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還是覺察到了,在最後的一刻想要推開我,用了極大的內(nèi)力在我身上,幾乎就要讓我功虧一簣,但我既是拼了命,又怎麼能放棄!任憑那翻涌的氣血迅速的吞噬著我的生命,終是不肯放鬆半分。
一切不過是剎那驚悚,如同一個熱烈的擁抱,那幸福的微笑還僵在臉上,便笑中帶淚的要了我們的命。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包括最先也是唯一看到過程的文朗。
直到他緩緩的滑落了身子,我才發(fā)現(xiàn)我將紫衣刺得那麼深,完全拔不出來。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受了內(nèi)傷,氣都不敢深喘,只好放了手,任他倒下去。
也直到他倒下去,身後的人才有了反應,好幾個人慌亂的奔上前來,有的驚呼,有的拔出刀劍,作勢便要動手。
李兆鬆和文朗都朝我過來,我連頭都沒有擡,也不管有沒有危險,眼睛直直的看著尚未死去卻明顯沒有生望了的他,不閃不躲的淡淡開口:“你不是文川。”
“你說什麼?”李兆鬆止住了動作,不敢置信的問我。
“李將軍,”開口的是慢了兩步趕到的文朗,“他不是二哥。”
李兆鬆呆在當場,看看那人,又看我和文朗,依舊是一幅懷疑的模樣。
我這時看到一直站在邊緣的喬靜雲(yún)並沒有湊過來,而是把致凡的眼睛捂住了,不讓那小小的孩子看到這血腥又混亂的一幕。
“王妃,”強壓著胸口越來越劇烈的絞痛,我按著她的位份朗聲叫她,“你早知道他不是,對不對?”
喬靜雲(yún)看我,什麼都不說,只是緊緊摟著致凡,眼睛卻看向陳將軍。
“你以爲不讓他看,他就能置身事外麼?”我無聲的笑了一下,“致凡四歲了,也許他不懂,但是他會記得,有朝一日,他問起你的時候,你要怎樣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去回答?”
其實此時已經(jīng)完全不需要喬靜雲(yún)說什麼,她立在原地沒有衝過來的行爲和表情已經(jīng)出賣了她,看李兆鬆的樣子已然信了大半,面上開始有了懊惱慌亂。
我感覺自己有點站不住了,轉(zhuǎn)過身,想要休息一下,正此時,喬靜雲(yún)卻突然開了口。
“是!他不是他!”她的聲音淒涼又絕望,卻還硬要表現(xiàn)出一些得意,“我從一開始便知道,比你發(fā)現(xiàn)的早得多,畢竟,我纔是他的妻子。”
儘管我早就確認,但當這樣一個佐證到來的時候,心依然是狠狠的痛了一下,已經(jīng)虛弱到笑不出來的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是,你是他的妻子,我都要叫你一聲王妃,也許你會說一切是爲了致凡,可是,那又如何,終究是你背叛了他,背叛了皇家,不是我。”
喬靜雲(yún)慘白的臉色已經(jīng)再也吸引不了我的眼神,我強撐著,再看李兆鬆:“李將軍,他的確扮得很像,定是籌備數(shù)年之久,真相已知,你要懸崖勒馬。”
我知道此時的李兆鬆,對自己鑄下如此謀反大錯一定懊惱之極,爲防他騎虎難下,必須爲他找一個臺階,文朗立時便明白了我的意圖,也看向他。
李兆鬆見狀撲
通一聲跪在文朗面前,幾乎流下淚來:“皇上!罪臣糊塗啊!請皇上降罪!”
還有兩名將領跟著一同跪了下來,文朗伸手要扶起李兆鬆,他卻不肯起來,文朗肅然道:“行了,此事容後再議,收拾殘局吧。”
李兆鬆當即應聲,纔要起身,卻忽然聽見院子裡面喧鬧了起來。
他當即站起身擋在文朗身前,指使另一個人出去查看,那人還沒走到門口,門便被撞開,一眼望去,院子裡的兵將混戰(zhàn)成一團,中間還夾雜著四海堂的人,我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已經(jīng)有一個人飛快的躥了進來,竟然是大哥。
緊跟著進來的,是二哥和石睿堯,援兵到了。
形勢瞬間徹底反轉(zhuǎn),局面很快得到了抑制,除了女流孩童,一干叛黨都被圍了起來,許多刀劍全都指著他們,確保再無禍患。
得了旨意,李兆鬆得以和大哥二哥他們到外頭去善後,很快院子裡面的打鬥便平息了。
我心裡緊繃著的弦終於鬆了下來,此時身體開始一陣陣的不聽使喚,無論方纔做了多麼驚天動地的事,此時的我,已經(jīng)如一個旁觀者一般被隔絕在一羣人的忙碌之外,沒人注意到我的異樣,這種扭轉(zhuǎn)乾坤的時候,文朗和大哥二哥他們俱都有太多事要辦,更是全然顧及不到我。
約略看看周圍,我想著去一邊尋個椅子坐坐,也好緩一口氣。不想才一轉(zhuǎn)身,便支撐不住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胸口極端憋悶,喉頭一陣陣發(fā)甜,卻嘔不出來,心知不好。
“姐姐!”睿蓉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一把扶住我,“你怎麼了?”
