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木匠就位,鳥槍換炮
勞保福利用品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小貨車發動,一行人回到學校。
這次路上他們就不感覺冷了。
一肚子羊湯一肚子油水,太來勁了!
進入學校,錢進打開一間平時堆放工具的小庫房,裡面靠牆整齊地碼著一排嶄新的工具包和鋪蓋卷。
天寒地凍既然要管住,肯定得給人家準備好被子褥子,錢進準備了個當下很時髦的東西。
棉睡袋。
這些棉睡袋都是單人款式,寬度不過八十公分,捲成一卷擱置在一起,像大號的瑞士捲。
錢進拿出一件遞給周鐵鎮:“周大隊你看看這個,這一件頂了被子和褥子兩件。”
通體軍綠色的睡袋展開,長度兩米一,是一米九的主體加上二十公分的前端枕頭。
它所用面料是聚酯纖維,裡料是春亞紡,填充了羽絨棉,整體重量是五斤,展開後很厚實。
周鐵鎮頭一次看到這東西,問道:“這什麼?”
錢進展示:“這叫睡袋,國外給野戰軍用的好東西,冰天雪地用來睡覺的。”
他展開頭部的枕頭:“你鑽進去試試。”
周鐵鎮痛快的鑽進去,錢進把收口處的魔術貼給粘上供,把雙頭拉鍊給扯上,枕頭帽檐處還有伸縮繩。
一套給收拾好,剩下的就是舒適保暖。
周鐵鎮在裡面讚歎:“這東西不沉還軟和,真是好東西。”
短短一兩分鐘,他額頭開始沁出汗水,這樣他吃驚的說:“這是什麼材料啊?用了多少棉花?我怎麼試著也不沉?但是太暖和了!”
一路上坐在小貨車車斗裡,儘管肚子裡是飽飯不那麼冷,可身體還是被冷風吹的渾身冰涼。
此時睡袋發威,他渾身熱乎起來。
沒人懷疑周鐵鎮的話,他頭上的汗水做不了假。
一行人全興奮起來:“真這麼暖和?叫我試試。”
“這東西真是時髦,咱這趟賺大發了。”
“光這個東西就夠咱工錢了,咱這些人工錢不值錢啊。”
錢進給他們一人發了一件,柱子和麻桿這樣的年輕人脫掉鞋子第一時間往裡鑽。
老槐這些上年紀的老師傅穩妥踏實,他們沒鑽進去丟人現眼,但把睡袋抱的緊緊的。
柱子沒誇張。
這年頭誰捨得置辦一套新棉布新棉花的新被褥?
錢進讓他們出來,說道:“來,同志們,再看看我給你們準備的傢伙什,一人一套。”
他拿起一個工具包打開,在衆人熾熱的目光注視下,一件件地展示:
“這個斧子不錯吧?精鋼鍛造的斧頭,你們就用吧,用上幾十年不帶出問題。”
大小兩把斧子賣相極佳。
它們寒光閃閃,沉重的木頭楔形柄打磨得光滑趁手,斧刃鋒利無比,一看就是好鋼口。
刨子是鑄鐵刨身,拿在手裡沉甸甸的,上面漆著墨綠色的防鏽漆,看起來美觀又高檔。
四喜上去試了試包鋼的刨刃,手指抹了一下,上面的老繭被抹掉了。
這讓他忍不住倒吸涼氣:“真鋒利啊。”
其他人也趕緊上手試了試刨子,這是木匠的立身之本。
錢進從商城買的刨子不光漂亮還符合人體工學設計,木製前後手把握持舒適。
另外它跟斧子一樣,不是一件是兩件,有長刨也有短刨。
鑿子則是一整套六件裝,平鑿、圓鑿、寬鑿齊備,鑿刃精磨過,能輕易削斷頭髮絲。
這些鑿子都套在一個牛皮帶鞘裡,不用的時候往腰上一掛,跟掛了一圈子彈帶似的。
瀟灑又威風。
鋸子主要是兩把,一把嶄新的雙人拉大鋸,用於開板;一把單人使用的手板鋸,鋼齒閃著寒光,鋸齒細密均勻。
此外還有墨斗、角尺、捲尺、木工鉛筆等等小件。
所有的工具都是新的,有的還散發著淡淡的機油味道。
它們被整整齊齊地放在厚厚的帆布工具包裡,包上印著“勞動光榮”的字樣。
這傢伙一亮出來。
睡袋可就不香了。
在這個年代,這一整套傢伙事,幾乎是一個木匠全部的家當和驕傲。
有這麼一套傢伙什是能當傳家寶的!
