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後的春天便是懿德太后與皇上說好的選秀之期,京城裡好些年都沒有選秀了,如今又廣開後宮之門,自然有好多人家摩拳擦掌,想要將女兒送進(jìn)宮裡來佔(zhàn)個一席之地,指不定今後家族的飛黃騰達(dá)就要靠自己女兒的一番努力了。
這些事情自然與蕭懷素挨不著邊,只是她進(jìn)宮去探望懿德太后,也見得宮中一片忙碌的景象,有些人想要走走後門,便提前來拜會太后與皇后,以期自家的女兒在後宮兩位主子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蕭懷素進(jìn)“景福宮”時(shí)恰巧便見著宮女引了兩位夫人出來,心中瞭然,卻還是含笑走了進(jìn)去,便見得懿德太后一臉疲憊地?fù)晤~坐在殿首的位子上,見了她來招手道:“懷素自個兒坐著,讓哀家先喘口氣。”
英姑接過身後宮女遞來的茶水,又端給了懿德太后喝上一口,太后這才緩了口氣,搖頭道:“這當(dāng)真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哀家何苦來哉?”
英姑笑道:“太后不也是在爲(wèi)皇上操勞,皇上定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蕭懷素坐在下首淡笑不語,懿德太后一個眼神掃來,見著她這模樣便道:“看看這丫頭,定是在心裡笑話哀家沒事找事做,自己搗騰自己!”
“太后冤枉,我怎麼會這麼想?!”
蕭懷素連忙喊冤,脣角卻是止不住地流泄出一抹笑意,又道:“太后事事爲(wèi)皇上著想,又爲(wèi)後宮諸事操勞,很該好好歇上一歇。”眼波一轉(zhuǎn),想了想才道:“若是太后不想見這些人,便將他們推給皇后娘娘就是,有娘娘爲(wèi)皇上把著關(guān),您老也應(yīng)該放心纔是。”
“皇后……”
懿德太后微微怔了怔,眸中流露出一抹遲疑之色,片刻後才道:“她倒是個忠厚的,也沒有那些花花腸子。”言罷好似想通了幾分,不由撫掌笑道:“也對,這本就是她該管的事,哀家偏要攬過來做什?這真是平白找些事來做!”
“走,懷素,陪著哀家四處走動走動,這段日子盡呆在宮裡,腿腳都要不靈便了。”
懿德太后說罷便在英姑的攙扶下步下了臺階,蕭懷素也幾步上前攙住了太后的另一邊手臂,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景福宮”。
三月裡春意初始,御花園裡的花朵雖然還沒有競相開放,那些花期早的卻已是生了花苞,綠綠蔥蔥的一片看著也是喜人。
蕭懷素扶著懿德太后在園子裡走了一大圈,太后這才舒坦了些,又問起杜老太爺與杜老夫人,“聽說他們倆倒是一同回的西安,這麼多年相濡以沫地過來,哀家可真羨慕他們!”
人這一輩也就短短幾十年,能夠從貧窮到富貴都不離不棄,如今老了還能攜手歸鄉(xiāng),這樣的情分著實(shí)讓人羨慕不已。
蕭懷素笑著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太后您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還羨慕您老人家呢!”
懿德太后笑了笑,目光四處一掃,待瞧見花臺裡盛開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黃花,這才指了宮女給她採來,黃色的小花不過拇指大小,卻開得嬌豔,太后順手就別在了蕭懷素髮鬢間,打趣她道:“看看,當(dāng)真是人比花嬌,這樣的小花已是襯不住你了!”
“太后就會拿我說笑!”
蕭懷素在懿德太后面前撒著嬌,又噘嘴道:“您老人家是說我年紀(jì)漸長了,已不適合小姑娘的妝扮了吧?”
“瞧瞧,這還氣上了?!”
懿德太后笑著搖了搖頭,又說起府中端儀公主懷孕的事,“哀家恍惚記得你們成親的日子也是差不離的,怎麼如今端儀都有了身孕,你這肚子卻半點(diǎn)沒有消息,你與寧湛也是不急的?”
