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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五日(二)

最大最好的一處泉浴池下方,連接著兩個小池,相隔一尺,中間紗幔垂地。

膳後,我與文朗一人一邊浸在裡頭,如管祥所說,這溫泉的確是極好的,溫熱微燙的泉水將身上泡得血脈開張,沁心沁脾,聽著前面泉眼汩汩冒出的聲音,整個人都覺得懶懶的,十分舒服。

把下人全都打發出去,我滑入水中,只留頭在外面,閉著眼睛:“朗哥哥——”

“嗯?”

“爲什麼溫泉在春天要比秋天的好?”

“春日的泉水比秋冬溫度要高一些,一般乍暖還寒的時候,適宜調養,春健脾,秋潤肺,也不是說一定就是春天的好,不過是先人都這麼說罷了。”

“哦,”聽他這麼說,我忽然想到一句詩,“所以纔有——春寒賜浴華清池?”

文朗的聲音帶了一點笑意:“是,不錯。”

我自娛自樂的遐想了一會兒,想起一件事,將手臂扒在池邊,對著文朗的方向:“朗哥哥。”

“嗯。”

把下巴枕在手背上,我問:“你前幾天來的時候不是在這住了一夜麼?”

“是啊,害得你被堵在外頭進不來。”文朗的聲音慵懶隨意,讓我心裡一陣莫名盪漾。

我又問:“那你沒有泡溫泉麼?”

文朗那邊頓了頓,才道:“沒有。”

我無聲的笑了一下,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不讓心裡濃濃的歡喜表現在嘴上:“爲什麼?幾年也難得來一趟,好好的泉眼被圈在行宮裡頭,都浪費了。”

等了一會兒,文朗卻沒有回答。

我有些奇怪:“朗哥哥?”

還是沒動靜,忍不住坐直起來,伸手輕輕把那紗幔掀起來去看,不想卻正好對上文朗的炙熱目光,我怔一怔,燦爛的笑意隨即綻放開來。

最大的宮院,最好的泉眼,這一對並列的池子分明就是爲帝后共浴準備的,我想問的不過於此,文朗哪會不明白。

他說沒有,我當然開心。

水汽繚繞,霧氳蒸騰,此時的我們,相距短短一尺,卻直有些看不清彼此,我身上是薄薄褻衣,他則裸露著上身,並沒有太多猶豫,我慢慢的站起身,把手放在他伸過來的手中,擡腿邁進了他那邊的池子。

紗幔重又落下,脣齒交融,如夢似幻。

許久方纔輕喘著分開,我再一次滑入水中,將臉枕在他胸口,手指在他胸前輕輕的畫著圈,喃喃道:“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文朗身上明顯的一僵,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暗啞:“愉兒——”

“嗯?”我學他方纔的慵懶聲音。

此時我覺得他的身體甚至比這泉水還要滾燙,他將手慢慢的摩挲我的肩膀,彷彿用了很大力氣才道:“知道後面兩句麼?”

我無聲的綻開笑,仰起頭,雙手摟住他的脖頸:“當然——”

文朗的眸子驟然收緊,雙手打橫抱起我,一下子站起身,那泉水被這樣猛的一蕩,大片水汽再次掀起,直要把我們包圍起來。

我們身上的、頭髮上的水瀝瀝拉拉的落在池水中,滴在池邊,洇在青石磚上,滲入牀第間。

那泉眼依舊汩汩的冒著,溫熱發燙,霧氳蒸騰。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

並未久睡,睜眼時天近黃昏,擡頭看看,身邊的文朗睡得很熟,貪戀的抱了他一會兒,我支起身子看他的睡顏,手輕輕的撫上他臉頰,感嘆老天的偏心,皇室

宗族幾乎人人皆有一副俊美的面孔,連合眼睡顏都是如此俊朗,不覺讓人微笑著迷。

而在這樣一副面容之上,卻又有著輕蹙的眉宇,雖眠不得舒展,我竟從不曾發現。以前在宮裡共眠的時候,每每我醒來,他大多也醒了,算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能靜靜看他睡著,睡得這麼沉,想來有幾日不曾好眠了。

輕觸他的眉頭,這裡面一定有許多的辛苦和不如意,新近,又添了一個我。

想起文暉的那句話,他心裡要裝的人和事都太多了,難忍輕嘆。

聽到外間溫泉池有細小的動靜,我起身套了一件長衫出來,看到一個宮女,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瞧穿戴也是有點品級的,見了我忙跪在地上:“奴婢吵醒娘娘了——”

“不妨,”我示意她低聲,微一凝神,問她,“你叫我什麼?”

“奴婢該死——”

她以一句標準的搪塞來掩飾,我只看著她,既不問責也不開釋,就等著她解釋。

“管祥說皇上不欲聲張,叫奴婢進來伺候,”見躲不過,她小心道,“奴婢——每年都會進宮一趟。”

這句話說得並不對題,我卻明白她認出了我,若是每年進宮,說是見過我也不稀奇,能進宮辦事的都是有品級的,況且她直呼管祥的名字,想來不會低於那執事內監,我挑眉問:“你是這兒的管事姑姑?”

“是,奴婢月妍,”她一躬身,“驚擾了娘娘。”

“沒事,”我擺擺手,“你起來吧。”

我看著方纔不曾注意到的,溫泉池邊好看的石刻,隨口問著跟過來的月妍:“你在宮裡見過我?”

“沒有,”她的回答讓我有點意外,“奴婢是猜的。”

我歪頭看她:“哦?”

“淑妃娘娘一個月前從宮裡離開,皇上至今都沒有給出一個理由和結論,可見對娘娘的深情,”她看著我,平淡的敘述,“娘娘知道,這些事大抵是瞞不住的。”

我一樣淡淡的:“那怎麼見得就一定是我呢?”