幾個木匠師傅激動地圍上來,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些冰冷堅硬卻又無比誘人的寶貝。
老蔫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刨子那光滑的金屬面,像撫摸著珍貴的玉器,老淚差點沒下來:“多好的東西,多好的東西呀。”
四喜拿起鑿子在手裡掂量著。
他感受了那沉甸甸的分量和精良的工藝,不住地點頭:“確實是好東西,真好啊,你們看看這鋼口、這分量,嘖嘖,錢主任,這哪裡來的呀?”
錢進笑道:“都是國內工廠精心生產準備賣去國外的好貨,我是想盡辦法才留下來。”
“一套得多少錢?”老槐小心翼翼的問道。
錢進說道:“我不知道,走的是學校的集體賬,反正你們放心的收下,這以後就是你們幹活的傢伙什了。”
“怎麼樣?這工具趁手不?能給打好桌椅不?”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搶著說:“能!太能了!”
“錢主任您就擎好兒吧,就衝您給的這待遇,發這麼好的傢伙事,俺們就是把命豁在工地上,也得把桌椅門窗打得漂漂亮亮、結結實實!”
“錢主任要不然俺爺們再給你乾點別的啥活吧,你這給的東西太好了,光打造點桌椅門窗的,我們心裡不踏實啊……”
周鐵鎮激動地表態,其他幾個木匠也都用力地點頭,眼神堅定而熱切。
他們對錢進的信任和投入,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了!
錢進笑道:“行啊,那你們先做桌椅。”
“木頭是咱昨天砍的樹……”
“後面源源不斷還有木頭送過來!”周鐵鎮打斷他的話,拍胸脯承諾,“反正春天俺大隊會補種果樹,今冬不管了,把該砍的砍了,該伐的伐了,都是你的!”
錢進說道:“咱用不著……”
“怎麼用不著。”柱子也打斷他的話,“木頭這東西多多益善,錢主任你用不著你留著,後頭家裡要打個櫃子茶幾什麼的,你一聲令下,我給你弄的漂漂亮亮!”
四喜咂巴著嘴說:“還用得著你動手?你那手藝往後靠靠吧,錢主任你下令,我手藝沒的說,我給你弄。”
麻桿急忙說:“俺師傅這可沒誇張,全大隊乃至全公社,錢主任你去打聽就行了,誰也比不上俺師傅這手藝。”
“十里八鄉誰家娶媳婦誰家嫁閨女,想要打個三條腿四條腿什麼的,都得來找他!”
平日裡不愛說話的老蔫忍不住開口了:“麻桿你這麼說我不愛聽,他們去找你師傅,那是因爲我得給咱大隊忙活,要不然顯著他了?”
四喜、麻桿和四喜另外兩個徒弟要跟他爭辯。
周鐵鎮氣的踢了麻桿一腳:“他媽的不嫌丟人,錢主任面前你們是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團結呢?啊,團結呢!”
不怪他們爭搶著幹活。
錢進這邊待遇太好。
國營飯店吃一頓,後面幹活頓頓有面有肉,給準備鋪蓋卷給準備工具箱,甚至還準備了一身工裝。
除此之外他們每天都能賺到農村人有錢有票都買不到的白麪大米和臘肉,不給他幹給誰幹?