這點(diǎn)倒是讓懿德太后好奇,哪個女子嫁人後不是急著懷孕生子,這才能在夫家站穩(wěn)腳跟,可放在蕭懷素身上,好似完全沒有這種顧慮似的。
“他倒是想要孩子的,只是我不急。”
蕭懷素微微紅了臉,又附在懿德太后耳邊將避孕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便害羞地咬脣道:“原本年紀(jì)小就沒想這些,您是我義母,這事情我自然不避諱您,如今湯藥已是停了幾個月,便順其自然吧,若是有了便生下來就是。”
蕭懷素也看得很開,孩子是一種緣分,該到的時(shí)候就會到的。
“你倒是個心眼寬泛的,也是個有福氣的,虧得你公公婆婆都不在身邊,竟也沒人說道你了。”
懿德太后慈愛地看向蕭懷素,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若是她母親還在身邊自然會爲(wèi)她打算計(jì)較,也會教導(dǎo)她相夫教子的種種。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蕭懷素又是幸運(yùn)的,嫁了個萬事不計(jì)較的夫君,還事事以她爲(wèi)先,這樣的福氣可是別人羨慕不來的。
“太后說得對,我確實(shí)是個有福的,從前有外祖父外祖母他們疼著我,如今還有您寵著,日子不是過得風(fēng)生水起?”
蕭懷素呵呵地笑著,又扶著懿德太后往前走著,忽得見著不遠(yuǎn)處的亭中坐著人,太后便瞇眼瞧了瞧,又問身旁的英姑,“哀家瞧著好似是皇后……”
英姑也打眼望去,仔細(xì)分辨了一回,這才笑道:“太后瞧得仔細(xì),確實(shí)是皇后娘娘……還有一位竟是秦王側(cè)妃呢!”說罷目光又轉(zhuǎn)向了蕭懷素,“是郡主的表姐吧?”
“是我三表姐!”
蕭懷素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向懿德太后道:“是杜家的三表姐,她父親是我四舅舅,如今在吏部任侍郎。”
“杜家出來的姑娘都是不錯的。”
懿德太后微微沉吟,便扶了蕭懷素的手,“走,咱們也過去看看!”
涼亭裡,杜延玉正細(xì)細(xì)地給皇后挑了一盤新鮮的果仁,這才淨(jìng)了手遞到皇后跟前,“娘娘嚐嚐,也是前兒個莊子裡才送來的,見著新鮮兒臣便給您送了些來。”
“你有心了。”
皇后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用銀釵挑了核桃仁放進(jìn)嘴裡,果然很是香脆,便看向杜延玉道:“本宮還記得初次見你時(shí)還是個那麼小的娃娃呢,”說著伸手比劃了一下,“大概就比這石桌高一個頭,沒想到如今都已是嫁作人婦,還與本宮有這緣分。”言罷頓了頓,飽含深意地說道:“秦王的福氣倒是好。”
“娘娘說笑了,”杜延玉靦腆一笑,又道:“能侍候娘娘纔是兒臣的福氣,王爺日理萬機(jī),閒暇時(shí)又要練兵勤政,恐有顧慮不過來的時(shí)候,還請娘娘不要怪罪他得好。”
“秦王是個聰慧能幹的,能夠幫到皇上許多,本宮也深感欣慰。”
皇后娘娘拍了拍杜延玉的手,又拉著她落坐,“本宮真是看你哪都好,就是……”說到這裡話音一斷,有些惋惜地?fù)u了搖頭。
憑著杜延玉的人品樣貌乃至家世,嫁到哪戶人家不能做個正頭嫡妻,卻偏偏成了秦王側(cè)妃,確實(shí)讓人覺得可惜了。
秦王妃又是那樣古板嚴(yán)苛的性子,年紀(jì)不大倒已是一副老成樣了,這樣的女子秦王又怎麼會真心實(shí)意地喜歡呢?頂多是給一份嫡妻應(yīng)有的尊重罷了。
想到這裡,皇后微微有些怔神,其實(shí)她與秦王妃的境況也是相同的,都是嫡妻,丈夫的愛卻不在自己身上。
皇后苦笑一聲,不過她早已經(jīng)過了那幻想情愛的年紀(jì),如今她想著就是怎麼樣才能讓自己的兒子平安一生,讓自己的家族不會因她而沒落下去。
“娘娘擡舉兒臣了。”
杜延玉低下了頭去,一臉的嬌羞。
皇后回過神來看著杜延玉低頭那張嬌俏的容顏,心裡就是一嘆,如今又開始選秀了,不知道這一次又會往後宮補(bǔ)充進(jìn)多少佳麗來,總之這個地方是從來不缺少新鮮漂亮的臉蛋,只是她們這些老人卻已是入不得皇上的眼了。
倒是還有一個……想到了那個女人,皇后眼神就是一黯。
任憑那個女人寵冠後宮那麼多年,如今這份寵愛與那些新人相比還能不能如從前一般,她就拭目以待了。
“娘娘,太后與安平郡主來了!”
