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蹲得太久了,蕭懷素剛要起身便覺得腦袋一陣暈眩,還好杜伯嚴(yán)大步一跨扶住了她,關(guān)切地叮囑了一聲,“慢些來,慌什麼!”
蕭懷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紅著臉轉(zhuǎn)過了身來,對著杜老太爺與杜伯嚴(yán)依次見了禮。
杜老太爺“嗯”了一聲,踱步到她跟前,瞄了一眼雪地上的畫作,又往孩子們玩樂的地方看了一眼,捋著長鬚靜默不言。
畫得倒是有些模樣了,不過卻是小孩子的塗鴉之作,但依蕭懷素的年齡來看,能畫成這般模樣,已是極有天分了。
杜老太爺在心中暗自肯定了一番,看向蕭懷素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思量。
倒是杜伯嚴(yán)笑道:“沒想到懷素對畫畫倒是有興趣……”又看了一眼杜老太爺?shù)拿嫔闹幸粍樱慌牧伺氖拺阉氐募珙^,溫聲道:“你外祖父可是咱們大周的書畫大家,你若能得到他的半分真?zhèn)鳎瑢肀厥鞘苡貌槐M!”
“啊?”
蕭懷素詫異地擡起了頭來,對著杜老太爺灼灼的雙目,艱難地嚥下了口唾沫,“原來外祖父這麼厲害?!”簡直和她從前的爺爺一般。
不過眼前的老人明顯多了一絲久居上位者的威嚴(yán),倒是與爺爺那閒雲(yún)野鶴般的飄逸風(fēng)流又是不同。
蕭懷素心思百轉(zhuǎn)。
從前她也不是不喜歡作畫,只是面對學(xué)業(yè)功課,她分不出那麼多的精力,如今閒下來了,衣食住行什麼都不愁,她倒真有時間靜下心來學(xué)一學(xué)。
杜老太爺清了清嗓子,脣角緩緩勾起,“懷素可想學(xué)?”
“想!”
蕭懷素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雙眸子燦若星辰,可想了想又有些猶豫,低下頭掰了掰手指頭,“可外祖父那麼忙……”
“要教你,總是有時間的!”
杜老太爺呵呵一笑,又習(xí)慣性地捋著長鬚,“你如今也要四歲了,玉姐兒四歲時已是開了蒙,既然我教你學(xué)畫,順便也教你識字吧!”
能得杜老太爺親自教導(dǎo),這在杜家孫兒輩裡還是頭一人,杜伯嚴(yán)笑著輕推了蕭懷素一把,對她一使眼色,“懷素,還不快謝謝你外祖父,你外祖父百忙之中還能抽空教你,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蕭懷素自然反應(yīng)過來,回頭就要對杜老太爺拜下,卻被老人家輕輕一提便攥在了懷裡,祖孫倆大眼對小眼,心領(lǐng)神會一般地相視而笑。
秋靈在一旁卻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杜老太爺平日裡可是不愛笑的,這對上他們家表小姐卻是……又有杜老夫人疼惜和憐愛,這樣看來表小姐的未來定是光明一片的。
年後的一段日子杜老太爺?shù)故请y得地放了長假,許是皇上也體諒他喪女之痛,竟然有大半月的功夫不用早朝。
蕭懷素每日在杜老夫人屋中用過早膳後便去杜老太爺?shù)耐鈺繉W(xué)畫練字,整整兩個時辰倒是一點(diǎn)沒落下,又從來不叫苦。
杜老太爺看在眼中都暗暗點(diǎn)了頭,換作任何一個嬌氣的小姑娘在這個年齡恐怕都沒有蕭懷素這份毅力。
杜延雲(yún)已是算聰慧的了,可杜老太爺也沒想過親自教導(dǎo),唯獨(dú)對蕭懷素……
雖然是因著杜伯姝的關(guān)係對她多有幾分照顧,但到底還是這小丫頭特別了一點(diǎn)。
好在蕭懷素本來就聰慧,手下也有些底子,一學(xué)就會,進(jìn)步神速,杜老太爺雖然嘴上沒誇她,可那脣邊的笑容顯見得都多了不少,這可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杜老太爺擱下了手中的茶盞,“好了懷素,歇息吧!”
寒冬臘月的,這丫頭勤學(xué)苦練日日不綴,那握毛筆的指間都磨破了皮,如今已是起了一層薄繭。
連杜老夫人看在眼裡心中也不無憐惜,幾次想要說什麼,可在小外孫女專注的目光中還是將嘴裡的話給嚥了下去。
玉不琢不成器,如今蕭懷素有這份毅力和執(zhí)著,他們自然不能拖她的後腿。
蕭懷素應(yīng)了一聲,端端正正地描了最後一個大字,這才擱下了筆來,額頭已是出了一層薄薄的細(xì)汗。
秋靈趕忙上前遞了帕子。
蕭懷素接過帕子輕輕沾了沾額角,又起身對著杜老太爺行禮,“外祖父,那懷素就回去了。”
上午學(xué)畫練字,陪著杜老夫人用過午膳後再小睡一會兒,下午她還要陪著老夫人念會經(jīng),一天的時辰倒是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杜老太爺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吧,明日再來!”
蕭懷素剛要邁出外書房的大門,那頭杜老太爺?shù)男P杜響已是站在了房門外恭敬地稟報了一聲,“老太爺,景國公世子前來拜訪!”
蕭懷素腳步一頓,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景國公世子?”
杜老太爺?shù)哪抗庠谛⊥鈱O女的背上轉(zhuǎn)了一圈,他自然也聽說過顧清揚(yáng)給蕭懷素送禮的事,想了想又喚了她回來,“既然碰到了也不好躲開,懷素,你且再留一留!”
他與景國公也算有些交道,只是交情不深罷了,坐到了他這個位置想要不偏不倚說難也難,但說容易其實(shí)也容易。
閉門謝客不如海納百川,有疏有導(dǎo)才能盡在掌握!
“是。”
蕭懷素應(yīng)了一聲,目光掃了秋靈一眼,秋靈也對她暗暗搖了搖頭。
雖然知道表小姐不喜歡與景國公世子有過多的接觸,可人都到了,難不成還能避而不見,那是可當(dāng)面打別人的臉,就算世子爺再好脾氣,恐怕心裡有會有其他的想法。
再說杜老太爺都已經(jīng)發(fā)話了,只怕不留也得留了。
蕭懷素咬了咬脣還是轉(zhuǎn)過了身來,又踱步到了杜老太爺身旁站定。
杜老太爺瞄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轉(zhuǎn)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兒,杜響便親自引了顧清揚(yáng)到外書房。
一段日子未見,這個少年更精神了,長身玉立,眉眼含笑,一身竹青色繡暗銀竹葉紋的長袍籠在他身上,倒是讓人覺得多了幾分清俊儒雅的氣質(zhì),他顯然並沒有料到蕭懷素竟然也在此,目光略一掃過,整個臉龐都似乎被光給點(diǎn)亮了,燃著一抹濃濃的興致與喜悅。
顧清揚(yáng)上前給杜老太爺行了禮,這才笑著轉(zhuǎn)向了蕭懷素,“沒想到懷素妹妹也在這裡!”
他原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先在杜老太爺這裡寒暄一番,藉著倆家人平日裡的交情,又加之在回汴京的路上還相扶了一把,料定他提出拜訪杜老夫人也不會遭拒,只沒想到竟然在這裡就遇到了蕭懷素。
顧清揚(yáng)脣角微揚(yáng),果真是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