錢進以後但凡一聲令下,他們都得打破頭的搶著幹活。
周鐵鎮罵了兩嘴,老師傅們低頭耷拉臉的不吵吵了。
錢進用力一拍手:“行,反正就這麼定了,工作服、勞保用品一會兒領。”
“咱說句實在話,同志們,我對你們可以吧?”
柱子擠出來挺起胸膛說:“太可以了,錢主任你就是現在叫我衝鋒陷陣去打仗,我周鐵柱沒話說,我他媽衝第一個!”
“顯著你了。”周鐵鎮無語,將他一把拽回來,“第一個輪得到你?大隊長我是第一個!”
錢進莞爾:“不開玩笑了,我說認真的。”
“既然同志們認爲我對你們沒話說,那你們幹活也得沒話說。”
“咱必須要乾的又好又快又節省物料,木頭、釘子還有油漆,咱們不必摳著用,但不能浪費……”
周鐵鎮說道:“錢主任,我話撂在這裡,媽的誰浪費東西我扒他的皮!”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
老木匠們沒有絲毫猶豫,大聲應道:“是,誰這麼幹扒他的皮。”
“我手下誰這麼幹,用不著周大隊你動手,我自己來!”
“咱也不能這麼幹,錢主任掏心窩子對咱,誰要是跟他耍心眼,那真是一輩子在大隊裡擡不起頭來……”
錢進聞言滿意點頭。
他又給衆人分發勞保用品。
一行人跟過年了似的,排隊領了嶄新的深藍色勞動布工裝、厚實的帆布勞保手套和結實的翻毛皮勞保鞋,樂滋滋的一個勁的笑。
空曠的操場上已經堆放了不少木材,有昨晚剛卸車的木頭,有之前準備好的板材。
周鐵鎮去看了木頭,立刻顯出了當大隊長的組織能力:“來來來,都給我動起來。”
“柱子、麻桿兒,你倆搭把手,先把這庫房騰塊地方出來,把鋪板支上。”
“老蔫叔、四喜,你倆和老槐叔一起來瞅瞅料,看看粗細成色,量量門窗尺寸,得趕緊把工具傢伙拿出來開用。”
他今天干不了活,下午得去錄口供。
錢進教他一套說辭,然後讓陳壽江帶他去了泰山路治安所。
他留在這裡帶木匠們熟悉環境。
任務派發,木匠們立刻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支牀鋪、歸置工具、清點木材、測量門窗洞尺寸……
錢進站在寒風料峭的操場上,看著他們麻利的身影和周鐵鎮條理分明的指揮,心中暗自點頭。
他這邊沒什麼事,便去火爐旁拿出筆記本繼續寫他的規章制度。
等他這邊一張規章制度寫完再出去看,學校裡的景象已然不同:
最大一間教室當了臨時工棚,裡面傳出了鋸木聲、斧削聲和刨花的清香。
嶄新的鋸子在木料上發出輕快的嘶鳴,精準地分開板子。
老蔫佝僂著身子,那嶄新的刨子在他佈滿老繭的手裡穩如磐石,在方形的木料上來回推動,每一次推動都發出沙沙的悅耳聲響。
長長的刨花捲雪白漂亮,就像冰激凌花一般從刨口不斷涌出,打著旋飄落在腳邊,散發著濃郁松香。
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像鋪上了一層軟軟的白毯。
四喜正拿著嶄新的鑿子,在鑿好的榫眼和榫頭上仔細比對,確保嚴絲合縫。
柱子和麻桿兒這些青年則奮力地揮動著斧子和大鋸,將粗大的木方子劈開。
他們幹活無比賣力,嶄新的斧刃在木料上留下雪亮深刻的印痕。
看到錢進來了,青年們更是加快了幹活速度。
此事他們身上都換上了嶄新的藍色帆布工作服,戴著線手套,腳上蹬著翻毛勞保鞋,雖然幹起活來一身粉塵木屑,但那股精氣神很值得稱道。
他們都覺得自己此時無比帥氣。
而老師傅們不一樣。
老師傅們還是穿著破破爛爛老一套,新工作服和新棉鞋那是等著過年再穿的。
一時之間,教室的空氣中瀰漫起了松木的清新香氣
錢進走近拿起一塊已經刨好的光滑木料,仔細地用手摩挲著。
手感平滑細膩,紋理清晰流暢。
榫眼和榫頭的接合處設計精巧,角度精確。 以他的眼光看,這些木匠的手藝,絕對稱得上是紮實精良。
無論是選料、加工精度還是榫卯結構的把握,都透著世代相傳的老道功夫,絲毫不輸城裡國營傢俱廠的工人。
至於勞動突擊隊的木工們?