有眼尖的宮女瞧見了懿德太后一行往這邊涼亭而來,忙向皇后稟報(bào)了一聲。
杜延玉也擡起了頭來,欣喜地往外望了去,脣角就是一翹,“可巧了,竟是遇到表妹也來探望太后娘娘。”
“你們姐妹感情一向好,本宮倒是聽說了的。”
皇后娘娘微微揚(yáng)眉,又向杜延玉伸出手來,“與本宮一起迎迎太后!”
杜延玉趕忙伸出手來扶住了皇后,倆人一起出了涼亭,見著懿德太后到了近前,這才福身拜了下去,“參見太后!”
“起吧!”
懿德太后笑了笑,“見你們孃兒倆在亭子裡歡暢,哀家便帶著安平過來瞧瞧!”
“娘娘吉祥!”
蕭懷素上前兩步給皇后見禮,杜延玉也趁機(jī)對她一福身,“郡主!”
“三表姐恁見外了!”
蕭懷素便嗔了杜延玉一眼,便聽杜延玉道:“如今在宮裡規(guī)矩不可廢,”說罷又對她眨了眨眼,“回頭咱們好好聚聚!”
衆(zhòng)人便笑著在涼亭坐定,又有宮女捧了新茶過來,將瓜果重新裝盤奉上。
“在聊些什麼呢,遠(yuǎn)遠(yuǎn)就看著你們在笑了。”
懿德太后抿了口茶水,看著那一桌的瓜果,也只伸手捻了兩個杏仁吃起來。
“這不正說著側(cè)妃賢惠,想著秦王公務(wù)繁忙不能時(shí)時(shí)入宮請安侍候,這得了空就來宮裡陪陪本宮,也當(dāng)是爲(wèi)秦王盡孝了。”
皇后笑著轉(zhuǎn)向杜延玉,想著杜延玉也是來了幾次的,雖然她有時(shí)見有時(shí)不見,可杜延玉的決心倒是沒有變過,不管如何還是有幾分心意在裡面的,她這纔在太后面前給了杜延玉臉面。
“倒是個有心的孩子。”
懿德太后便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杜延玉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歡喜的慈愛,“杜家出來的女兒就是有規(guī)矩知禮數(shù),看著便讓人喜歡得緊。”
“太后這是不疼我了?”
蕭懷素扯著懿德太后的袖子?jì)陕暤溃骸叭斫阈㈨樆屎竽锬铮晌乙残㈨樐。 ?
“看看這丫頭,竟是吃起醋來。”
見蕭懷素這模樣,懿德太后便呵呵笑了起來,“你們都孝順,都有賞!”
“太后這一說,竟是連本宮都不能不賞了呢!”
皇后也跟著點(diǎn)頭,便看向杜延玉道:“延玉想要什麼賞賜?”
“娘娘言重了!”
杜延玉趕忙站起了身來,垂首道:“能侍候娘娘便是兒臣的福氣,不敢討賞!”
“三表姐不待這樣的。”
蕭懷素眼珠子一轉(zhuǎn),便在一旁笑著湊趣,“你這一推脫,別人還以爲(wèi)我是指著太后的賞賜纔來孝順呢,這可不行!”
