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役讓許多人元氣大傷,後宮裡平靜了好一陣子,文朗沒有問我任何問題,依舊一有空就來看我,時常對著肚子裡面的孩子說話。
入夏之後他更加忙碌,弘元五年是一個大年,有許多祭祀和軍政檢閱,新法新政也還在努力推行,我?guī)筒簧厦Γ桓姨韥y,於是過回了乖乖養(yǎng)胎的日子,環(huán)佩怎麼說,我就怎麼聽。
文朗出現(xiàn)在後宮的時候不多,除了大部分待在翊仁宮以外,別宮見去的還是儷貴嬪和宣婕妤那,也會去看睿蓉,卻依舊不怎麼留宿。太后見自家侄女地位已與皇后和大將軍家的相當,儘管我的獨寵更盛,也沒再說什麼。
五月大祭,我和睿蓉的身孕都無法隨駕,文朗便乾脆誰都沒帶,自己去了。
一直到進了六月,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後宮才又開始恢復了動靜,因著步兵大閱的例行加封,李兆鬆又有了封賞,宮裡頭宣婕妤也藉機晉了主位,於是儷貴嬪爲首的又開始惹出來一些不大不小的喧鬧,靜妃照常明修棧道,嵐貴嬪繼續(xù)吹風添話,下頭低位裡也有不安分的在琢磨著各式手段,不過這些都與我沒什麼關(guān)係,自然有做皇后的去勞神。
我的身孕奔了九個月,身子沉到讓我連站都不願意站,環(huán)佩整日硬拉著我出去散步,說是有利生產(chǎn),開始我還勉強跟著去,到月中,走幾步就又熱又累,我乾脆賴在屋裡,不管環(huán)佩怎麼勸都不願動。
環(huán)佩見說不動,也不知是不是得過文朗的話,膽子倒是大得很,竟敢直接去找文朗,把文朗搬過來拖我。他那麼忙,我哪敢再賴,於是清晨和傍晚的時候,翊仁宮的下人便常能看到文朗拉著一個不情不願的我,挺著碩大的肚子在院子裡溜達。
六月二十四日夜,我開始有了些微的跡象,二十五日斷斷續(xù)續(xù)的痛了一天,並不厲害,卻也惹得文朗一天過來好幾趟,常遠更是在翊仁宮守了一整天沒離開。
二十五日深夜,我終於等到了孕育生命的最後時刻,子時開始有了臨產(chǎn)陣痛並逐漸劇烈,這個從受孕開始就較爲安靜體貼的孩子在出生的時候也沒讓我吃太多苦頭,只讓我間或痛了兩個時辰便順利墜地,環(huán)佩說這在第一胎裡算是很好的了。
弘元五年六月二十六日寅時,我生下了我和文朗的第一個孩子,弘元朝的三皇子。
文朗在外頭守了一夜,據(jù)環(huán)佩說,孩子洗淨收拾妥當了抱給文朗看的時候,天都矇矇亮了,文朗親手抱了孩子,只看著,笑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七月二十六,三皇子的滿月宴極致盛大,睿蓉藉著身子太沉沒有出現(xiàn),文朗便乾脆拉了我坐在他身邊。
宴上,文朗給三皇子賜名致暄,這個名字並不如之前兩
個皇子一般,由禮部擬了備選,他伸手指上一個,而是早早的就拿了許多來找我一起挑,選來選去,我們都中意這個暄字,一個無比溫暖的字眼,一如我們眼中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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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出了月,文朗來後宮的時候就更少了,來了也是看看孩子,說幾句話就要離開。睿蓉的身孕已足了七個月,身子不太好,同樣不怎麼露面,倒也省得我去坤裕宮請安時兩個人要面對面,我是不怕去見她,就是不知道她怎麼想。
文朗曾提起要把協(xié)理後宮的事交給我,我拖著岔過去沒有接,他也沒堅持。
其實現(xiàn)在後宮裡也沒什麼大事要處理,文朗來的少,生的事就少,一些場面上的事靜妃其實做得很好,沒必要我去費那個力氣,況且我也實在懶得去管那兩個貴嬪的麻煩事。
重要的是,還有一件事需要我去辦。
恆安王妃據(jù)說從京城回去之後就病倒了,綿延了一陣子,不但不見好,反而愈發(fā)沉重,太后和太妃都在心急,京城的太醫(yī)都派去了好幾次,回說都道的確病的重。我雖有疑惑,卻也無從考證,只得每每守著淑妃的本份發(fā)過去正式的問安摺子,然後文暉每次都會回覆一些深受皇恩感激萬分的套話回來。
