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醒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 她在牀擡手遮了遮軒窗外的白光,心裡說不出的心緒。
昨夜龐統的話攪的她失眠了半宿,後面混混沌沌睡了卻又是夢境不斷, 夢見展昭白玉堂去了沖霄樓, 夢見包拯公孫策剛正直言被斬首示衆, 夢見趙禎面目猙獰的拿劍誅殺龐統……
亂的可以, 驚心動魄, 她卻怎麼都醒不過來,就如此的掙扎在夢裡,天快亮的時候纔算是安穩了些。
他們應該已經都走了吧, 起牀洗漱,吃了些清粥, 出了房間抓住一個僕役一問, 果然, 就連身上帶傷的冷月都跟了去。
蘇小小一人在偌大個府尹府裡閒晃,也找不出一樣正經事來做, 重慶府尹因爲龐統的關係對她倍加禮遇,府裡丫鬟下人都是殷勤周全,只是神情難免敬畏疏遠。
想起小蘭和小鳳,蘇小小更覺落寞,心情原本就不好, 現在更是糟糕透頂。
從住的小院到花園, 又從花園穿過行至後宅, 最後蘇小小在馬廄邊停下腳步。
這裡景物熟悉, 可是卻沒一匹馬是她認識的, 就連小紅都不在。
爲了讓白澤安心,蘇小小將小紅拜託給了他, 何時白澤回來小紅纔會回來,這次離別不知道要多久。
“你們不能有事,你們都要平安的回來纔好,”蘇小小失神的喃喃自語,心事重重。
這一天的時間過的奇慢,先是站,後是坐,蘇小小就這樣在馬廄邊消磨了一天的時間。
不覺的倦怠,也不覺得飢餓口渴,心裡反反覆覆都是展昭他們今日的兇險,襄陽王雖然不能成事,但他的心思和勢力卻不是鬧著玩的。
從日暮到日落,今夜倒是星斗滿天,分外的明亮。
那星光閃爍的有些刺眼,蘇小小仰著頭,看著看著就覺得眼睛無比酸澀。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她這個姿勢已經坐的僵硬,遠處漸漸傳來雜亂的馬蹄聲,蘇小小倏然起身,動的急了一陣眩暈,可是她也顧不了這些,四下裡張望著,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呦!小小姑娘,”牽馬的雜役走近,纔看清這邊站的是蘇小小,“您怎麼在這個兒啊,老爺派人到處找你,龐將軍他們回來,聽說有人傷了,你快去看看吧……”
傷了?後面的話蘇小小哪裡還聽的見,千擔心萬擔心,所有不好的預感還是被印證了嘛?
一路小跑著往回走,磕磕絆絆摔了幾跤,手皮也被磨破了,她卻一點也沒察覺。
走到小院拱門出,迎面正有個丫鬟端著一盆血水走出來,蘇小小心裡咯噔一下險險的扶住了身邊的牆。
丫鬟走後她鎮定了心神,心裡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沒事,沒事的,可卻還是不敢往裡走。
怔怔的就站在院子,突然側手邊,一扇門被打開,龐煜的聲音跟著傳了過來,“小小,總算是又活著看見你了真好?!?
“小侯爺,”蘇小小扭頭,虛弱的對龐煜笑了笑。
龐煜從那間屋子裡走出來,身後跟著龐統,倆人朝另一間廂房走,龐統對蘇小小道,“這次傷的是白玉堂,過去看看吧,他們也都在他那兒。”
是白玉堂嘛,蘇小小點頭應了一聲,跟著龐統和龐煜往白玉堂的房間走。
一路上回廊裡遇見幾個大夫模樣的人,還有府中的丫鬟忙進忙出,倒是沒看見府尹,想來已經被打發走了吧。
一進門,蘇小小就看見追命在桌邊坐著,冷月站在他身後,展昭正在牀邊看著白玉堂喝水。
白玉堂傷的也不知道重不重,她只看見雪白的衣衫上很鮮紅的一片,“白……那個,沒事吧?”
見白玉堂頭都沒擡,展昭代他回道,“沒事,只是傷在了肩胛上,活動可能會有些不便?!?
那些丫鬟下人都走以後,屋子裡一下子沉默下來,展昭將蘇小小拉到一旁歉然道,“對不起,白澤他……”
龐統帶兵在明,展昭、白玉堂和追命冷月在暗,幾人原本是想保白澤和龍骨。
誰知道襄陽王不止派了重兵,而且還派了很多武林中人,雖然展昭他們人不少,但卻還是難顧周全。
龐統所謂的兵,不過是在府尹那裡臨時借來的衙役捕快,不是自己人用的自然沒那麼順手,而且說雖說的好聽,但真正打起來的時候,這些也都是敷衍了事,沒有人真的和襄陽王的人以命相拼。
氣的龐統回來跟府尹發了一通脾氣,可是不管龐統怎麼發脾氣,府尹就是諾諾一對,擺明就是混跡官場的老手,龐統也對他無可奈何。
大略的將前面的事說了說,展昭自然不會把其中的兇險講給她聽,只是最後,展昭說了句,白玉堂是因爲救他,才中了一支袖箭,好在箭上沒毒,不然……
蘇小小偏了偏頭,看了眼白玉堂,這傢伙,感覺他心痛那件衣服遠比肩上的傷要厲害。
轉身,蘇小小朝白玉堂的牀邊走了過去,然後蹲在牀邊將一塊布鋪在了牀上,“這就是你們要找的藏寶圖,白澤臨走的時候給我的,我想不應該瞞著你們?!?
