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即就是一驚,大哥著急找我?
與文朗對視一眼,我迅速想了一遍可能的緣由,沒有什麼頭緒。
大哥從沒有傳過這樣的口信,真有急事他會親自進來找我,左右現(xiàn)在文朗也是基本默許了他進出,雖然還不曾見他用過這特權,但他明知道我有身孕,還叫我出宮,莫不是發(fā)生了什麼大事。
一時我就有點著急,文朗見狀忙安撫著我:“你先彆著急,我安排一下,陪你一起去。”
有文朗安排,也沒有等天黑,換了衣裳,傍晚時分我們便乘著一輛馬車出了宮。
到了地方,環(huán)佩扶著我下車,叫門進屋。
大哥很快得了報出現(xiàn),看見文朗和我立在屋裡,有點驚訝:“愉兒?”
說著向文朗點頭致意,低聲:“皇上。”
文朗亦點頭:“慕堂主。”
我對兩人的客氣視而不見,忙著開口:“大哥——”
大哥衝我笑笑:“消息夠靈通的,你也是,身子不方便,還亂跑什麼?”
我一怔,眨眨眼:“不是你叫我出來的麼?”
大哥霍然皺了眉:“我纔剛到京,只停留一下,馬上就——”
話沒說完,大哥問:“有人傳話進宮給你?”
我點頭,滿面不解:“說有急事,叫我儘快過來一趟。倒是怎麼回事?”
他不答我,眼睛瞇了瞇,對著身後沉聲:“子御呢?”
甲子御來得很快,見了我們幾人也是有點吃驚,瞄一眼大哥,一句話也沒說,進了屋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我有點意外,尚不及說什麼,就聽大哥把屋裡閒雜人都轟了,然後對甲子御怒道:“真是你?”
“是,”甲子御低著頭,“是屬下假傳了堂主的話,騙小姐過來的。”
我看了一眼文朗,見他微蹙了眉,知道他也是不快,只是礙著大哥在,並不說什麼。
一邊的環(huán)佩忍不住開口埋怨:“你知道小姐得了信兒有多著急,動了胎氣可怎麼辦!”
甲子御低著頭不吭聲,大哥更氣,怒叱:“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屬下知罪。”聽聲音倒是毫不逃避。
“知罪還敢這麼胡鬧!”大哥怒火中燒,劈頭蓋臉的罵,“宮中一線京城只有你一人知曉,讓你留京,就是給你這般濫用的?今兒個我若沒在,你待如何!”
甲子御頭垂的更低:“屬下自知大錯,不敢辯解,只是事情緊急,實在出於無奈,就算堂主不在,屬下過後也當自行去總堂請罪。”
我看著甲子御端正的跪在我面前,知道還是得我開口問:“這罪過恐怕不小,倒是什麼事,值得你冒這麼大險?”
甲子御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舉過頭頂:“屬下把這個給小姐找回來了。”
我一看,竟是丟了許久的紫衣。
當即接過來,正反瞧了瞧,又去看甲子御。
其實我早猜到他要找我說什麼事,一直想著他能忍到什麼時候,只是沒想到一向忠心直率的他竟然真敢把我騙出來,若只是因感情昏了頭,卻還懂得先拿紫衣出來獻寶。
恐怕,是有軍師。
“丟了半年,都讓你找回來了,不錯,”我笑笑,“無事獻殷勤,有話快說。”
“小姐——”他偏又磕巴了,“屬下——是想——”
我似笑非笑:“我出來一趟不比你冒的風險小,你也看到了驚動多少人,這會兒你倒膽小起來?”
甲子御身子一緊,提一口氣一氣呵成:“小姐,屬下想求娶環(huán)佩!”
我笑了一下,並不說什麼,只是去看文朗,心說,現(xiàn)在你知道爲什麼我說不行了吧。
文朗明白我的意思,也是微微彎了嘴角,一副我知道了的樣子。
這時大哥開了口,並沒有多少意外,卻是陰沉不改:“就是爲了這個?”
甲子御迅速的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是,事情緊急,屬下也是——”
“緊急麼?”我淡淡的,把紫衣放在一邊的桌上,“出了什麼緊急的事?”
他不說話,我又道:“看來你的消息也是靈通,哪裡聽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道:“屬下就是知道。”
大哥冷哼一聲,我則擺擺手,心
裡能猜到他的消息來源。
接著轉(zhuǎn)頭看環(huán)佩:“環(huán)佩,他說要娶你呢,你怎麼說?”
環(huán)佩的臉上早就變了色,此時怔怔的看我:“小姐——”
我笑著:“這種事,總要兩情相悅纔好,你又不是件東西,由得我想給誰就給誰,當然要聽聽你的意思。”
我又對著甲子御問:“你說是吧?”
