帶的錢多，誰就抖得越厲害，淚也流得越多。

由於蕭雨就在艙口，第一個就輪到了他。

一個大腳丫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快拿出來?！?

蕭雨活動活動手腳，一絲內力流遍全身，還不錯，比上次強多了，他慢慢悠悠的站起來，說道：“你要我拿什麼？”

“錢，銀子，金子，全都拿出來?！?

蕭雨道：“可是，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沒有，就要了你的腦袋?！?

蕭雨忽然向後一躍，害怕的道：“你們也太兇了？”

一個漢子大笑道：“兇？咱們水蛇幫還是講道理的，只要銀子不要命，有銀子就能買命?！?

其他幾人也是大笑。

可是笑聲頓止。

他們沒有想到，蕭雨忽然一閃，一人一腳，將他們全都踢到河裡去了，不對，還留下一人，正是那個領頭的。

領頭的根本就沒有看到，蕭雨是怎麼出手的，他的手在發抖，正在猶豫著怎麼逃跑，剛纔落水的一人鑽出個腦袋道：“這小子武功厲害的邪忽，咱們還是扯呼了吧？”

蕭雨笑道：“別忙著扯呼呀，留下點銀子花花，我這人很好說話的，有銀子就能買命?！?

領頭的大漢目光閃了閃，丟下了一個包袱，直接跳下水，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做賊的人遇到會武功的，多多少少總是有點心虛的，如果他們武功厲害，何必做賊？

船上立刻就騷動了起來，有人在跺腳，有人在大罵，還有的揚言，他們若是再敢來，揪了他們的腦袋。

只有老實和尚垂著頭，坐在那裡盯著自己的腳，外界發生什麼，好像和他全無關係。

蕭雨見他們走遠，忽然躍起，順著他們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爲什麼要殺人？

爲什麼不殺人？

逞惡既是揚善。

殺他們一人，能救許多人。

經歷了許多，蕭雨也看得開了。

河水的遠處停著一艘大船，水蛇幫的強盜大爺們正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順便盤算著怎樣去報復，把今天的損失彌補回來，這時，蕭雨好似一隻輕靈的燕子，左右腳尖分別在水面上輕點，踏波而來，來到近前，縱身一躍，輕飄飄的落在了船頭上。

這些強盜瞧得眼睛都直了，這種輕功他們連看都沒有看見過，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這蕭雨故意放他們走，背後偷偷跟著，尋到他們老窩來了，他們只希望蕭雨說話算數，只要他們的錢，不要他們的命。

終於有個人鼓起勇氣，連聲音都變了：“我，我們把錢都給你。”

忽然嘭的一聲，又一人踏波而來，正是老實和尚。

強盜們怔在船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天是倒了八輩子黴，一個還不夠，又來一個。

蕭雨一見是他，問道：“你來做什麼？”

老實和尚道：“你又來做什麼？”

“我來殺人?！?

“和尚也來殺人?！?

“和尚怎麼能殺人？”

“和尚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蕭雨笑道：“這裡馬上就會變成地獄，你已經入了地獄?！?

老實和尚沒有說話。

第二天早上，有人發現水蛇幫上上下下十八條好漢，全都死在了他們的船裡，他們死得很平靜。

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

一切，顯得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