“藏寶圖?他怎麼會有藏寶圖?”只龐煜一人怪叫著問了一句,其餘幾人只是朝這邊聚了聚,並沒有太多關注的意思。
蘇小小覺得奇怪,她擡起頭看了幾個人一眼,展昭和追命也就算了,現在好像連白玉堂和龐統都不怎麼上心,“怎麼,你們爲的不就是這個嘛?現在……”
“我只是奉師命而來,天下江湖與我何干,”白玉堂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起來。
龐統倒是依著一根樑柱多看了一眼,不過他聲音裡的冰碴卻是和寶藏沒什麼關係,“襄陽王欺人太甚,我不管他想要什麼,這口氣若是不出,我怎麼對得起我那些死去的兄弟?!?
呃,現在的重點是?蘇小小傻傻的轉不過彎,她可是糾結了很久纔敢把這東西拿出來,現在居然沒一個人有興趣的嘛?
“小小,收起來吧,”展昭走到她身後,輕聲道,“以後,若是白兄同意,此圖應交予聖上保管纔是。”
給趙禎?別說白澤不會同意,就是她也不願意啊,這裡這麼多人,怕是也有很多人心有不甘吧,與其如此,還不如,“各位,我到是有個更好的主意。不如,我就用這幅圖,有怨的抱怨,有仇的報仇,至少我們也不算白來一趟?!?
“什麼意思?”一旁的龐統,挑了挑眉毛,看向這邊,“一幅圖,怎麼報仇?”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蘇小小一笑,“那不如,就趁現在,我們在先行一步,請君入甕,想報仇就報仇,想破案的破案?!?
“接著說?!?
“其實,不管是將軍還是追命和展昭,你們都是因爲各自的人命官司纔來這兒,現在,再明白不過,不管是劉三妹還是將軍的袍澤,都是因襄陽王貪心而死。聖上必也是有所察覺,纔會派人千里至此,查查此事。不如,我們就一次到位,滅了襄陽王的野心,將此案結了?!?
“怎麼結案?”展昭皺眉,別忘了,現在誰是兇手都還不知道。
“別忘了,除了有個襄陽王之外,不是還有個幽冥宮?!碧K小小狡黠的一笑,“其實,聖上不是真的想要捉拿真兇,他想要的是平息此事,不再有類似的案件出現?!?
“消減襄陽王的勢力,滅了幽冥宮,讓他高枕無憂便是?!饼嫿y將蘇小小的話總結了一下,她說的沒錯,趙禎也未必真的想要找什麼寶藏,他不過是不想有人威脅他的江山社稷罷了。
“龐將軍英明,”蘇小小點頭,“襄陽王爺籌謀已久,過程也波折不斷,有圖,又有我們這樣的敵人在,他怎麼還會懷疑。圖是真的,寶藏卻……”
“寶藏卻未必一定是真的,”白玉堂緩緩的睜開眼睛,冷聲說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碧K小小微笑著站起身,“他那麼想要,我們就給他一個,我就不信憑我們這些精英中的精英,就滅不了一個王爺!”
大逆不道,展昭皺著眉直搖頭,他悄悄拉了拉蘇小小的衣袖,想警告她說話小心些。不過,看她此刻的神情,怕提醒也是白費心思。
無可奈何他也只能聽之任之,究竟,那一世是怎樣一個世界,造就出像小小這樣一個奇特的女子。
原本沒這麼積極,可是蘇小小覺得說著說著就起勁起來,這些日子以來的陰霾也漸漸消散了許多,她就不信,以她的腦袋和這羣人中的龍鳳打不敗襄陽王。
第二天,蘇小小起身吃過早飯出門,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她拉住一個從身邊過的丫鬟,問,“這是怎麼了?”
“小小姑娘,”丫鬟施禮,神情卻是有些不自然,“小侯爺病了,將軍正在跟府尹大人發脾氣,展大人和追命大人出府了,大人正派人四處去找,白少俠傷了,又不肯吃東西?!?
前面的事是商量好的,白玉堂不肯吃飯是什麼意思,蘇小小放了手小丫鬟忙就走了。
展昭和追命兩人若能甩掉眼線暫時是不會回來的,龐煜那邊也只是爲了拖住府尹,現在他們已經無人可信。
蘇小小朝白玉堂的廂房那邊走,這個白玉堂,昨天一聲不吭的,今天怎麼就不肯吃東西了。
“小小姑娘,”剛走到門口,正撞上端著托盤出來的一個丫鬟。
“這是?”蘇小小低頭看了一眼,一托盤的吃食,原封不動的就給端出來了。
鬧彆扭?這又是跟誰,蘇小小盯著那扇門發了會兒呆,最後還是認命的從丫鬟的手接過托盤,幾個人來,就要幾個人回去,不能出事,一個也不能出事。