那手藝比他們可差不少。
錢進琢磨著要不然就把建築隊從勞動突擊隊裡給獨立出來,索性招聘上一些木工、瓦工等匠人準備去社會上找活。
反正勞動突擊隊養得起他們。
這事得從長計議,但被他放入了規劃進程。
四喜一邊忙活一邊問他:“錢主任,怎麼樣?我們老傢伙乾的還行吧?”
“不行,是好、真好!”錢進毫不吝嗇地讚歎出聲,“實話實說,這活兒幹得地道啊!”
得到大幹部的肯定,老蔫咧開缺了牙的嘴無聲地笑了笑,刨動得更穩了。
趙四喜忙說:“應該的,發了這麼好的傢什,不用心都對不住良心!”
錢進看著這熱火朝天、效率驚人的場面,心中那塊關於學校設施的石頭,總算落地了一半。
基本上沒問題了。
周鐵鎮回來之後,錢進問了問情況,沒什麼意外後,便是周鐵鎮帶隊負責木工幹活。
後面還會有木頭運過來,這就不用卡車上陣了,大隊有拖拉機,拖拉機有勁,拉木頭不成問題。
錢進當即給報銷柴油。
周鐵鎮脫下外套開始忙活砍木頭,抽空說:“嗨,錢主任你不用對我們這麼好,或者說這條件已經太好了,你不用再使勁了。”
錢進說道:“柴油是集體的,給你們的工資是你們自己的,一碼歸一碼。”
另外。
他從西坪生產大隊這次賺到的太多了,無論如何得回報人家。
晚飯不可能再下館子了,但錢進還是大魚大肉的招待他們。
冬天海鮮多,西坪生產大隊遠離海邊,他們平日裡是吃不著海鮮的。
此時洄游的梭魚開始上市,這東西便宜,錢進買了一堆。
他教導木匠們收拾乾淨,當晚先燉上二十條,剩下的掛屋檐下凍起來。
另外是一盆子魚丸湯,這東西他手裡富裕,全是紅星劉家生產隊出產的,便宜。
醬燜梭魚加上魚丸湯,再給煮上一鍋二米飯、送來一桶散酒,這就是足以讓木匠們心滿意足的一頓飯。
第二天錢進就可以放心的上班了。
快到年根了,他的工作也很忙。
當然工地這邊更忙,十來個木匠根本不夠用,因爲學校不光需要換門窗、需要桌椅板凳,還需要老師的辦公桌,需要宿舍裡的牀鋪。
於是後面周鐵鎮又回去找了十多號木匠過來,一水的老木匠帶得力徒弟,一水的好手藝。
另外大隊裡的瓦匠、泥水匠也被叫了過來,他們配合突擊隊的泥瓦工一起繼續修繕所有牆壁。
外牆刷石灰,內牆刮膩子,同樣是大工程。
二月十二日,臘月二十七。
錢進下班早,他回家後發現魏雄圖今天下班也早,於是就喊上了大舅哥也叫上了歇白班的妻子:
“走,帶你們去咱自己的學校看看。”
這話對兩位老師來說太有誘惑力了,兩人二話不說,趕緊穿上棉衣、圍上圍巾出門去。
此時的城區清冽乾冷,卻已隱隱透出一絲初春的躁動。
相比於去年,今年雪要少一些,也不那麼冷。
今年是臘月二十七,年關將近,路上的行人提著憑票搶購的年貨,臉上帶著忙碌的喜氣。
城區裡的年味已經很足了。
好些人家的窗戶外掛上了臘魚、臘肉,熬豬油的香氣在小巷子裡飄蕩,時不時便有孩童扔鞭炮噼啪響。
兩輛自行車齊頭並進。
錢進載著魏清歡,偶爾一回頭,身後是妻子動人的笑容。
小魏老師如今打扮越發時髦,脖子上圍著的羊毛圍巾色彩鮮豔跟她很搭,襯得她本就嫵媚動人的臉龐更顯白皙嬌豔。
今天不算冷,她便穿了件藏青色呢子短大衣,成功勾勒出了窈窕的曲線。
下身是時下城裡依然時興的喇叭褲,腳上一雙半高跟的黑色牛皮鞋。
她這一身打扮放在當下這條灰撲撲的小街上,顯得格外醒目,如同滴入水墨畫裡的一抹亮彩。