“是。”甲子御穩(wěn)穩(wěn)的點頭,同時一臉緊張的看向環(huán)佩。
環(huán)佩緊緊咬著脣,手用力的握著,好一會兒才用很低的聲音說出一句:“我不能嫁給他。”
甲子御身子一顫,臉上驚得倏然變色,炙熱的眼神剎那寒霜,張了嘴,死死盯住環(huán)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看著環(huán)佩,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也知道她此時心裡的痛絞,她現(xiàn)在連看都不敢看甲子御一眼,平日裡說話總是奴婢這樣奴婢那樣,扳都扳不過來,方纔卻是一句,我不能嫁給他,不是不想,是不能,這些都已經(jīng)全然出賣了她。
“你聽到了,既然環(huán)佩不願意,我也不好插手,”寂靜一瞬,我扭過頭對甲子御說了這樣一句,然後又對大哥道,“後面的事,就請?zhí)弥魈幹冒伞!?
大哥看了一眼環(huán)佩,對甲子御沉穩(wěn)開口:“甲子御,你身爲壇主當爲表率,卻做下此等事,你自己知道規(guī)矩。”
甲子御面色絕望,一言不發(fā),緩緩的點了頭。
大哥盯著他,含怒嘆口氣,把外頭的左大洪叫進來,吩咐:“甲子御免職,廢去武功,押回總堂給宣伯處置。”
聽著這麼重的處罰,左大洪也是一驚:“堂主——”
大哥餘怒不減,眼睛掃過去:“聽不懂?”
左大洪這才一縮頭,抱拳躬身,隨後走到甲子御身邊,也不用說什麼,甲子御最後看了一眼環(huán)佩,默默的站起身,轉(zhuǎn)身跟著左大洪往外走。
“等等!”
環(huán)佩總算有了反應,往前追了兩步,又猛的停下來,轉(zhuǎn)身看看大哥,又來看我:“小姐——你替他——求個情不行麼?”
“環(huán)佩,”我淡淡的,“這是四海堂的內(nèi)部事務,咱們本該回避的。”
環(huán)佩脣上一抖,眼淚掉了下來,慢慢的跪下去:“小姐,求你了。”
“你過來,”我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停在門口的甲子御,用手撫了肚子,“別讓我去拉你。”
環(huán)佩愣了一下,還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哽咽著:“小姐——”
“別哭,”我皺眉,跟著笑笑,“這幾年沒教你什麼好,就學會哭了。”
餘光看見文朗笑了一下,我撇過去一眼,沒理。
“環(huán)佩,你要我替他求情,以什麼立場呢?”我慢慢的說給環(huán)佩聽,“你也看到了,他這麼無緣無故的把咱們折騰出來一趟,多大風險,就算大哥不在,我也不會輕饒了他,不過是看在他找回了紫衣,也就不跟他計較了。現(xiàn)在人家是按照四海堂的規(guī)矩處置,旁人實在不好說什麼的。”
“大少爺——”環(huán)佩忙又扭頭去看大哥,大哥不理她,只淡淡的朝我看了一眼。
環(huán)佩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不敢置信的樣子:“可是小姐——”
我的心差點就軟了,心裡更是一遍遍鄙視自己的惡毒,臉上依舊清淡,朝甲子御掃了一眼,道:“其實我看他也不是很順眼,你不嫁他就對了,你不知道,當年他用鏢傷了我,差點死掉呢。現(xiàn)在又敢濫用權限,貿(mào)貿(mào)然說要娶你,簡直莫名其妙,的確是缺點教訓。”
環(huán)佩睜圓了眼睛看我,那一片水光讓我實在忍不下去:“環(huán)佩——”
她卻不等我說話,轉(zhuǎn)身就跑過去到甲子御身邊,一把拉起他的手,用力把他拉回來,又到我面前跪下,哭得稀里嘩啦:“小姐,沒有貿(mào)然,沒有莫名其妙,我們是兩情相悅,我喜歡他,想要嫁給他,可是我不能離開你,還有王爺那邊,所以我糊塗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嘆口氣:“喜歡就喜歡,錯過了就沒有了,不知道怎麼辦,就來問我,不要自以爲是的都擔在身上,天塌不下來的。”
環(huán)佩點著頭,泣不成聲,使勁拉著身邊傻站著的甲子御:“小姐,這是我想嫁的人,你幫他求求情好不好?”
甲子御這才倏然驚醒,忙跪在她身邊,訥訥的:“你願意了?”
也不
等環(huán)佩答他,就手忙腳亂的哄:“別哭別哭,沒事的,死不了的!”