“皇上三日前來的時候,獨自一夜不眠,茶膳不傳,這回來卻微服帶了娘娘,神色歡愉,奴婢便猜測,你一定便是淑妃娘娘,”她頓一下,“儘管奴婢沒有資格近身服侍皇上,也不敢妄揣聖意,但做下人的,察言觀色是咱們的本分,遠近不妨。”

“你很坦白,”我看著她,“也很大膽。”

“奴婢沒有見過娘娘,每年進宮卻總能聽到娘娘的事蹟,皇長子,暴室,叛亂……”說到這些旁人眼裡的大事,她竟然笑了一下,“奴婢一直想,若能有幸與娘娘說上幾句話,該有多好。”

我一怔,問:“只是說說話這麼簡單?”

“是,奴婢叩謝娘娘賞言,”月妍毫不忸怩的福了一禮,隨後道,“奴婢重又備好了泉水洗浴,娘娘可要傳膳?”

我微微瞇了眼睛,知道這宮女要表達的當然不止這幾句話,雖然並沒有聽到什麼圖謀,但讓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在試圖替文朗說話,貌似不經意,大膽卻奏效,並篤定我聽得懂。

不覺有點欣賞,連我都會欣賞,她每年都會進宮,若想留在宮裡輕而易舉,不知爲什麼會寧願待在這沒什麼未來的行宮裡。

笑一笑:“你的話我聽到了,先出去吧,等皇上醒了再傳膳。”

重又踏入池中洗去一身淋漓,換一件月妍備在池邊的月白色長袍,屋裡依舊是嫋嫋霧氣,我走到窗邊,推開窗看外頭微黃的天色。長髮散在肩背,沒有費力去絞乾,也沒有挽起,就那麼任由窗外的風吹著飄動。

“溼漉漉的在

這裡吹風,不怕著涼麼?”溫潤寵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文朗從背後擁了我,“在看什麼?”

這是三日內第二次有男人站在我身後問我在看什麼,心境卻是兩個極端,上一次明媚豔陽依舊昏暗,這一次灰黃夕照卻不失溫暖,原來心中的明亮不在於清晨黃昏,而是要看身邊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微笑著靠入文朗懷裡,不說話,只是微笑著,暗暗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

九月十九,這是第一日,只有我和文朗。

.

與文朗同行回京,我們再親密,他再寵著我,也不敢如與文暉一般恣意遊玩,畢竟文朗的身份太過特殊,一旦有事,哪怕只是遲迴了一個時辰,後果都是我不敢想象的。

在行宮耽擱了一日,爲了不耽誤文朗回宮,保險起見,我們一刻不停的趕路,提前兩日到了離京城只二百里的海津。

馬車再半日即可進京,時間總算充裕,我和文朗拉著手漫步走在海津城內,他有點歉然的對我道:“愉兒,這一路無趣,也沒看到什麼山水,委屈你了。”

“說什麼呢,”我笑一笑,滿臉幸福的靠近他,“你在我身邊,只有我們兩個,別說是馬車趕路,便是走路,我也歡喜。”

“再說——”我對上他同樣含笑的眼睛,舉起手裡的一個木盒搖一搖,“該看的山水去的時候都看過了,回來的時候,風景在心裡。”

盒子裡是海津著名的泥人塑,我和文朗坐在那等了一個時辰,纔拿到那店裡最好的師傅照著我們二人捏塑出來的一對泥人,特意叫那師傅把我們塑在一起,放在一個座託上,裝入上等的檀木盒中,那裡頭的男子英朗俊逸、氣宇軒昂,滿目神情的看著那女子,靠在他肩上的女子則嬌羞含笑、滿目幸福。

我不知道是我們真的表現出瞭如此模樣還是那老師傅的著意添加,無論如何,我和文朗都很喜歡。

所以我想文朗此時一定明白,兩個人能在一起,再多風景又有什麼好看,我們纔是彼此最美的風景。

海津城比曲陽大了不少,從城東逛到城西天都快黑了,正想著找地方落腳,卻看到街角一處院子圍了許多人,我好奇的拉著文朗去瞧,才走近,就聽到有圍觀的人在問:“這是出了什麼事啊?”

一個小販模樣的人在一邊答:“不知道啊,這裡原來好像是一處幫會的堂口,勢力很大,不知怎麼得罪了官府,被一夜之間清繳了個乾淨!”

我聽了心裡一驚,勢力很大的幫會堂口,難道——

忙朝著那院子細看,果然很快在門楣上看到了那特殊的花紋雕刻,與大哥以前給過我的那信物和甲子御的飛鏢上的花紋一般,讓我一眼便認出,這裡是四海堂的海津分堂!

與文朗對視一眼,他也立刻明白了我所想,臉上微微變了色。

我強忍著不敢發問,想朝那門裡頭看,卻是封條落鎖當前,正著急,一邊恰有人問起:“那裡頭的人呢?以前我看著挺多人啊,都被抓走了?”

“哪裡抓得走啊,”這回換了另一個老者的聲音應,“這裡頭都是高手,武功好得很,一個個的都不肯就範,刀劍聲響了一夜,所以說啊,江湖險惡,朝廷更是惹不得,功夫再好有什麼用,架不住官府來的人多啊,到早上,全死光啦!”

我身上猛的一顫,要不是文朗拉住我,差點要衝上前去,怎麼會這樣!

一把抓住文朗的胳膊,我低聲急問:“這是——”

文朗皺眉搖頭,也是滿面驚訝不解,正此時,忽然聽到身後一個陰沉的聲音:“誰說死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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