我尋到支撐,喘一口氣,下意識的去看文朗,不想?yún)s剛好與他四目相對,文朗見我如此,當即變了臉色,匆匆打發(fā)了一個進來回話的內(nèi)監(jiān),大步朝我走過來。
看著他,我心裡再難受,依舊是歡喜,因爲他表達了分明的關切和焦急,儘管我與睿蓉站在一處,但我看得出來,此刻他就只看著我。
然而世間的事往往源於因果,我拼掉了半條命殺掉一個關鍵人物,本以爲力挽了頹勢,不想?yún)s因爲自己的受傷而讓局面再起波瀾——文朗在這一刻急於想知道我的狀況,我又在這一刻過於關注文朗對我的態(tài)度,我們?nèi)己雎粤艘粋€極危險的人,一個完全不該被衆(zhòng)人忽略的人——
一直沒有什麼言語和動作的陳將軍。
如果我能收斂自己在眼神中表達的渴望,甚至略微掩飾一點自己的痛楚,文朗也不會著急到選了離我最近的路線,從那幾個被包圍的叛黨將領之間穿行而過。
實際上,出事的時候文朗已經(jīng)穿過包圍圈了,離我不過幾步之遙,當我看到陳將軍忽然起勢從一個兵士那劈手奪下一把刀,朝文朗衝過來的時候,文朗毫無防備,離他最近的又只有我和睿蓉,我滿溢的情懷瞬間變成魂飛魄散。
陳將軍一生征戰(zhàn),手上功夫自是高強,那幾個押守的兵士根本攔不住他,其他人又都離得遠,沒有人料到他會在大勢盡失的情況下奮起發(fā)難。
睿蓉抓住我胳膊的手瞬間收
緊,這一剎,我腦中閃過所有最壞的念頭,我想要喊叫,想要衝過去,卻礙於身子的不頂事和千鈞一髮的緊張,一動都動不了。
就在我?guī)缀跻^望的時候,最意想不到的景象發(fā)生了,一個最不可能阻止陳將軍的人突然橫裡出現(xiàn)。
“皇上小心!”皇后飛快的斜插過來,一把推開了文朗!
“爹!”皇后攔在文朗面前,對著陳將軍嘶喊,“事到如今,你收手吧!”
“滾開!”
陳將軍見一招不成,許多人又迅速靠近,滿面的極端惱怒,也不管皇后是不是擋著,揮刀就砍!
不知是出於本性善良,還是不願意成全皇后,文朗並未由得皇后血濺當場,而是一把將她撥至一邊,自己也揮起一掌格過這招,但他手上畢竟沒有兵刃,面對陳將軍的刀,應對起來總是吃力。
有了這一會兒,已經(jīng)給了我足夠的時間,我拼命提了一口氣,揮手從睿蓉手裡奪過她一直拿著的青衫,揮劍就朝陳將軍刺過去。
我的功夫本就不算好,傷又很重,幾乎連一招都擋不過去。當然,也不需要我多動手,我只是想幫文朗拖延一會兒時間,在場有足夠多的高手過來救駕。
救是自然救得下,陳將軍只有一個人,大哥二哥一齊攻過去,文朗自然立時就安全了,與睿蓉一起被石睿堯擋在身後,我則被中間纏鬥的三個人隔在了另一側(cè)。
大哥二哥的功夫極好,陳將軍怎麼看都是必敗無疑,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果然,很快他便敗勢盡露,險象環(huán)生,身上被劍刺了好幾道傷,越來越無力阻擋,我看著看著,忽然喊道:“不能讓他死!”
說罷我去看文朗,隔著人影晃動,我和文朗依舊能看得清彼此,陳將軍不能這麼輕易的死掉,他還沒有爲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給天下一個交待,我想,文朗一定懂。
“爹!你放棄吧!非要送了命才甘心麼!”皇后向陳將軍哭道,隨後又跪在文朗身邊哀求,“皇上,千錯萬錯,求你留我爹一命吧!”
“抓活的!”文朗自然是不理皇后說什麼,但他是明白我的,很快開口吩咐。
聞言,二哥一計殺招立時收勢,只是用劍指著已經(jīng)遍體鱗傷的陳將軍,給了他一個半跪地喘息的機會,大哥見已無威脅,收手立在一邊,抓人這種事,還是由二哥去辦的好。
陳將軍看了看皇后,又看文朗,以及周圍的人,儘管眉目依舊始不忿,終是沒有再站起來,而是雙膝跪地,放下了手裡的刀。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已束手就擒的時候,不想他卻突然間重新抓起了地上的刀,猛的躥起身子!
吃過方纔的虧,許多侍衛(wèi)立刻飛快的擋在文朗身前,可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陳將軍此時的目標並不是文朗,而是他身後的我。
陳將軍極快的後撤,朝我襲來,我眼看著,沒有任何防守之力,一下子被他抓在手裡,他轉(zhuǎn)身挾住我的頭頸,把刀橫在我的頸上,暴喝著:“都別過來!動一動,我便要她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