我搖搖頭,轉(zhuǎn)頭對大哥道:“大哥,說了京城的人歸我管,能不能網(wǎng)開一面?”
大哥沉吟一下,看我:“愉兒,你們的身份和聯(lián)絡方式是四海堂的頭等機密,他身爲壇主還明知故犯,不能隨意姑息,不然堂內(nèi)弟子如何肯服?”
我知道大哥所說不假,畢竟我身後還有一個文朗,本來雙方關係就尷尬,四海堂在這方面一旦有半點疏忽,定是滔天禍事。
“可是,”我還是笑著,眼睛朝文朗那求援,“那邊要娶環(huán)佩的可是個王爺,我再徇私,也不能把環(huán)佩嫁給個廢人,還是從輕吧。”
文朗會意,到我身邊扶了我的腰,對大哥道:“京城總是需要留個人,愉兒也肯定希望環(huán)佩不要離得遠了,不如慕堂主換個別的處罰。”
文朗這一說話,大哥倒是不好拒絕了,畢竟是皇上親自開口求情,於是看著甲子御道:“那便先行記下,日後再議。”
環(huán)佩聽了忙不迭的道謝,甲子御卻有點沉默,低頭道:“堂主說的不假,屬下這等明知故犯的事的確不能姑息,不可從輕!屬下願自斷一臂——”
他很快站起來,一把抓起我放在桌上的紫衣:“借小姐劍一用。”
說著作勢就往肩頭刺去,把環(huán)佩嚇得再一次白了臉色。
離得最近的是我,我現(xiàn)在這樣子卻沒能力阻止他,又被文朗摟住不讓我動,只得叫著:“唉唉——是你的東西麼?給我放下!”
環(huán)佩衝上來拉他的手,她一個不懂武功女子,怎麼可能拉得住甲子御,也就是甲子御怕傷了她,一時不大敢用力。
我皺眉:“甲子御!你聽好了!你若殘廢了,我絕不讓環(huán)佩嫁給你!”
正僵持著,大哥一步過來,半句話也不說,出手飛快,劈手扭了甲子御的右手,瞬間把紫衣奪下來,手肘順勢猛的磕向他的背。
大哥下手很重,甲子御悶哼一聲,踉蹌半跪在地上,面上慘白一片,強忍了一瞬,還是一口血嘔出來。
環(huán)佩撲過去扶他:“子御!”
甲子御順一口氣,輕輕推開環(huán)佩,向大哥垂首:“謝堂主。”
大哥親自動手,這事就算過去了,誰都看得出來已經(jīng)是大大輕饒。
大哥沒什麼表情,只道:“出去吧。”
環(huán)佩扶起甲子御,眼睛看向我,我點頭示意她可以跟著去。甲子御大概是怕嚇到環(huán)佩,脣緊緊的抿著,自是說不出話,於是朝著我和文朗恭敬一禮,才由著環(huán)佩扶他出去。
看著兩人離開,我轉(zhuǎn)身看文朗和大哥:“你們有話要說麼?”
文朗道:“是有點事。”
我笑:“那你們聊,我去找個人。”
文朗點頭:“你小心些。”
.
站在陳雁羽面前,我瞪她:“你就不能幹點好事!”
陳雁羽笑:“我不是在幹好事麼?”
“害死他你就安心了!”我冷哼一聲,“說吧,你又算計他什麼了?”
“說的這麼難聽,明明是在幫他,要娶得美人歸,總是要付出點代價,”陳雁羽說得雲(yún)淡風輕,“你這麼寶貝你那個丫頭,怎麼捨得拆散他們,就算甲子御弄得一團糟,也有你給他收拾爛攤子,怕什麼。”
“吶,”她顯然知道了前頭的事,頓一頓,問,“傷得很重?”
我挑眉看她,十分驚訝:“你在內(nèi)疚麼?天哪!”
“讓你失望了,”她抽抽嘴角,“我是等他教我功夫,怕他一躺幾個月起不來。”
“不會的,”我擺擺手,“我大哥下手有分寸,再說那兩個人是誰,一個毒王世家,一個神醫(yī)傳人,什麼傷治不好。”
“倒是你,”我撫著肚子坐下,“別以爲你隱藏得很好,我大哥精明的很,小心他一怒之下把你轟走。膽子這麼大,玩到他頭上去了。”
“怕什麼,京城不是你說了算麼?”她笑盈盈的盯著我的肚子看,一會兒問,“皇子?”
見我不出聲,她又道:“是她乾的吧?你打算怎麼著,繼續(xù)忍?”
我瞥她一眼:“了不起啊,你還知道什麼?”
“得了,我想著你也忍不下去了,”陳雁羽笑得別有深意,“我送你一份大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