“看看吧,你這表妹是護(hù)著你呢,有好東西都不忘記連你也捎上一份。”
皇后被蕭懷素說得笑了起來,又見懿德太后指著蕭懷素的額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丫頭就從不跟哀家客氣,哀家的好東西不少都進(jìn)了她的口袋,不過她就這點(diǎn)爽快機(jī)靈合了哀家的脾味,才能讓哀家這般疼愛她!”
與老人家相處得久了,蕭懷素自然懂得如何讓他們歡欣,此刻被太后一誇不禁得意地?fù)P眉,“誰叫我是您的女兒呢?您不疼我疼誰去?!”又得了太后與皇后的幾句誇讚,竟是在倆人中間左右逢源,如魚得水。
杜延玉在一旁看著蕭懷素,不禁若有所思。
衆(zhòng)人說說笑笑一陣,懿德太后又說起選秀的事,只頭痛地?fù)犷~,“倒是好多夫人往哀家宮裡來,對自己的女兒自然盡往好得說,哀家卻也沒這個耐心一一看過,”說罷又轉(zhuǎn)向皇后,“這事還要你多費(fèi)費(fèi)心,如今皇上正值壯年,若能再選幾個德行俱佳的宮妃,也能爲(wèi)皇室開枝散葉!”
“太后說得是。”
皇后淺淺一笑,她身爲(wèi)後宮之首這樣的問題總是要面對的,大度就是起碼的守則,再說年輕時(shí)雖然與皇上也有過恩愛的時(shí)光,但是紅顏易老,如今她只守著這份尊榮就好,至於皇上愛納什麼女人爲(wèi)妃,她也不再多思多想了。
倆人便細(xì)談起哪家的姑娘溫柔可心,哪家的女兒賢良淑德。
蕭懷素對這些事情自然不感興趣,便被懿德太后打發(fā)著與杜延玉到旁邊玩去,她倒也樂得自在,挽了杜延玉在花園裡閒逛了起來。
杜延玉看著蕭懷素青春洋溢的臉龐,眉頭舒展,笑容甜美,竟是無一不順心之事,不由感嘆道:“表妹如今這樣真好!”
夫君疼愛,家人親近,太后寵著,連皇后都對她多有誇讚,蕭懷素的日子真是讓人羨慕得緊。
“瞧你說得,”蕭懷素嗔了杜延玉一眼,笑著道:“難道三表姐的日子過得不好?我見皇后娘娘對你也很是喜歡呢!”
“那是皇后仁善,沒煩著我!”
杜延玉牽了牽脣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平日裡王爺公務(wù)煩惱,能陪著我的日子也不多,我就想著你曾經(jīng)說過的話,得空了便來陪陪娘娘,關(guān)係竟也漸漸好了起來。”
“那……”蕭懷素哪能看不出杜延玉眼中的落寞,心思一動,不禁脫口道:“三表姐就生個孩子,有了孩子便有了寄託,這樣你的日子也就不會無聊了。”
“我怎麼不想生啊?”
談到這個話題杜延玉便是長長一嘆,“只是如今王妃還無所出,我總不好越過她去,”說著眉頭微蹙,一頓又道:“再說這事王爺也沒發(fā)話,我更是不敢擅作主張。”
杜延玉說得也在理,正室與妾室就有這樣的分水嶺,當(dāng)真是不得輕易逾越,蕭懷素默了默,才道:“我記得王妃嫁給王爺也有一年多了吧,若是三年還無所出,這事你就得與王爺好好談?wù)劊闭f罷又回頭往亭中瞄了一眼,“就是與皇后娘娘說道,她也能與你做這個主的,畢竟子嗣爲(wèi)重,這一點(diǎn)大家都明白。”
“好,這事我記在心裡了。”
杜延玉便笑著點(diǎn)頭,“眼下也不急,且先看看吧,來日方長!”
既然杜延玉這樣說,蕭懷素也不好再說其他,倆人又在園子裡逛了一圈,眼見著宮女來請,說是懿德太后乏了想要回宮歇息,倆人這才又趕了回去。
杜延玉自然是跟著皇后離去,蕭懷素這纔將太后給送回宮裡又多留了一陣,看著她老人家用過茶水點(diǎn)心又上榻歇息了這才離開了“景福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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