回京參政的事,不管文朗左說右說,文暉還是東拉西扯的拖了近半年,八月初五,大概是實在耗光了耐心,文朗也不管文暉願不願意,直接一道旨意發(fā)到了冀中,召文暉十日內(nèi)回京,準備參與九月的海津水軍大閱。
消息一出,環(huán)佩一下子緊張起來,眼下我孩子也生下來,一旦文暉進京,就算他不主動提,也會有人想起這檔子事,張羅著把環(huán)佩送過去,畢竟當時是環(huán)佩自己說了樂意的。
誰知道過了沒幾天,初十清晨冀中王府就遞迴了百里加急的摺子報喪,稱恆安王妃薨逝,恆安王悲急攻心病倒不支,奏請推遲進京。
文朗收到摺子的時候剛好在我這,早上起來衣裳還沒穿妥就聽見常遠在外頭報這個信兒,他聽了以後臉色瞬間就很難看。
馮純簫死得可真是時候,聖旨奏摺並不使用信鴿,算算日子,扣去中間路程,儼然是那邊才接到聖旨,王妃就病逝了,連薨逝的摺子恐怕都是提前就寫好了的。
文朗生氣的時候就不說話,我見狀也不敢說什麼去火上澆油,故作平靜的把面色陰沉的他送走,一回轉(zhuǎn)我就做了決定,通知甲子御立刻準備婚事,必須隆重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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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四海堂想要辦什麼事,時間從來不是問題。
婚事定在八月十六,短短幾日間廣發(fā)請?zhí)埥鏖T各派光臨,甲子御雖然在大哥和我面前畢恭畢敬,其實在江湖上是極有
影響的,四海堂內(nèi)他與恩華是地位最高的兩個壇主,除去幾位並不問事的長老,可以說是一人之下。
便是不論這個,毒王甲宣長子的身份也足以讓無數(shù)人趁機前來攀交,也就是往日他遵了大哥的意思極盡收斂,露面並不多,這回成親大宴賓客,慕名前來的人自然趨之若鶩。
我知道甲子御已經(jīng)心急了很久,要不是爲了等遠道賓客到京,籌備這個婚事到萬事俱備恐怕都不需要六天這麼久。
當然,也還尚不算萬事俱備,新娘子還在宮裡呢。
中秋宮宴,我還是要露面的,宴上我就精神不大好的樣子,勉強撐到結(jié)束,衆(zhòng)人三兩四散賞月,我回來叫月妍關(guān)了宮門,對外聲稱我病了,兩日內(nèi)擋住一切來訪,然後與文朗打了招呼,帶著環(huán)佩環(huán)鈴趁夜離開。
當想溜走做什麼事的時候,生病的確是一個極好的藉口,我去與文朗提這個事時,他的表情就有些古怪,我知道他還在彆扭文暉的事,畢竟是王妃薨逝,後宮裡有點身份的都具折憑弔,他卻只是丟給禮部處理,一言未回。
一去兩日,文朗自然不能陪我,於是我笑言此去是幫他報仇,偷偷把環(huán)佩嫁了氣死文暉,他這才搖頭苦笑著囑咐我路上小心。
出了宮,我和兩個丫頭乘著甲子御早已等在宮外的馬車出京。
因著來賓衆(zhòng)多,聲勢又浩大,不想引起朝廷的注意,他們成親的地點沒有設在京城內(nèi),而是選在了京東五十里的一處山莊,自從夏天開始多次大閱,朝廷勘查得緊,爲免衝突,四海堂海津分堂和京城的弟子便大多撤離聚到此處。
到了山莊才發(fā)現(xiàn)置辦規(guī)模的盛大,有不少賓客已提前到了,饒是山莊很大,也已略顯擁擠,甲子御把我們安置在山莊深處一處獨立的院落後,便匆匆去招呼來客了。
第二日更是熱鬧,用賓客盈門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山莊正堂內(nèi)席開十桌,都是頗有身份地位的上賓,大哥在首席坐鎮(zhèn),一身喜紅的甲子御和恩華帶幾個分堂主四處招呼照應。
另在院內(nèi)置了百桌流水,我到前頭去瞄了一眼,烏壓壓的一大片,浸在喜慶的紅幔之下,十分壯觀,忽然就生了許多感慨。
不過也沒有多少感慨的時間,大哥見了就把我轟回來,說人多眼雜不安全,其實我只是尋常婦人的裝扮,並不顯眼,相信也不會有人認得我,大哥卻不放心,叫了甲子戎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只好又回了後頭的院落。
纔回到環(huán)佩屋裡沒多久,正跟滿臉緊張的環(huán)佩說著前頭的宏大情景,忽然聽見外頭有了長劍出鞘的聲音。
我還沒起身,就看見環(huán)鈴跑進來,急道:“小姐,你快出來!那個——王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