此前他們都來過培訓學校,但那時候學校還是破破爛爛的,如今經過一段時間的收拾,說一句脫胎換骨有些誇張,說它大變樣了準沒問題。
原本坑窪破敗的舊磚牆上補了新紅磚,外面厚厚地抹上了一層新鮮的生石灰。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帶著鹼澀的味兒,石灰尚未完全乾透,在冬日的微光下顯出幾分潮溼的亮白。
圍牆頂上還殘留著一些枯黃的雜草根莖,像倔強不肯退場的歷史印記,襯托著這片新白,更顯“改頭換面”的力度。
院門做了翻新,原本的鐵柵欄門新刷了油漆,簡簡單單一收拾就顯得煥然一新。
此時有青年在掛招牌的位置釘木板,錢進對青年喊道:“小廖,你跟你們蘇隊長說一聲,牆頭要抹上水泥栽上一排碎酒瓶子。”
青年回頭笑:“好,錢總隊,明天俺就弄。”
錢進點點頭。
魏雄圖欣賞的看著眼前一幕,露出笑容:“不錯,這學校像模像樣了。”
錢進說道:“裡面更像樣,對了那什麼,你準備一下,回頭咱們招牌你來寫。”
魏雄圖有些受寵若驚:“啊?我來寫?這不得找個書法大師寫?”
錢進說道:“你就是咱學校的書法大師。”
‘咱學校’仨字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走,進去看看。”
門軸“吱呀——”一聲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爲寬敞的院子。
之前崎嶇不平的地面已經被新水泥抹平了,現在地面平整地鋪展向前,顯然剛硬化不久,還保持著施工後特有的整潔感。
院子裡靠牆的地方堆放著一些鋸好的木材、刨花、木屑,幾個教室成了臨時的木匠棚子,能聽到裡面有節奏的敲擊聲。
魏雄圖的目光首先便落在了這些教室上。
同樣是陳舊的紅磚結構,但門窗已經全部更換。
不再是破舊的木格窗或蒙著塑料布的窟窿,而是裝上了嶄新的、刷著淡綠色油漆的松木窗框,上面鑲嵌著大片大片的玻璃。
通體乾淨!
如今陽光燦爛,玻璃閃爍著耀眼的亮斑,像大鑽石鑲在牆面上。
牆體同樣被精心地刮過,刷上了一層潔白的膩子,顯得格外清爽明亮。
所有教室、所有建築都散發出了一種簡潔實用而又充滿希望的氣息,與之前閒置破敗的模樣判若雲泥。
“嗬!”魏雄圖眼鏡片後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他停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除了石灰味、清漆味,還有新松木的淡淡清香。
這對於習慣了甲港倉庫海鮮腥臭味和搬運隊汗味的他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衝擊。
他推了推眼鏡,又習慣性地摸了摸袖口磨破的地方,似乎想整理一下自己與眼前這嶄新環境的落差。
魏清歡臉上更是直接漾起明媚的笑容:“現在變化好大,上次來還是個破落夜校呢。”
她快走幾步,輕盈地靠近廠房外牆,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光滑雪白的牆壁:“這膩子颳得好平,真白淨!”
錢進看著他們的反應,臉上露出笑意。
有勝閱兵式的得意洋洋!
有一種精心準備的成果被欣賞的滿足感。
“外面剛收拾利索,裡頭纔是大頭,走,進去看看教室。”他帶頭走向正中的教室入口。
推開同樣刷著綠漆的松木大門,眼前豁然開朗。
一股木料混合著油漆的香味撲面而來,還夾雜著灰塵被打掃乾淨後留下的清新氣味。
魏雄圖深吸一口氣,然後眼前一幕讓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桌椅!
一排排,一列列,嶄新的松木桌椅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打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
椅子都是帶靠背的四腿椅,桌子是標準的長方形課桌,桌面寬大,下方還有一個實用的隔層,適合放置書本和工具。
所有這些桌椅都呈現著一種溫暖、自然的松木原色,但表面覆蓋著一層極其亮澤通透的清漆。
“真漂亮,真像樣啊……”魏雄圖當即讚歎一聲。
這下子真是鳥槍換大炮了!
雖然學習室裡也有桌椅,可那裡的桌椅都是大家湊起來的破爛。
而現在呢?
所有桌椅統一材料、統一樣式,統一的結實漂亮。
魏清歡走到一張桌子前摸了摸,詫異的問:“老公,你們這裡的桌椅是刷了什麼漆?”
她這一說話,魏雄圖才發現細節的問題。
這桌椅也太漂亮了,上面松木的天然木紋顯示的很好,可以說每一個年輪、每一道優美曲線都纖毫畢現。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桌面竟然熠熠生輝。
他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這不對呀,你從鄉下找的工匠,還會做木漆?”
“這可不是普通木漆。”魏清歡搖頭。
她在夜校接觸的桌椅極多,現在的老師不光要上課教授知識,也得擔任後勤上的工作。
有時候班級裡的桌椅壞了,他們得自己修,掉漆了得自己補。
所以她一眼看出這漆不一般。
普通木器漆總有一種略顯渾濁或易泛黃的質感,而這些呢?
它們呈現出一種如琥珀水晶般清澈見底的純粹感。
陽光下的桌面和椅面就像被一層無形的玻璃罩住,光滑如鏡。
“硝基漆,”錢進帶著一絲自豪介紹道,“託關係弄回來的進口貨,國內現在很少見。這漆最大特點就是透明清澈,硬度高,耐磨防劃,幹得快,氣味也小點。”
自然,這全是他在商城採購的。
不過來路他說的算,他說是進口貨就是進口貨,誰讓他現在在供銷社的進出口單位當老大?
魏雄圖點點頭,他俯身仔細看著一張桌子的邊緣和木紋,連連感嘆:“真漂亮,像……像上了釉的瓷器一樣,可摸上去又是木頭的感覺,溫溫的。”
“回頭看看咱們學習室那些破桌子,跟這一比真是天上地下。”
說著話,他走到窗邊一張課桌旁,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像個初次上課的學生般坐了下來。
他的手肘下意識地想在桌面上撐一下,感受著椅子的舒適角度和紮實支撐。
頓時,一種久違的安定學習感從他心底滋生了出來。
這感覺,比他在甲港搬運大隊辦公室那張掉漆的破辦公桌上抄寫報表時,要舒坦一萬倍。
“這只是其中一間標準教室。”錢進的聲音把兩人的思緒拉回,“目前一共規劃了六個這樣的理論教室。”
“另外還有實驗室、操作工房,以後可以上電工、鉗工、縫紉這些需要工具的實操課。”
“走,繼續轉著看看,後面還有宿舍呢。”
錢進對李衛民充滿感激。
明天臘月二十八,必須得去送禮。
他給批下來的這個校址太好了,位置極佳,面積很大,光是房子就有二十多座。
如果他以後可以將之改建一下,把平房全換成二三層的小洋樓,那在整個海濱市都得是絕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